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瞪向了她，而此刻她也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看，那双不带着任何神光的黑色眸子里终于泛起了奇异的色彩。
她很在乎我说的这个词——
“害怕”。
我试图挣脱她的钳制，但她丝毫没有放松压迫的意思。
“你……究竟是谁？”
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现在可以确定的就是……
“瑟雨。”
我的名字。
我的回答似乎超出了她的预料，她像是死机般的愣怔了一下。
“……北夜。”
她这样说着，手上的力气也松了许多。
我心中冒出了一丝淡淡的，因为成功交换名字而产生的的喜悦，即便她的表情告诉我在一开始她想问的并不是我的名字。
“我们曾经见过面吗？”
她冷不丁的将头凑了过来，通透的黑色眸子里带着一丝困扰。
太近了。这一次却是我感到有些莫名的心慌，不是说大家都不看对方的吗？
我赶紧摇了摇头，希望她尽快把头伸回去。但她依然是一副不死心的样子，看了半晌甚至还用鼻子夸张的嗅了一会才认同的点了点头。
“恩，陌生的味道。
原来精神力也是有味道的吗？
我颇为好奇的将头探到了她那边，也想闻闻看是不是真的有味道。然而我丝毫没有掩饰的意图被相当简单的阻止了——这家伙毫不留情的一掌抵在了我的脑门上。
“呜啊……”
她的手掌把我的视线也一道遮住了，于是我发出了这样一声像是意义不明又像是抗议的声音。
明明我都让你闻了，我相当不满的瞪着她看，而她面上依然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只是偏转过了半个脑袋。
“……会痒。”
我狐疑的盯着她看，而她看着我的余光狭促的眯了眯。
果然，是骗我的对吧？
这家伙看上去一副单纯不做作的样子，其实切开来一定是黑的吧……？我不动声色的敛了敛眼睑，然后猛地将头伸了过去——
奥义！痴汉头槌death！
“呜啊……！”
无情。
通过对方的指缝我看到她脸上清楚的写着这两个字。
啧，小气。
我忿忿的将她的手从我的脸上捉开，倒也没有了再伸头过去的兴致。
“所以……这些的确是你的害怕吧？”
我说得很轻，轻到我怕她听不见而忍不住抬眼去看她的反应，当然也有防范她真的听见了而再次暴起的意思。
暗暗的想把被她松松扣在手里的手掌抽出来，但我没有得逞。她虽然陷入了一种沉思般的迟疑中，但仍自然而然的攫住了我妄图逃离的手。
那些云波诡谲的黑暗依然不动声色的徜徉在我们的脚下，如果没有人说话的话，这处空间当真安静的可怖。
这就是她的内心吗？比我的白色荒漠世界更为单调的存在。
“这些黑色的物质可以是任何东西，但硬要说的话，的确‘害怕’是最贴切的。”
她的声音还是带着一股清冷、机械的味道，只是从其放缓的语速来看她的心情想必是有一些犹豫的。
但无论如何听到这句话我的心中还是升腾起了一丝因为说中答案而产生的愉悦。
看着我情不自禁微仰起的下巴，她像之前那般半敛下了眼睑，给人一种相当有气无力的感觉。
“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
“你已经不生气了。”
我狡黠的笑了笑，扯了扯与她交握着的手掌，希望她能打起点精神。
“我……没有生过气，只是人总会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吧？你难道连这个都不懂吗？”
说着说着她的眉梢又危险的挑了起来。
而我则毫无羞耻心的大点其头。
“所以我才想要知道更多不知道的东西，我明白的东西还很少呢……”
“你也经历过那样的事吗？”
似乎想到了什么，北夜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就像两颗清晨蒙着露水的黑曜石。
“因此才有了这样的杀气。”
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不断的杀人然后活下去……慢慢的就产生了那样干净而纯粹的杀意。
你，也是这样的人吗？
北夜的目光中蕴含的探究和其它我无法明了的繁复意味，总觉得她似乎误会了什么？
不过那样的事？
“是什么样的事？”
我仰头，好奇的问道。
“为了活下去，不断从自己的身上撕扯下曾经视若性命的东西，然后抛掉它们……简而言之就是为了活着而不择手段努力的事。”
为了活下去……突然想起了曾经饿着肚子寻食蚌精的事，我心有戚戚的眼神让北夜愈发的确定了。
她伸出了一只手轻柔的覆在了我的发顶。总觉得她应该是和吾介一样，拥有温暖温度的人，但从与她交握在一起手掌处传来的却是一种冰凉的温润感。
就像她的声音，她的内心世界一样，清冷而空寂。
我有些在意的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你和别人不一样。”
虽然这样说着，但我也不知道北夜和别人有哪些不同。
“嗯？不同？”
“嗯！不同，就是特别的意思！”
她挪开了放在我发顶的手。
“难道你的特别就这么不值钱吗？”
北夜的声音冷冷的，目光也恢复到了无机质般的幽深黑色。
“不，我知道你也是这样觉得的！”
明明在之前还十分凶险的交锋着，却在这个地方，在彼此相见时生不起丝毫的敌意。
北夜盯着我看着，而我也执着的与她对视，最终她撇开了自己的目光。
“……随你吧。不过，我们得快点出去了，我的精神力有些支撑不住了。”
听到这句话，我才注意到北夜的身形比之前更加的通透了，我甚至隐隐能透过她的身体看到她身后的那片黑暗。
那片黑暗……不，倒不如说我与北夜周身的所有暗流都在跃跃欲试的吞吐着，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似乎是有什么庞然巨兽翻了个身，周围弥漫出了一丝渴望而贪婪的危险气息。
“……再不走的话，就要迷失在这里了。”
“我该怎么做？”
“放松心神。”
我了然的点点头。
“嗯，然后呢……呃？”
未及我问完，北夜原本与我握着的手猛地抓向了我的手腕。
“走。”
北夜抓着我的手腕略有些仓皇的按向了她自己的胸口。
唔……我脑海中莫名的浮现了一句语势深沉而又似乎蕴含着至简至高大道的玄妙话语——
我们的宇宙中充满了原子、质子以及……
视线再次堕入了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