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会使他快乐吧,毕竟找回了失去的东西。
我认真的看着他,手一直伸到他的鼻前。
似乎被我扰得烦了,吾介梗着脖子毫不客气的与我对视着。他的倔强令我摸不着头脑,但我还是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也许他饿傻了,秉持着这个想法我宽宏大量的多给了他一些反应的时间。
终于吾介黑眼睛里的恼火气焰渐趋消灭了,他败下阵来并在我把刀鞘拍到他脸上之前接走了它。
侧着脸看着什么也没有雪地,他告诉我,有些东西是找不回来的。
呆呆的看着他手里握着的刀鞘,我不知道是我瞎了还是他傻了。眨眨眼,吾介酷似鸟巢的头发近在眼前,相当清晰,答案很明显了。于是我看向吾介的眼神里真真切切包含了对残障人士的同情。
他没有感受到这珍贵的温暖,相反,他气乐了。
吾介再次躺回了那堆碎石上,这次他把背对着我,显然不想再与我多说一句话。
唯有沉默是最高的蔑视……
真是奇怪的人类。我用手指卷着银色的长发玩,卷几圈再松开,然后“刷”的一下它们又恢复到了原本顺滑的姿态。
卷了两回,三藏那家伙去哪了?似乎在战斗刚开始的时候就偷偷溜走了,那个好吃懒做的家伙!
又卷两回,啊……它怎么还没回来,也感应不到……是不是想吃凿栗了?
换只手再卷了两回,那个人是不是饿死了?看着一动不动的吾介我不无恶意的揣测着,却悄然将意识伸展了过去,嗯……可以感受到很复杂的情绪……但无法理解?
我走到平台的边缘,索性就坐了下来,晃着两截白生生的小腿看着暮色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雪停了。云气难得的清浅,可以在淡烟薄雾之后看到浅白的月亮,升的很慢但也渐高着。
他背着我躺着,我亦背着他坐着,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回过头来看我,但四下无声。因此那些个若有若无的声响也可以被听到了。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是冰在融化吗,还是水在凝结?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没有说话的兴致。晃着腿,我开始敲打起撑在身侧的手指。啪嗒啪嗒,在好似泛着光泽的浮雪上留下一个个精巧的孔眼,也没什么节奏,毕竟我醒来听过最像音乐的东西就是三藏的狼嚎。
月亮高过了太阳,三藏依然没有回来,还要继续发呆吗?
我真的好饿……
身后传来了石子移动的轻微声响。
“你……以前就没有失去过什么吗?”
吾介的声音。
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腿,我依然背对着他,只是转过了脖子,歪着头看他。
此刻吾介已经起身,他盘坐在塚的旁边,神色平静了许多。
风从更高远的天空吹过,有渺茫的声音。一袭银色的长发水银泻地般垂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天色暗淡因此我眼里冰蓝色的冷芒愈加的显眼。
失去……?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现在的一切不过都是白捡的。
看着我若有所思的神情,吾介的嘴角有些抽抽。
啊,抱歉啊,让你误会了,我才不是什么都没失去过的人参淫家,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气氛再次安静了下来,我一顿不顿的看着吾介,而他又有了把脸侧过去的倾向,只是在突然之间他又定定的看了过来,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慌乱。似乎想要扑过来,然而因为腿麻,他一下子跌进了浮雪里。
“小……”
他话还没说完,我便感到一阵恶风袭面。
……什么鬼?
唔……
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扑倒了。我并没有太慌张,从内心的感应和眼前白色的狼毛来看,十有八九是三藏这家伙。
尽力用双手撑开一点空间,果然三藏那蠢萌蠢萌的狼头便伸了过来。
啧,什么味道?好浓的血腥气……
三藏暗金色的竖瞳里还保留着冷酷的色彩,它大概在刚才逮了什么小动物吧。
看着三藏用舌头卷走了狼吻旁的血渍,我嫌弃的把它的头按到了一旁。在一阵扑腾之后,虽然在嘴里不住的发出“呜呜”声,但三藏依然驯服的让我骑到了它的背上。
至少在慌乱起身的吾介眼里便是这样的一副画面。
巨大雪狼之上安然坐着一身白裙的少女,一双冰蓝色的眸子一双暗金色的兽瞳,前者冷寂后者冷酷皆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淡白的圆月自少女的背后升起,来自万仞雪原之下的寒风激荡着万千银丝,亦使人心旌摇曳。
吾介有些恍惚,虽然不真切但确确实实的,眼前的这个少女斩杀了黑风波尔特,饮下了永生之酒的黑风波尔特。尽管此刻她那把晶体般的长剑被收在白熊皮里,但无疑她是一个强者。
三藏慢步踱至表情木木的吾介的身前,居高临下的,我说道。
“名字……记忆……活着的意义,这些……我都没有。”
我没有用“失去”这个词,说到底我不过是游荡在这个世界边缘的亡魂罢了,失去于我而言亦是奢侈。
吾介的表情怔怔的,几团顽固的浮雪还锲而不舍的黏在他的脸上,和着纵横肆意的泪痕看上去着实有些滑稽。
“可是这样的话……寻找不就成为你的意义了吗?”
我一愣,寻找……吗?不知不觉我也在这么做着呢。
我看着吾介,他仍是一副呆呆的样子,看样子继饿傻之后刚刚那一跤又对他的智商造成了致命性打击。
然而不知为何我还是悄然弯起了眉眼。
笑,比白雪反射的烈阳还耀眼。
“你,还是不……”脱口而出的傻字被我生生咽了回去。
我怕他再次躺回那个小破地方,而我已经不想在坐下去了,于是生生改口道。
“还是……很有用的嘛!”
不知为何,苏醒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尴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