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天,又是旧的日常。 起床,蹲坑,洗漱。
如果我有写日记的习惯的话,那今天的内容昨天就能写完。
照常来到公司,所有人机械式的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的滑动鼠标。
我坐在暂时属于自己的位置,假装熟练的开机。
学习总是无止境的,但按部就班的学习又是一件很难在短期内收货大量反馈的枯燥过程。
头又开始痛,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如果这真的是预兆的话,每天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世界早该毁灭了。
我是什么都不会信的, 除非在我眼前爆炸......
“嗡!”
耳朵在疯狂嘶鸣,本来坐在椅子上的我被起浪掀到地上,原本完好无损的墙被抠出一个不规则的洞。
我敲了敲眩晕的脑袋,窗户上的玻璃只剩下桀骜的碎片,还紧紧不放手。
顾不得玻璃碎片所造成的伤痕会对我英俊的脸留下什么遗憾,我保持着姿势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外面。
远处的天上,又有几枚流星飘了过来。
或许我应该许个愿?
就许个暴富的愿望吧。
“还愣着干什么呐!快跑啊!”门口突然有人焦急的喊,外面已经乱成一团。
我这才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流星,这是炸弹。
又或是什么导弹之类的,反正没办法用来许愿。
真是怪事,导弹不是很贵么,不应该袭击一些很重要的地方么,为什么要炸这个小破影视公司?
有钱没地方花闲的?
比如像是工厂、xx机构之类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我的父亲就在工厂工作。
太糟糕了。
我急忙掏出手机,希望信号塔还没有被炸掉。
拨通通讯录里父亲的电话,谢天谢地,信号完好。
“喂?儿子,咋的了?”父亲熟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这该死的安全感让我感动得几乎泪流。
“爸!出大事了。”我急忙说:“现在干嘛呢?”
“干活呢啊。”父亲理所当然的说:“怎滴了?”
电话那边偶尔传来的机械轰鸣证明他说的没错。
“快跑吧!好想要打仗了!”我快速说着:“你那是工厂,很可能是优先轰炸目标!趁现在赶紧跑!”
与此同时,电话那边也似乎也产生了些许骚乱。
“打仗……?”父亲一时间没能转过来弯,语气中也带有不信任。
“你快去接我妈,然后回家去等我,我这就往回走!”我跟随其他人的脚步,离开公司。
母亲所在的地方是服装厂,距离父亲的工厂大概也就十多分钟的路程。
他们所在的地方很偏僻,除了那个工厂之外不论怎样都想不到受到攻击的理由。
电话那边出现叫喊,父亲也意识到好像真的出什么事了,放下手中的东西往外走:“好好好,你在那边也注意安全。”
我这边挂掉电话,顾不得跟其他人打个招呼,快步向最近的地铁站走去。
周围远处不断有“流星”落下,大街上充斥着悲痛的嚎叫,所有人都慌乱得不知所措,四处乱撞。
距离地铁站还需要过一个桥洞,但此时桥洞上面的道路也都已经变成乱石,堵得严严实实。
坏处是需要绕一下,好处是绕路就在旁边,甚至免得走一个上下坡。
细心的朋友应该已经看到了,在我的日常表中,是没有早饭这一条的。
尽管饥饿感会让我变得更加虚弱,许多时候我甚至会享受这种虚弱,因为它给我敲响了警钟:没有钱就只能挨饿。
不过就算再怎么提醒也都是毫无意义的,肚子的抗议声被我长期以来的经验压下去,随即转换成了痛觉。
然后我继续选择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不管。
距离地铁站大概有二十分钟的路程,走到过半,我下意识的掏出手机看时间,有个未接来电。
是父亲打来的。
“喂?”我拨了回去。
父亲接的很快,比我强多了:“喂?儿子,我接到你妈了,你现在在哪呢?”
“我在回去的路上,你们先回家,我现在也在往回走。”我望了望前面,标志性的建筑物已经靠近,地铁站很快就到了:“在家好好呆着,那小破村子那么偏,应该没人会注意。”
从父亲那里得知,他工作的工厂已经成为了废墟。就在他刚出大门不多时,一枚流星落在了上面。
幸好他没有受伤。
“这现在外面这么危险,实在不行赶紧找个地方躲着吧,等安全了再回来!”父亲那边试图阻止我。
“……嗯,放心吧,我也不傻。”我略微迟疑,回道:“你们自己主意好安全,不用管我。”
我依然在朝地铁站走去。
认知,认同,践行。
很遗憾,我只做到第二层。
不过事实由不得我了。
还没等我来得及挂掉电话,突然脑袋一痛,失去了意识。
地铁站是什么地方?
