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晃来晃去的家伙打扰了我的睡眠,是长尾图腾。它像幽灵一样在我眼前飘摇着,这就是我苏醒后这个空间唯一的变化。
被吵醒的我脾气相当不好,再联想到它是目前一切悲惨境地的始作俑者,顿时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还,还特么到处乱飞。
你这是在作死!
几乎想也没想我跳起来就是一……好吧,现在作为意识光团的我就算跳起来也只能勉力一撞。
没有任何犹豫,那就撞吧。
“轰……”
对不起,真的,没想到你反应那么大……
在意识光团与长尾图腾相撞的一刹那,一股穿越空间的失重感再次传来。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周围依然是一片漆黑虚无,然而一股无处不在的亘古渺远气息却告诉我,这已是另一个空间了。
我身心俱疲,现在又该怎么回去?
就在我困顿神伤之时,眼前出现了一点光亮。是转机吗?我信首望去。
四……四腿长虫?!
似乎震怒于我的形容,那四腿长虫猛然发出了一声啸声。
浩然亘古,长啸幽幽似来自历史长河,我心神俱震。
一切消失,眼前出现了一双由阖至启的赤色竖瞳,凛然淡漠,其怒睁时仿佛携有天地之威。而等我定睛再看时眼前的景象又变成了一块刻有长尾图腾的圆石板。
我出来了?
“咳……”
口鼻间不自觉的溢出了一缕鲜血。
!?
逃,快逃!
受伤了,遵循着生物的本能,我沿着白色石道慌乱的逃窜着。一定发生了什么,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像被人类伤害的小动物般,我既无助又无力,这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我理解的范畴。我现在只想回到吾介和三藏身边。
血液不可遏制的从口鼻中溢出,腥甜的味道几乎要冲进我的大脑。
如两把线条优美的弯刀斜斜插入天际,心翼那冰冷的金属色泽出现在了我的背后。
速度一阵飙升,我稍稍安心。
在逃亡的路上,一只蚌精不走运的被我发现了。它藏在白色石道的一旁,旁若无人的小憩着。
略微犹豫了一下,我决定从那边稍作绕路。
狠狠的一脚踩在那写满了“嘲讽”两字的贝壳上。没有辜负我的期望,虽然什么情况都没弄明白,但它还是毫不客气的夹了上来。
钓鱼成功!我再次上路,但很快我就为这多此一举而后悔起来。
身体恶化的速度超出了我的预料,倒不如说我根本没想到在那一瞬间那不知名的东西就给我造成了如此大的伤害。
无力感从四面八方袭来,夹在脚踝处的蚌精也变得愈来愈沉重……
每一次呼吸都比上一次的更加困难,也许是体内「蓝色核心」也维持不住循环了吧?
可操控的,用来提升动力的蓝色光点越来越少。
快了……已经可以看到那破开的冰面了。
我觉得我就像刚入水时看到的那些气泡,惶惶然,挣扎着逃向那光辉熠熠的唯一出口。
随时都会破碎,我快要感知不到自身的存在了,眼前的一切光影都显得那么虚幻,光明的出口,波动的湖光,飘散游弋而又泛着美妙光泽的银丝……
哎……头发……怎么到前面去了……?
我在向湖底坠落……背后的心翼已经消弭不见。
我想起了充斥着死气的深渊和时光不留痕的白石祭坛。
如果就在这里长眠的话,我也会变成一块圆石板吗?
这样的结局也没有那么讨厌。
真的是这样吗,这样真的可以吗?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口鼻中逸散出最后一串气泡。不自觉的伸出手,向上虚幻的抓着,那光明的地方只比指甲盖大一点。
“可是这样的话……寻找不就成为你的意义了吗?”
莫名的想起吾介说的这句话,那是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哭的稀里哗啦,因为失去了重要的事物,但即使是这样的他还会说出安慰别人的话。
如果是我的话,他也会如此吗?是会哭呢,还是笑呢?
