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死亡而欣然前往的,所为必是心中挚爱之物。
陷入绝境是可以预料的,自那个人做出这个决定伊始。
在冰北的天数对这支车队来说已毫无意义,每天都有人死去,囚犯或是军人,身份在死亡面前没有意义,唯一的区别就是前者比后者更加脆弱一点。
“我们在向死亡前进。”车队中的每一个人都清楚这一点。
“长官,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隔着囚车的栅栏吾介已经不止一次向黑风衣强调这一点了。
然而黑风衣仍抱着他的剑,不为所动的独行在队伍的最前列,他的沉默就是死神的凝视。
“希尔国……皇室遗族……流放冰北……”
希尔……一个美丽的国家,因为不善征伐,最终被菲特帝国灭亡了,而今她最后的子民们恐怕也要从这个世界上除名了。
吾介看着囚车后面歪斜的队伍心中的悲痛无以复加。在从菲特出发的时候,队伍远远的看不头,虽然大家对未来的命运感到不安与忐忑,可是没有被处死就仍有着些微的希望。
而现在……就算加上暴风中队的残兵恐怕也不过百人出头,等到了明天这剩下的百人里又不知会有多少人被埋葬在这永无天日的死寂冰原之下。
车队继续沉默着前行,没有人说话,就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那从口鼻处逸散的热量就是生命力。
“小蝶!”
吾介跪伏在囚车的最后面,他的双手穿过囚车的栅栏试图抱起跟在囚车后面摇摇欲坠的女孩。
作为希尔皇室的正统血脉,吾介和他皇兄唯一的特权就是一辆简陋的囚车,而这相比于其他的皇室支脉来说已经是相当的优待了,他们只能带着枷锁跟在囚车后面行走。
“吾介哥……”一个半大的女孩,明明是十六七岁的花季,此刻却眯着眼意识模糊的跟着囚车亦步亦趋的行走着。
“吾介哥,小蝶好困啊,这个锁头又冷又重,什么时候才到啊……”
吾介的双手因为虚弱而颤抖着,但他仍不肯放弃的将手托在女孩的腋下。
或许这样多少能减轻她的负担吧。吾介这么想着。
“就快了,小蝶,吾介哥抱着你,这样你就不冷了。”
小蝶苍白的嘴唇弯了弯,她嗫嚅了一会却终究无力再说些什么。
吾介将头抵在木栅栏上,尽可能的将手伸出去,他的姿态因为扭曲而令人感到绝望,就像那些倒下之后再没能站起来的冻僵人体。
“吱嘎……吱嘎……”囚车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或许在不久之后,这希尔皇室正统血脉的唯一特权也要因为损坏而消失了。
“吾介。”
“哥哥?”
“放下她吧,她挨不过今晚了。还有,我是你的皇兄,不是什么哥哥。”
即便没有回头,吾介仍可以感受到背后那冷冷的目光。
苦难会使人成长吗?不,苦难只会改变人,把他变得更加迟钝,或是……更加尖锐。
“不……我不会放手的,哥哥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已经没有什么未来可言了,我们所拥有的只不过是此刻掌握在手里的片刻啊!既然我现在仍活着,我便要抱紧她,这些孩子受的苦难道还不够吗!?希尔已经亡了,这些孩子也好,那些武士也罢,谁都不该再为此而流血了!”
“是啊,希尔……已经亡了。”男人仰起头,像是聆听着头顶裹挟着飞雪的寒流,然后慢慢抬起了他的手臂。
“所以,我的手下将诞生一个……全新的希尔!”他大张手臂的阴影笼罩住了蜷缩于囚车边缘的吾介。
吾介沉默着往小蝶的耳旁呵着热气,从那个男人身上他感受到了比寒流更深沉的寒意。
与此同时,车队最前方的黑风衣被人拦住了去路。
“哼,藏在车队里的老鼠终于忍不住了么?”
明知来人不怀好意,黑色风衣依然气定神闲的抱剑站在原地。
“说话别那么难听嘛,不过也真难为你走了这么远啊,我的好队长——黑风波尔特!”
锵——
一个黑色的物什从那人手里扔出,最终翻飞着落入了远处的积雪里,那是一个皮刀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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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知道三藏不计后果击碎冰面的原因了,那就是我眼前人立而起的白色巨熊。
面对如此劲敌,别无选择的三藏只好打碎冰面以图激怒我这个不知底细的鬼邻居,最好的结果就是我与白熊死磕,而它从容离去,再不济就是以一敌二从而作为一匹战死的狼有尊严的死去……反正它死活是打不过白熊的。
于是它毫不犹豫的就是一爪子下去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这一爪子倒是救了我,如果不是它打碎冰面导致蓝色光点暴动的话,我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将蓝色光点慢慢吸收掉,然后失去了蓝色光点的湖水就会冻结,而到那时我也将被永恒的冰封。
因此在三藏和白熊之间我果断选择了三藏。
然而抱歉的是,虽然吸收了大量的蓝色光点我恢复了行动能力,但我也因此遭到了重创,身体各处的血管至今还在隐隐作痛,所以最大的可能反而是我和三藏成为这头白熊的盘中之餐。
“嗤……”似乎感受到了我和三藏之间联合的意味,这头白熊不屑的从鼻子里喷出了一道白气。
“吼!!”
它像是展现力量般发出了一声大吼,然后悠然的向我和三藏漫步而来。
被轻视了呢。借此机会我也驻着剑站了起来,至于身边的三藏早已伏低身子向着白熊不住的低声嘶吼起来。
然而怎么看也不觉得它能打过白熊的样子,不然也不会被撵到这里做此殊死一搏了。
必须要想别的办法。或许对于战斗有着特别的天赋,即使面对如此困境我的心境也并没有特别的慌张,就连刚刚复苏的身体也异常的松弛。
很多本能自觉的反应在了身体上。
我有种错觉,这具身体就是为战斗而生的,也许我只要仍凭它发挥就行了,它对此得心应手。
我伏低了重心,呼吸在慢慢变得轻缓悠长,右手的剑在一个剑花之后切换成了反手的状态。
心绪变得空灵,眼睛里的冰蓝色开始加深,而其中所蕴含的感**彩却逐渐褪去,随之而来是渐渐汹涌的杀意。
起风了。
“嗖!”最先按捺不住的是三藏,它不能再等白熊就这样靠近了,它得跑动起来,速度比它的爪牙更加尖利。
而我则站在原地不动,刚刚复苏的身体机能并不足以支撑我长时间的剧烈消耗。
白熊似乎也感应到了某种危机,它收起了戏弄猎物的心思,四脚着地的向我狂奔而来,因为巨大的力量,它的冲锋形成了一股气势,像狂风般向我冲击而来。
“呼!”我额前的刘海被猛地吹开,完整的露出了那双隐隐燃着冰蓝色光焰的眸子。
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