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开熟人，我和千野同学坐着早上的列车离开了东京，窗外的景色在眼前飞逝，如同剪影一般无法描述具体看到的是什么，远处棋盘式的农田上浮动着草浪，零零散散的有一些黑漆漆的小人在农田中劳作，更远处是繁簇的樱花林还有连绵的山脉。 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
坐在我的对面，千野宫带着一顶鸭舌帽，嘴里叼着一根吸管，果汁的水平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她单手托着下巴，我知道这一般是千野同学感觉无聊的表现。或许现在的状况和她本人预想的不太相同，因为通常情况下，约会事先都是约好一个地点，时间，然后集合的，所以千野同学感觉失去的约会的氛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话说千野同学是完美主义者吗？”我忽然出口问道。
“不是的，怎么了？”千野宫疑惑的说道。
“因为人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世事都如自己心愿啊！如果真的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自己预想的发展，那么应该只有神大人才能做到，所以千野同学不必为了自己的失误懊恼。”我端坐着，一本正经的教导。
砰！
千野宫的额头一下子撞击了桌面。
“啊！千野同学，你怎么了？”我被她的这副异状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千野同学抬起头，额头上不仅多了一个红印子，而且布满了黑线，她的语气听上去十分郁结：“被老师看穿了吗？唉，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果然是在意约会地点的事。”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千野同学将脸埋在胳膊围成的圈圈里面，懊恼地说出自己原本的计划：“本来我是想约老师去横滨的购物中心集合的……本来是这样不错，生日礼物原本计划等回来以后才交给老师……因为想到要和老师约会，所以很兴奋，结果昨天基本没怎么睡觉，早上起来晕乎乎的……什么计划全部忘记了……啊啊啊啊！我真是太失败了，明明期待了那么久的说，全部被我搞砸了。”
倾听着千野同学的诉说，我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甜蜜感，看着别人伤心流泪，心中却变得十分高兴，我……果然是十分恶劣的人吗？
不，不是这样的……我变得十分高兴是因为我知道千野同学如此看重我的生日，如此期待这次的约会，如此的为我着想……这种情感，这种心意是我25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
所以感觉很幸福。
当然，我的这种心意现在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因为我的身份是老师，而她的身份是学生，只要这层关系没有改变，我就绝对不能对千野同学承诺任何事情。
所以现在我的能够做到的事情唯有……
“这种事情，我完全没有在意。”我抬起手，将手指插入千野同学亚麻色的发丝之中，我感受着千野同学身体的温度，默默地为她顺毛。
“啊咧！”千野同学抬起头，她的眼角隐隐有晶莹的泪珠，听到我的话语，她的表情愕然。
“有什么奇怪的吗？因为现在的情况是学生为她敬爱的老师庆祝生日，仅此而已，所以程序不必按照约定俗成的来进行，只要遵循自己的本心就可以了。”
“啊咧？是这样吗？”千野同学的神情疑惑，显然她并不知道学生为老师庆祝生日应该按照怎样的流程，或者是她至始至终把此次的出行看做情侣间约会。
“恩，没错，就是这样。所以千野同学完全不必在意这些细节。”我矢口肯定。
恩，虽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嘛，这些都无所谓，反正方便我忽悠就行了。
“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千野同学意识到这次并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情侣约会，心中有些小失望，但是也可以借此机会找个台阶下，所以就勉为其难的接受这种设定。
“和平常的约会差不多就行了，可以随意一些，但是不许做出格的事情知道吗？”我严肃的说道。
“哦哦～”千野同学有气无力地回答，看她的表情一定预谋过出格的事情，至于是什么事情即使不想也知道，只有这时我庆幸我提醒了她一句。
有售卖饮品的服务员推着小车经过，我给出一百日元，将面前的果汁蓄满。
不久以后，我们听到列车里面的提示音响起来，已经到站了，我们跟随着人群下了车，就像牙膏一样被挤出来，十指交叉，我紧紧地握住千野的手掌，混浊的空气让我感到片刻的晕眩，虽然提前做好准备，但是果然还是适应不了。我在这茫茫的人海之中，感觉四周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只有手掌感受的温度是真实的。
手心渗出汗水，也让手掌间的摩擦力变小，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析，这种感觉令我感到无与伦比的恐惧，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和千野同学分开不知道彼此会遭遇一些什么事情，身为老师如果连学生的安全都保护不了，只有失业一条路可以走，但是比起失业，我更加在乎千野同学的安全，这个时候我忽然后悔为什么要在节假日来到人口如此密集的地方。
在茫无边际的人群的冲击下，我和千野同学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弱，手与手之间松动，如同一根即将断掉的丝线。周围的声音太过嘈杂，我们之间的声音完全被掩盖过去。
有一瞬间，我们之间的手终于分开了，是的，只有一瞬间，在即将掉了漆黑色的人海中之前，一支手臂强硬地握住我的手腕，拖着我在人海中艰难中前行，我感受到熟悉的温度，还有前方那顶熟悉的鸭舌帽，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奇怪的想法。
明明我才是大人，为什么感觉千野同学比预料到的更加可靠呢？
这种想法仅仅在我的脑海中停留了一瞬间，就被我丢到记忆深处。
从车站的人海中出来以后，我们两个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如同溺水的人拼命地呼吸新鲜空气。
“啊！差点死掉啊！”
“真的是……今天人好多。”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节假日人肯定很多，还有不少外国人，也到了旅游旺季吗？看起来运气不太好……”
“老师……后悔吗？和我一起出来。如果没有我提议……”
“不要说出这种话，千野同学完全没有必要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一个人身上，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说到底，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却要千野同学为我操心，甚至遭遇这种危险，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我呼出一口气，努力地在脑海中组织语言。
“唯老师……真是温柔呢。”千野同学红着脸。
“这不是温柔，仅仅是老师的职责罢了，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那么唯老师对我仅仅是抱着这种教师的义务吗？”我注视着千野同学渴求的目光，撇开脑袋。
“抱歉，这个问题我现在回答不了。”如果有镜子我现在的肌肤一定红得发紫。
好热啊！果然是太阳太烈的缘故，啊啊啊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