越来越深了,越来越深了。
我低头注目,黯淡的冰蓝色眸子里是和湖底一样的幽暗深沉。
三藏也喝不到甜水了吧?所以拜托你。
明明迷茫如我,悲伤如吾介都有了可以展望的未来,拜托你。
即使是惯性也好,拜托你,拜托你动起来。
我们都有未完成的事,拜托你……
“哗!”
双手撑着破开的冰面,我有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看着面前两张目瞪口呆的脸,鼻子有点酸,但在哭和笑之间我选择了后者,虽然身体哆嗦着,连在脸上展现一个弧度都没能做到。
身体像不属于自己的一般,我僵在那,任何一个小小的动作都无法办到。
竭力抬头看向吾介和三藏,我半敛着眼,因为每一颗悬挂在睫毛上的水珠都无比的沉重。
视野断断续续又恍惚的厉害,他们靠过来了,我在吾介的笑眼中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果然,不论中间发生了什么,只要再见面就要笑着的吧?
三藏挤在吾介的身旁,欢愉的摇着尾巴。话说三藏,这是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技能?真是一点也不符合你种族的风格。不过比起这个,还是先把我的脚拉起来,千万别让那蚌精跑了,这可是我千辛万苦……
我有很多想说的话,但眼前的一切在转瞬间就成为了泡影。明明已经是没多少知觉的身体,却依然在那瞬间深刻感受到了漫过头顶的彻骨冰寒。
看着周身无数遽然上浮的气泡,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刚刚的是梦吗?
我眨巴眨巴眼,所有的念头像被冻结般走得异常缓慢。那片光明已经那么近了,我伸出手去却无法触摸。
还在坠落着,我。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黯然的低下了头,还是那片湖底,幽暗深邃,随时都要择人而噬。大概有些事是无能为力的吧,我想起秋名山上名为“雪崩”的事物,那气势磅礴的啸声是大自然的伟力但何尝又不是渺小之物的叹息呢?
已经足够了,我已经努力过了。晚霞、大狗还是别的什么都好,虽然很可惜,但已经没法再去看了。
说到底我只是回到我该去的地方,很多事情还没明白,不过就这样吧。
「内心深处的绝对平静世界」颤动着,光门也有展现的端倪。我安静的注视着却不为所动,而它们也在某一刻重归于虚无。
我索性闭上了眼睛,在内心默念着。
“既然你也没有反对的话。”
或者说你也已经没有办法了吧,毕竟「蓝色核心」都已经破碎了。
但还是要感谢你,无论从哪方面来说。
我将左手轻轻安放在胸口,而这几乎用光了我所有的力气。
“你听得到的吧?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一直以来都感谢你了。心翼——是你送的礼物吗?我很喜欢,谢谢,谢谢。”
我想在最后的时刻深呼吸一下,却忘了这是在冰湖里,结果身体里吸进了一大口冰冷的湖水。
嘛,现在也无所谓了。只是真的会变成圆石板吗?这是我最后担忧的问题,然后在下一刻就被捉住了。
悬浮向上的右手腕被捉住了。
被狠狠攥紧的痛感和灼烧感重新唤醒了这具身体。
是什么东西那么炽热?
我木然的思考着。
是吾介么?为什么……是他太烫了,还是我太冷了?
再次仰头睁开眼,湖面像被重新打碎了般,光芒盛大得我无法直视。
为什么,已经身处在地狱里了,还要给我看到来自天堂的光芒?
……………………………………
……………………………………
“她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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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开,笨狼!让专业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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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识消弭,气海破碎……@#¥%&*她遇上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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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蚌是什么东西?……#@¥*&可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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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藏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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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救好她的。”
……………………
“已经……不想再失去了……”
是谁在低声呓语着?又是谁涉雪而行,跌跌撞撞的扑进了漫天风雪中。
嗷呜……………………
多么凄凉孤独的嗥叫,那是三藏送行的声音。
呐,没有回家的灯,你要为谁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