是地下。
避难所都在地下,这是个常识问题。
那么地铁口会成为目标也不足为奇吧。
可惜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倒不如说,就算意识到了,我也更相信自己的运气。
事实证明,我运气一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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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挣扎着试图从地上爬起来时,一切都已经安静了。
我的眼角一片模糊,身体没有一点力气。
喔,我竟然还活着。
真是意外之喜。
“咳咳。”剧烈的咳嗽两声,一滩鲜红的痰被咳了出来。
真的好难受。
如果再给一次机会的话……
我会选择快跑两步,兴许只会伤条腿,哈哈。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我的大脑也会开这种没品的笑话。
许多时候我真的像给它一巴掌。
动啊,快动啊,我还要回家呢。
不断的向四肢发送指令,四肢提出了抗议,发出了丝丝阵痛。
真稀奇,明明已经这副样子了,为什么还不是特别痛。
哦哦,原来是我的大脑,他欺骗了痛觉,才让我不至于太难堪。
看来它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咳咳!”又咳嗽两下,这次却没有血被咳出,只流出了控制不住的口水。
远处似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我勉强抬起头,几个人费力地搬开地铁口的碎石,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真是的,我还以为就这样结束了。
接下来,我又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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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是被嘈杂声吵醒的。
真是烦死了,这群家伙。
就算不用上班了,睡到自然醒这一条依然没有被满足。
为什么这种家伙还会活着?
我试图站起来,却被一阵剧痛打断了动作。
哦对,我受伤了。
真的好痛啊。
“你醒了?”一个男人走过来,穿着保安制服:“要吃点东西么?”
“水……”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嘴里干得不行。
“你等一下。”保安伸手示意,不多时就拿过来一瓶水:“我扶你起来。”
真有意思,没想到我竟然会到这种地步。
一口水灌进嘴里,我想要往下咽,却一阵恶心反吐了出去。
混杂血液的水喷在保安制服上,还有我的衣服上。
我不住的咳嗽,心里的歉意都要将自己淹没。
“放轻松,放轻松。”保安依然温柔的安慰我:“慢慢来 ,你现在伤得很重。”
我不清楚自己伤到哪里,只感觉浑身都在痛。
在费劲一番周折后,我才终于喝到了第一口水。
那是多么甘甜,我想就算传说中的神仙甘露都比不上这一口矿泉水。
眼泪从我眼角落下。
是因为害怕?又或是其他什么原因。
但保安只是安慰着我:“放心,放心,这里很安全……”
一句,一句,轻声,细语。
如果我不是个男人,我大概会爱上这个男人。
可惜没有如果。
就像一切都是必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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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是地铁里。
这条路我走过很多遍。
下面那个楼梯是通往十四号线。
哈,当然是因为有个牌子,被我骗了吧。
就算走过很多遍,我依然没办法记得那么清晰。
我只是个该死的普通人罢了。
不远处有人气愤的喊:“我TM要去参军!我要干碎这些混蛋杂种!……”
真有激情啊,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我现在只想回家。
想到这里,眼泪又止不住的从眼角留下。
“怎么了?还很痛么?”保安走过来,手上拿着绷带。
该给我换药了。
据我所知他是医科大学毕业,之后因为生计问题被迫当了保安。
艹蛋的世界。
我讨厌这个过程,它真的让人难以忍受。
成年人的矜持还让我没办法叫出声。
好痛苦。
“地铁现在还能坐么?”我问道。
“地铁已经停了。”他埋头理着纱布。
“那什么时候能开?”我又问。
“不知道。”他靠了过来,我屏住呼吸。
从现在起,我开始讨厌他了。
每次换药的时候,我都讨厌他。
“我想回家。”我试图转移注意力。
“你家在哪?”他也在配合我。
“xx村。”我想了想:“我爸妈在那里租的房子。”
“那也算是你家?”他似乎笑了一下。
“有爸妈在的地方就是家。”我一直都这么认为的。
他不说话了。
“你家在哪?”我问他。
“……”他顿了顿:“我没有家。”
“啊?”我有些意外。
但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抱歉。”所以我只能道歉。
我的家很小,没办法让你也去,住不下的。
但这么说就太伤人了,也很容易误会,所以我还是咽了回去。
“没关系,都是过去了。”他很快原谅了我。
“那能借我打个电话么?”我问他。
我的手机不见了,大概是已经废掉。
短时间恐怕回不去了,我必须要告诉父母一声。
“可以。”他答应的很果断:“不过要等到换完药。”
真是的。
我只能咬牙硬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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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约把手机递给我。
我熟练的拨通号码。
这串数字早就刻进DNA了。
“喂?儿子?怎么样了?”电话几乎立刻就被接了起来,父亲的声音传进耳朵。
我的眼泪几乎快要遏制不住。
我深吸一口气,压抑了自己的情绪,用糟糕的鼻音:“额,你那边怎么样?”
“我这边啥事都没有,我和你妈都早就到家了。”父亲在对面轻松的说着,隐约听得到母亲想要插话的意思:“你那边怎么样?没出啥……意外吧?”
我想的果然没错,那个小村子什么事都没有,超市什么的还能正常运营,只是价格贵了不少。
多少有点现实。
“我这能有啥事。”我依然假装镇定:“只是地铁被封了,短时间恐怕回不去了。”
“啊……没事就好。”父亲似乎是放下心来。
“那行了,我就是想告诉你们一声。我的手机坏了,这是借的手机,就先不跟你们说了。”我如此说道。
“啊……那行,你自己要注意安全。”父亲理解的说。
他总是这样。
“嗯,放心吧,有机会我就回去。”
我挂了电话,害怕再多一刻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好了?”保安接过手机。
“嗯。”我应了一声,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他一声叹气,悄然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