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北的风未曾停息过,但它的寒酷却并非一成不变,至少现在它就被人类的欲望与角逐烹煮的又热又毒。
“呵……”
白色的雾气从富有质感的苍白嘴唇中逸出。上升。扩散。
我仰头看着,那随着热力流失而逐渐消亡了的东西。
有些莫名的失落,视野也有些奇怪的模糊,明明没怎么使用视觉能力的说。但是没关系,依靠神识也一样。
索性闭上了眼。为此世界蒙上了深沉的夜幕,耳边的风声也愈加清晰,让我觉得它仿佛来自于极高远极高远的地方。
真像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呢,但现在眼前的黑色已经不足以使我感到恐惧了。
因为长久的持剑,长剑的剑柄被我握得很温暖,而手背处的肌肤则依然若寒玉般冰冷。
这些感觉拉扯着我的思绪,让我不至于完全走神。
在感知中,人群像是积蓄起了足够的勇气再次如潮水般向我涌来。
可惜他们想要冲击并不是礁石,而是一个深渊。礁石终有消亡时,深渊永无填满日。
我顿了顿,但很快再次平直的举起了手中晶体般的长剑。
天空开始飘雪。平放的剑刃未能承接起一层薄雪,却又惹上了足以使雪花融化的温度。有些东西注定无法积攒起来。
一人一剑再饮一江红。
“呵……”
无论人是怎样沉重的叹息,那些白色的雾气总是拥有同样轻巧的姿态。我没有睁开眼,但仍可以想象它的样子。
然后听见一阵风,被吹散了吧,那本就无法长久之物。但既然能够听见风声就说明人群再一次缄默了下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的攻势就变成了这样,一波一波间断的涌上来,像呼吸,像海浪,哈,其实是一种东西吧,海浪也是大海的呼吸。
前面的人覆灭了,于是后面的人得以认知他们所面对的是怎样的存在,然后选择,前进的覆灭,后退的生还,接着轮到再后面的人选择。
山贼们组成的气泡便在这样的呼吸中逐渐幻灭。
但无论如何他们总算也知道逃跑了。冲上来送死还是转身逃跑,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后者,用比冲锋更快的速度,山贼们在白色树林中慌不择路的狼奔豸突。而这时在我神识的反映中代表存在的气息光点已不足原来的一半,这里至少留下了四十具山贼的尸体。
人之所以被称为人,除了懂得复仇同样也该明白审时度势吧?那么,我突然想到如果遇上了无法抵御的强敌我也要逃跑吗?丢下吾介他们逃跑?
不,不会。我很强,非常的……强。
所以……
突然一块印着长尾图案的图腾闪过我的脑海,那是曾经差点杀死我的东西,比我更强的东西。思绪停止了,我无法再假设下去,那后面是死亡。
“于剑舞中迷失,沐浴鲜血就会忘记己身。”
陌生的话语。
一柄大剑带着强力的攻势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身侧,我下意识的横剑格挡。
“嘭!”
不似铁器交击的清脆声,在恍若钝器抽打的沉闷声中我被狠狠的击飞了。
在那一瞬间经脉内的蓝色光点猛然一阵加速循坏,在体外形成了与黑色人形战斗时一模一样的淡蓝色半透明矩阵。
它帮我挡下了大部分力量。
“咦?凝气成液?”
那个陌生的声音带着惊异的语气。
但我现在无法顾及它,在一阵熟悉的闷哼声中我倒飞的身体被人接住了。
这个气息……是吾介。在之前战斗的时候他们也已经从原上下来了吗?
略微稳了稳身形,我便重新睁开了眼。
视野比之前更模糊了,但在光影交错中我依然认出了吾介的脸部轮廓。
未及我说话,视野又重新化作了一片漆黑。
温暖而柔软甚至有些炽热了,即便什么也看不到我的脑海中依然出现了某种打碎湖面的盛大光芒,那是吾介的手掌,它覆住了我的眼。
“瑟雨,你流泪了呢。”
哎?原来是这样的原因吗?可是……为什么?
“吾介?”
我一动也不动,声音却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好奇怪,现在的我一定很奇怪。
“吾介,我,我果然还是不够强。”
“已经足够了哦,瑟雨,这样的事以后就交给我吧。”
不,不是这样的。明明比吾介冰冷的我更适合握剑。他的手……那么温暖,此身此地就可以真切的感受到。
“为我杀人什么的……果然是我太自私了,一定还有更好的方法的……瑟雨,是我错了。”
不对,才没有。就算错了,那么错的也该是世界。
有全新的东西在心底生根发芽了,空虚的灵魂填充进了温暖的物质。
不想逃跑。
“吾介,我不会丢掉你的。所以,你也不能丢掉我。”
覆在眼睛上的手掌紧了紧。
或许人之所以被称为人,是因为相比逃避死亡的其他动物而言,人有选择自己死亡的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