亚斯特最讨厌的事情便是叫人起床,尤其是叫自己那倒霉的哥哥起床。
他瞥了眼窗户外已经快升到日头的太阳,随即攥紧拳头,猛地锤开了眼前的门。
那扇贴满胶带的豪华木门就这样缓缓地打开,阳光立刻溜了进去,将室内给照了个精光。
满地都是丢下来的衣物与吃剩的食物碎屑,地上甚至还有几块烧剩下的煤炭,简直就像杂物间一般杂乱不堪,很难想象这里就是瓦莱娜王国的现任国王——伦纳德•卡罗琳的房间。
亚斯特大步流星地走进房间深处,每走一步,他的脚步就更重了些,几乎要把地板给踩裂。
他恶狠狠地将视线落到了披着丝制帘帐的大床上——透过朦胧的帘帐,他瞧见自己那亲爱的哥哥竟然还睡在床上呼呼大睡,而旁边还睡着一位前凸后翘的少女。
看到这一幕,他的拳头愈发坚硬了,可就在他想把怒火发泄到墙面的时候,少女却突然坐起身,还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那婀娜的身姿即使隔着帘帐也充满着诱惑。
有着如此美人相伴,怪不得哥哥会放下偌大的王国不管,任由臣民被大主教的鬼话蛊惑。
想到这,他就恨不得举起剑,把这妖妇立即斩杀来为民除害,但帘帐却突然被拉开了。
少女好似壁画般精致的脸庞顿时出现在他视野里,只见她梳了梳棕色长发,随即用着那对美丽的粉色眼眸好奇地盯着他看,让他刚激起来的杀意又瞬间收了回去。
“您睡得好吗,元老阁下?”
亚斯特赶忙将手合在胸前,脸上努力挤出谄媚的笑容。
“唔,睡得不是很好,谁叫您的兄长一直不让我睡着呢。”
少女将一只手指放进了嘴里,细细地吸吮起来,好似上面沾了点什么脏东西,而当她拔出手指的时候,口水还连着手指和嘴唇成了一座桥。
“还有,您叫我哈德良就好了哟,您的兄长就是这么叫我的。”
“好的,哈德良阁下。”
亚斯特满脸黑线地将手按在胸前。
没错,这位诱惑着他兄长不理朝政的棕发魅魔就是传说中元老院的一员——他原以为那些人都是一群古板而可靠的老太太,没想到竟然有这种……
如果这是个普通的女人,他大可把她送回民间,但偏偏是元老缠上了自己的哥哥,那他真就无计可施了。
正是因为这个元老一直粘着哥哥,他才一直不理朝政——虽然他以前也不怎么勤政,但起码会象征性地去朝堂上坐一会,现在就连坐都不坐了,就任由廷臣们对着一个悬空的座位行礼。
还没等他意识过来,哈德良就不知不觉地凑到了他面前,还用一根手指轻轻地托起了他的下巴,随即对着他嫣然一笑。
“怎么?怕我抢走了你家哥哥?”
“这话……有点不合适吧。”
亚斯特的眼睛不住地往下瞟,努力不把视线放到她胸前的半球上。
“你还真可爱,脸长得就像女孩子一样,果然小男孩最棒了。”
哈德良来回抚摸着他的肩膀,朱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吐露出一道道诱惑的气息。
可恶……为什么哥哥偏偏看上了这种女人!
亚斯特咬紧牙关,刚想踹开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却突然瞅见帘帐后又有一个身影坐了起来。
“亚斯特,今天怎么这么早叫我?”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圣乔瑟节,王兄不会忘记还要去大教堂演讲一番吧?”
“这种事就交给大主教吧。”
言罢,哥哥就在帘帐后慵懒地挥了挥手,搞得亚斯特的火气又上来了。
“大主教都把我们卡罗琳家的风头抢光了!再这么下去,就连王位可能都要到他头上!”
在他的肺腑之言后,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会,直到一分钟后,哥哥才掀开帘帐,堆满胡茬的脸上还久违地露出严肃的表情。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大主教勤勤恳恳服务了我们这么久,哪是你能诋毁的?”
