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乔斯达卿是当地很有名望的贵族,是一很典型的英国绅士。
虽然在整个英国范围内,他只能普通的爵士,连面见女王的机会都没有,但在领地的贫民眼中,他已经是相当的大人物了,而就是这样一个大人物,居然要成为贫民窟出身的我和迪奥的养父。
乔斯达卿在领地中声望很好,无论对谁都会露出自己绅士的一面,爱民者民恒爱之,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
据说他还有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儿子,同样是个很好相处的孩子,我们以后的生活或许不会太差。
这些情报都是迪奥在乘坐马车前往乔斯达家宅邸的路上,从车夫口中打听出来的,他将自己伪装成即将涉足未知的懵懂少年,三言两语之间就获取到了车夫的信任。
尽管都是些很有用的情报,但我并不觉得这样套话是什么好事,他这些从贫民窟学习到的技能虽然实用,但总会有些上不了台面,如果乔斯达卿真的如车夫所说,是个表里如一的绅士,那么他知道了迪奥的本质的话,肯定会对他心生反感。
对于即将寄人篱下的他们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我怕再说下去车夫会心生警惕向乔斯达卿禀报,于是在迪奥准备进一步询问乔斯达卿孩子的消息时,拽了拽他的胳膊,轻咳一声。
迪奥不解地朝我看来,我给了他一个眼色,相信通过双子的心有灵犀,他应该可以明白我的意思。
迪奥眉头一皱,如我所愿地停止了套话,转而跟车夫聊了几句家常,平稳地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车厢中陷入沉默,马车轮子吱吱呀呀的转动声和马蹄的踢踏声绵绵不绝,迪奥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风景,不知在沉思些什么,时不时还会转头看我一眼,我以为他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但我开口询问后,他却又摇头不语。
“你好怪啊……从前天晚上开始你就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挪动身子坐到他身边,想着或许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心事,但得到的却依旧是沉默,这一次他连眼睛都闭上了,似乎很不耐烦一样。
无可奈何的我只好暂时放弃询问,小孩子柔弱的身体,再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使我无法撑住长途跋涉,不得不合眼休息。
在信奉上苍之前,我一直都很惧怕睡觉,因为无论何时何地进入睡眠,那三十一个孩子的冤魂都会出现在我的梦境中,在我的身边徘徊,一点一点将我撕扯成三十一片,挨个诉说囚禁在水底的校车里的无助、痛苦和怨恨。
若不是因为我的自大和疏忽,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纷纷步入高中,开始了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而不是被封死在那巴士型的铁棺中,永远地被定格在天真烂漫的七八岁。
我……罪该万死。
李彤、张菲菲、程天骄……我将每个人的姓名、年龄都铭记在了心里,手捧十字架,日夜为他们祷告,换来了安稳的睡眠,却换不来良心上的慰藉。
所以……我该死。
但死后的重生让我坚信,仁慈而公正的上苍不忍看我那般死去,令我转生于此,定是为了给我赎罪的机会。
途中小憩了几次,我们终于在车窗外看到位于山坡上的乔家大宅。
宅邸十分豪华,跟乔斯达卿贵族的身份十分相符,但那样不和谐地坐落在山林上却显得有点突兀。
这里是远离城市的郊外,说是乡下也不为过,但跟在这里住着的人相比,来自大城市伦敦的我和迪奥反而更像是乡巴佬。
相较于满是恶臭和血腥味的伦敦贫民窟,这里的空气仿佛都是甜的,除了稀疏的农田和花田外,就是茂密的山林,我很喜欢这里的景象,但在这种地方生活,对有罪之人的我来说似乎有些过于奢侈了。
刚从大门进入围墙内,我和迪奥的注意力就被外面的孩童和狗的嬉闹声所吸引,在那里的是一个蓝色头发的俊俏男孩,以及一只黑白斑点狗。
“那边的应该就是乔斯达卿的儿子,乔纳森了。”
我看着那边一人一狗,对迪奥嘱咐道:“等会我先下车问好,先给他一个好印象,然后你再下去,记得要有礼貌。”
迪奥没有回答,视线一直停留在外面的乔纳森身上,眼神阴沉,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他应该是对有钱人的仇富心理,说实话,我心里多少也有一些不平衡感,当我和迪奥在贫民窟艰难谋生时,同龄人的他却天真无邪地与宠物追逐玩闹。
但我的这种不平衡感并不是源自我自己,而是替迪奥的出身感到不平衡。
我只是来赎罪的,遭受任何不公正都是罪有应得。
就在我这一晃神间,马车停了下来,我还没反应过来,迪奥就一脚踹开了车门,将行李扔下车,随后人也跟着一跃而出。
“迪奥!”
