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真是好喜欢给人取名字呀,妈妈。”
爱德华笑吟吟地看着满脸通红的克洛依。
“哪有。”
仔细一想,克洛依确实给好多人都起了名字,比如那对乌古母女,而她还给女儿起了两个名字,现在又给小鱼儿取了一个新名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就是个起名狂魔。
唔,可是这都是建立在那些人没有一个合适的名称上的,凭什么贵族能取各种象征着和他们本人都不一定有关系的、高贵善良的名字,而平民却只能取各种诨名?
就算她改变不了贵族与平民分野的现实,起码她也想让平民活得更有尊严一点,而不是像贵族的牛马一般活得毫无知觉。
她一开始还以为,平民虽然达不到贵族的生活水平,起码也有自己的土地可以耕种,但是当她深刻调研才发现,至少在安纳托西亚,绝大多数平民实际上都是被束缚在土地上的农奴。
他们一生都离开不了自己的土地,只能给领主当牛做马,更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许多人的名字只不过是辈分和出生日期的组合,好一点的则会用自己的职业,比如卖炭的就叫「阿炭」,如果有很多个卖炭的,那就再加上长相身高之类的区别。
这些人和动物唯一的区别,那就是他们能稳定地活着,不会过了一天就被野兽咬死,而在战争再起的今天,就连这点也难以保障了。
说来也惭愧,直到来到安纳托西亚,亲身体验统治国家的感觉后,她才了解到平民真正的处境。
这也是因为至今为止,她接触到的绝大多数都是和自己同一阶层的大贵族,一心只扑到了和他们的明争暗斗之中。可在名为权力的棋局之下,还有着许多就连成为棋子都「没有资格」,只能作为棋盘上的小小方格的平民。
棋子每一次行走,都会压在这些小小方格上,即使没有这些方格每个棋子都寸步难行,但是棋子行走时还是只会注意周遭的棋子会不会对他发动攻击,几乎不可能关心脚底下的格子。
名字是一个人最基本的尊严,即使一个人沦为奴隶,但是当他的亲朋好友满怀爱意地叫出他的名字时,他也能坚定地昂起头颅。至少克洛依就是这样,如果有人整天用诨名,比如「小银发」这种叫她,她早晚会忘却自己身为人的事实。
而小鱼儿,不对,现在应该叫坦尼亚,则过着比农奴更加悲惨的生活,农奴好歹还有自己的堡地可以居住,而坦尼亚却只能和妈妈依偎在下水道,与粪便和蛆虫为伴。
这一切,只是因为她生来便是「贱民」阶层的吸血鬼。
“本来平民吸血鬼是被禁止生育的,珍娜,你应该对此非常了解才对,这是对你女儿的极度不负责。”伊丽莎白冷冷地说道。
“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把我变成这副模样的人是一位勋贵——她的丈夫是城里有名的富商,而我只是他们的女仆,那个丈夫趁着其他人不在强 暴了我。勋贵就以此作为补偿,也为了我不把这件事外传,让我成为她的子嗣。”
珍娜捂着自己肿胀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补偿……成为吸血鬼竟然算补偿吗?”
克洛依有点难以置信,不提别的,初拥的失败率可相当大,一不小心就能把一个人给毁灭掉。
“我只不过是农奴的女儿,如果能成为勋贵的子嗣,我就成了他们家族的一员……您可以说我一时利欲熏心,总之我答应了她的邀请。”
这么看来,那个勋贵是没把初拥的危害说出来吧,看来她是要刻意害死珍娜,以达到彻底封口的目的,真是下作的手段。
“可是你却沦落到了下水道,还是说他们家族就住在下水道里?”
爱德华竟然直到这个时候还在开玩笑,还没等克洛依出声呵斥,伊丽莎白就狠狠地敲了他的头。
珍娜摇了摇头,接着轻轻地说道:“没想到我那时候已经怀上了那个男人的种,我的那位血缘母亲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异样,于是胆战心惊地把我赶出了家门。”
“看来她知道,如果母亲在怀孕过程被初拥,孩子生下来就会成为吸血鬼,而你是平民,你的孩子自然是次一等的贱民。”
伊丽莎白皱起眉头,似乎对此颇有微词。
“窝藏贱民在氏族里是死罪,庇护者也是同罪——我母亲在第一时间就对我说了这个事实,因此给了我两条路,一条就是我连着孩子一起被她杀死,而第二条……”
“她给了你一条活路。”爱德华评论道。
“她只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而已。”
克洛依见多了这种人,倒不如说,那个勋贵就是世界上很多人的写照,虽然忍不下心杀害孕妇,但也不想给予丝毫的帮助。
不过,换作是克洛依,面对这个肚子里怀了自己老公孽种的小女仆,以及她留下来,就代表着他们一家可能会有灭顶之灾的事实,就算她也要考虑再三。
——当然是考虑该怎么把那个男的给阉 割掉。
“你没有错,珍娜,倒不如说你是最大的受害者,你能抚养坦尼亚到这个年纪已经很不容易了。”
虽然克洛依不知道她们到底呆了多久,但能在这个环境下生存一天对于她来说都是极大的挑战。
听了克洛依的话,珍娜的眼睛突然有点湿润。
“谢谢您,克洛依大人……不对,最古真祖阁下。”
“你竟然这么快就相信了?”
克洛依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这么快地捧上高位呢。
“我在下水道生活的时候,有时候实在饿得受不了,就会在心中默念最古真祖,也就是卡洛曼陛下的名字,这样身体就会稍微温暖一点,而见到您之后,我就算什么也不干,身体也相当温暖,就跟沐浴在我许久没体验过的阳光之下一样,那时我就知道您一定是最古真祖了。”
“这还真是玄乎啊。”
克洛依抹了抹汗水。
“话说回来,你们母女俩在地下怎么觅食?”
提到这点,珍娜有些沉闷地垂下头去。
“我们没有任何食物来源,只能靠老鼠血过活,我把血都让给小鱼儿了,所以我刚才才因为想吸血而才攻击各位,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