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克洛依一直都想问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为什么洛恩尼亚会被毫无征兆地摧毁?如果说这件事是康茂德干的,那她又有什么目的呢?”
还没等克里夫和茜茜作出回答,她就自己给出了答案。
“洛恩尼亚是艾蕾迪斯的首都,更是仅次于伊兰妮娅的大都会,聚集了超过数十万的人口,洛恩尼亚一毁灭,巨量的难民就将源源不断地涌入其他国家。”
“你是想说,康茂德的目的就是让其他国家都遭受难民的冲击?”
克里夫眯起眼睛,似乎对克洛依说的话有点云里雾里。
看来终于克里夫还没往这方面想过,这实在是太好了!
克洛依将双手扣在裙子前,对克里夫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克里夫大人作为贵族,想必难以想象这些脏兮兮的难民会有多大的力量吧。在这个自给自足的社会里,凡有外来者就会对本地的秩序产生冲击,更别说还是几十万人的大潮了,里面虽然有柔弱的妇女儿童,但也不乏市井无赖。”
克里夫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于是闭眸沉思起来,而茜茜还摆出一副纯真的模样。
“这是啥……意思呀,市井无赖会欺负……别人吗?”
克洛依轻柔地抚摸起茜茜的头,作为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在她的内心里可能都无法想象世间之恶有多么污秽。
“那些失去收入的市井无赖们会成为一把利刃,甚至还会有其他的破产市民加入他们的行列里,刺向任何付钱给他们的人。”
言罢,克里夫就突然拍起桌子大笑起来,这巨大的反差顿时吓住了茜茜,惹得她赶紧缩到了克洛依的身边。
克洛依伸手将茜茜揽到了自己的怀里,接着无奈地看向克里夫。
“克里夫大人,你何故发笑?”
“我知道您的意思了,这些失去一切的家伙将为了生存而成为雇佣兵,进而危及到西陆七国的和平。”
“是的,如果不排除这些因素,那即便我们在和平会议上怎么唇枪舌剑,战争也会爆发,不是由于贵族的意愿,而是被人们裹挟着开战——毕竟如果没有战争,那些难民就只能乞讨或者落草为寇。”
“我记得艾蕾迪斯有六十万居民,抛去女性,老人和小孩,大概也有六万左右的青壮年,如果再有几个有野心的领主加以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克里夫故作悲伤地摇了摇头,但克洛依只想狠狠地揍他一顿。
当初开启圣艾战争的人就是克里夫,要说谁最有野心的人除了他之外就没别人了。
茜茜也点了点头,用着担忧的语气说道:“你说得没错,贫穷会使人疯癫……如果那个人有家庭要养就更加糟糕了。”
一个拖家带口,而又失去所有的人到底会做出什么选择,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铤而走险。
“不过还没那么绝望,我提议,我们应该在每个领地上建立赈灾机构,聚集起这些可怜的难民们,然后再给他们摊派各种工作,比如修建城堡或者招为仆人。”
克洛依就听说诺林•希蕾娜曾经在亚弗洛斯安排过类似的事情,每到干旱的年份,他就会招募一些损失惨重的农民充当侍卫或者仆人,以这种形式来补贴他们,成功让拦路强盗减少了一半以上,当然这都是他彻底疯癫之前的事了。
“很高明的策略,克洛依小姐,即可以稳固社会秩序,又可以接济人民,那么请问,这高贵的工作该有谁来负责呢?”
克里夫冷冷地看向克洛依,眼中流露出一丝被击败的苦涩。
“当然是我,实际上,我已经构想好了一套施政方案了。”
克洛依兴奋地搓起了手,现在节奏很好,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她就能主导整场会议了。
茜茜突然皱起眉头,接着缓缓地说道:“提到民生问题,我有……一个想法,现在西陆七国……的经济应该不怎么好。”
“您说得对,艾蕾迪斯的主要收入除了正常税款之外就是关税,然而由于安纳托西亚的重创,商路已经断了大半,关税收入也少了许多,正常税款更因为收税人腐败而减少了不少,直到最近,国库已经债台高筑了。”
“恶劣的经济会催生战争,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克洛依之前还从娜菲那里知道,大流士之所以要发动大征服,也是因为当时他们国内的粮食和土地已经满足不了人口增长的需求了,他们甚至还制定了往安纳托西亚的移民计划,伊兰妮娅周围的黎凡特人定居点就是事实。
直到现在,那些定居点都是一个尴尬的存在,虽然黎凡特人输了,但是克洛依也不好直接把那群定居者赶走,毕竟本来就缺劳动力。只是民间对她的怀柔政策非常不满,甚至有很过分的传言说克洛依之所以容忍黎凡特定居者鸠占鹊巢,是因为她找了个黎凡特情人。
克洛依当然把那些嚼舌根的家伙狠狠地惩罚了一遍,但是这治标不治本,总之,人地矛盾在世界上已经成为了一个难题。
艾蕾迪斯和圣弗洛斯这些国家的人口还算正常,安纳托西亚可是已然人满为患,有接近千万的人口,但百分之九十七的人口都是被束缚在领地上的农奴,剩下百分之三的地主拥有着百分之九十九的土地。
如果不对地主开刀,农奴迟早会忍受不了压迫而揭竿而起,实际上,克洛依已经收到不少报告了。和黎凡特的战争一定程度上还缓解了农奴的不满,毕竟他们和领主一样反感黑皮肤的黎凡特人。
鹰党很大程度就来源于这些新贵们,他们大多数都是战争里的投机者和小土地所有者,甚至还有前农奴,他们不敢对保守党的大地主开刀,所以只能把屠刀挥向其他人,以让自己的土地越来越多,甚至能和保守党匹敌。
更危险的是,鹰党还能很好地煽动普通平民的情绪,毕竟里面大多数人都是青年贵族,在酒馆里演讲是他们的强项。
安纳托西亚就已经这么危险了,更别说本就危机四伏的艾蕾迪斯,如果不让经济步入正轨,战争只会不断爆发。
毕竟,战争永远只是政治和经济的附属品,这就是她的觉悟。
克洛依昂起头,看向眼前的克里夫。
“我确实如你所说,来到了这个真实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