我急忙叫着他的名字,跟着下了车,却看到此时的迪奥居然一脚跺在那只斑点狗的头上,还用力地碾着,表情陶醉,似乎在享受斑点狗的哀嚎。
“丹尼!”
乔纳森见爱犬被如此欺负,护狗心切,急忙冲过来想推开迪奥,却被他侧身闪过。
闪躲时迪奥还故意扫了下腿,将那条凄惨的斑点狗踹飞出几米远。
“迪奥!你在干什么!”
先前的情况还能说是意外,但这明目张胆的踹飞动作就实在说不过去了,我哪还看不出他是故意的,但作为他的姐姐,也只能想办法给他解释。
我赶紧装作勃然大怒状,拉住摆出架势迪奥,向前一步挡在他们中间,急忙向乔纳森赔礼道:“实在是对不起!我弟弟他……有些怕狗,所以才……”
“什么……你们是谁?”
刚刚还一脸怒意的乔纳森听到我的强行解释,居然像是信了的样子,犹豫着松开了拳头。
“真的很不好意思!迪奥,别在那干站着,好歹说一句对不起!”
我再次道歉,一边说着,一边还拉扯迪奥的胳膊,想让他跟我一起赔礼,结果拉了好几下愣是没让他动弹一步。
甚至,我还听到他鼻腔中发出了不屑的哼声。
这个时候,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在场的三人同时看去,尽管素未谋面,但我和迪奥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位就是乔治乔斯达爵士,我们以后的监护人。
整齐的胡须和头发,体面干净的西服领带,就连走路都散发着绅士的气息,举手投足间就将展现出了一种贵族范,真难以想象我那个比下水道的老鼠还肮脏卑贱的父亲是怎么认识这种贵人的。
“万分抱歉!”
迪奥不知何时突然到了我前面,彬彬有礼地朝乔斯达卿鞠躬道:“因为下车时不小心踩到了这条狗,被它的叫声吓到,仓皇之间踢了它一下,实在抱歉!”
我被他这变脸一样的表现惊得一愣,过了会才想起自己也要打招呼,急忙提裙躬身:
“乔斯达卿你好,我们是达利奥布兰度的孩子,爱莉和迪奥。”
无论是我还是迪奥,都不愿意再提起那个人渣的名字,但为了不流落街头,此刻只能忍住那些不好的情绪。
“双胞胎吗?很不错,都是很懂礼貌的孩子。”
令我惊讶的是,乔斯达卿不仅没有在意丹尼的事,而是笑着点头夸奖了我们两个,也没有向目睹了一切的马夫询问真相,更没有安慰自己儿子的意思,还冷下脸看向乔纳森,替迪奥辩解开脱:
“刚才的事情是个误会,迪奥应该只是被吓到了而已,jojo你去叫佣人一下丹尼的情况,一会在去一楼大厅,我正式介绍一下爱莉和迪奥。”
“父亲……”
乔纳森表情明显是不甘,却在父亲的目光下低下了头,“嗯,刚才是我不对,不该带着丹尼一起站在马车门口的。”
垂头丧气的乔纳森抱着几乎奄奄一息的爱犬,离开了院子。
此时此刻的我只想说:
这个乔斯达卿是个不明事理的傻子吧!
连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言都能相信,难怪会把那个人渣当成救命恩人。
看样子,迪奥成为有钱人的梦想并不难实现。
尽管已经认定乔斯达卿是傻子了,但我和迪奥还是跟着他进入到了宅邸内部,jojo也在送完丹尼后来到了一楼的大厅,和诸多佣人女仆站在同一列。
“这两位是我救命恩人的孩子,迪奥布兰度和爱莉布兰度,以后你们要像对待jojo一样对他们。”
佣人们立即弯腰问好,这是我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过的体验,就好像我摇身一变成了个大小姐一样。
但我知道,这些不是属于我的,也不该属于我。
乔斯达家的宅邸很大,但是一点也不空旷,各处恰到好处的摆放着绿植和雕塑,让人心旷神怡,尤其是当我看到大厅中央伫立着的女神像时,一种肃穆和亲切感油然而生。
“迪奥。”
我拍了拍迪奥,示意他看向女神像,在他耳边悄悄说道:“你觉不觉得那个女神像……有点像妈妈?”
原本正打量着墙面上那张诡异石假面的迪奥听到我的话,立刻将视线看向女神像,然后愣在了原地,许久没有说话。
但我看到,他轻轻地点头了。
这孩子……可能只是想妈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