亚斯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出了怎样危险的话,于是立刻捂住嘴,还环顾了下周围,好在房间里除了他们三人以外谁都不在。
虽然他们卡罗琳家族名义上是瓦莱娜王国的统治者,但大主教的权势却一直如日中天,这可能是他们王国的特色——瓦莱娜一直是圣教异端的聚集地,以至于成立了能与中央教廷分庭抗礼的「西方教会」,而西方教会的首领便是大主教。
在瓦莱娜王国,虽然大主教理论上在朝廷里没有任何职务,但一直在民间拥有着绝对的权力,只要朝廷推出削弱神权的政策,他就能随时能煽动一场叛乱逼迫朝廷撤回,事后还完全找不到他与叛乱相关的证据。
除此之外,他还拥有着一只专属于他的部队,美其名曰圣剑骑士团,实际上就是一群只听命于他的狂信徒,他们就驻扎在王都灰熊堡附近,虎视眈眈地盯着城墙里的王室。
虽然现任大主教还不曾过干涉政务,但他的权势却贯穿了瓦莱娜的方法面面,王都的居民们在欢呼的时候称颂的也不是国王,而是大主教。
作为王室成员,亚斯特有着维护国王权势的使命,也一直试图重构王室的权威,可曾想王兄自己先拉了胯。
“不行,你今天无论如何都得给我去大教堂!圣乔瑟节可是一年一度的大节日,正好趁此机会宣示我们卡罗琳家族的主权!”
亚斯特握紧拳头,眼里充满炽热的火焰。他一定要让王家在他手里夺回权力,浴火重生!
“那你去呗,我亲爱的王弟。”
哥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接着漫不经心地坐到了椅子上。
哈德良立刻凑了过去,就像一条蛇一样缠在了他的身上,手上还拿着一本厚重的书。
“陛下,我们昨晚还有一个章节没看呢~不看完可就没法贯彻爱!”
哥哥满脸笑意地拍了拍哈德良的肩膀,接着将视线转向亚斯特,用着玩笑的语气说道:“你看嘛,我完全没有时间,还得和哈德良一起看爱情小说呢,昨天花了一晚上都没看完。”
亚斯特看了眼那本已经被翻烂的爱情小说,然后惊讶地眨了眨眼。
“你们就看了一晚上这玩意?”
“哼,这可都是我亲手写的爱情故事哦,称作「这玩意」可一点都不礼貌!”
哈德良对着亚斯特吐了吐舌。
“对,弟弟,你都不知道哈德良阁下写的故事有多引人入胜,我都好几天没合眼了。”
原来哥哥这段时间没有沉迷美色,而是沉迷爱情小说……不对,这分明比沉迷美色更糟糕!
哥哥向来这么古怪,而且还很慵懒,他宁愿在房间里画一天的画也不肯去上朝。
世间众人都觉得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但只有亚斯特知道,哥哥曾经也有着昂扬向上的时候。
在他还没登上王位的时候,他比谁都关心国政,不仅辅佐父亲处理事务,还亲自组织了好几次突袭山贼的行动,但等他完成加冕仪式之后,他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整天不理朝政起来。
对于年幼的亚斯特来说,那个英勇勤奋的哥哥就是自己遥不可及的偶像,而如今,让哥哥回忆起过去的自己就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想到这,亚斯特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一股劲地抓住哥哥的手。
“王兄,原谅我!”
过了一小时,他们已经到了教堂门前,这里人山人海,如果没有卫兵开路,他们可能这辈子都碰不到教堂的墙。
“你这孩子,真不让人懂事。”
面对着众多臣民,哥哥双手抱胸,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坚信让您回归正途才是对的!”亚斯特向着哥哥喊道。
“哼,正途?”
哥哥冷哼一声,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就在这时,人们的欢呼声顿时淹没了他的声音。
“大主教,大主教来了!”
人们个个欢呼雀跃地看向另一个方向,全然忘记了他们真正的国王还在这里的事实。
亚斯特愤怒地看向大主教,只见他被骑士团的人团团簇拥着,头顶还盖着一个巨大的伞盖,排场可比他们这几个卫兵大多了。
很多人都将手上的鲜花扔向大主教,大主教一边挥手,一边对着他们微笑,而每一次挥手都会引起更多人的欢呼。
“这根本不是大主教,简直像是戏剧演员。”亚斯特冷冷地说道。
“得了吧,弟弟,他就是这么招人喜欢,毕竟他赈济平民的钱都快赶得上我们宫殿一年的维修费了。”
“为什么我们不学他呢?”
亚斯特愤怒地看向哥哥。
“因为我们不能没有住的地方。”
哥哥对着他笑了笑,可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发出了一声大喊。
“刺客……有刺客!”
哥哥的笑容立刻消失殆尽,他立刻推开亚斯特,对他喊道:“快去保护大主教,这是命令!”
亚斯特立刻端起剑冲向大主教——虽然他不喜欢那家伙,而且更想保护哥哥,但这是他最爱的哥哥的指令,他不得不遵守。
可就在这时,一阵令人胆寒的惨叫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他缓缓地转过头,却看到了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一个身着黑袍的人将剑插进了哥哥的胸口里,而那把剑刃在阳光下还闪着瘆人的银光。
哥哥用尽最后的力气向他抬起手,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可亚斯特已经听不到了,而是带着全部的怒气将剑刺进了刺客的腹部。
“给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