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前夜
“咦？”墨纤纤好奇地走上前，用手抓了抓刚才道长站着的地方，只有一手空气，再看了看四周，随后跑出了大门外去搜索，确定二人不见踪影。
“爹爹，这就是传言中的隐身术吗？”
“估计是了，”墨熙走到女儿身后，环视一周后，看着放晴的天空，心里如释重负，“果真是得道高人啊！”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并不那么整齐的呼声：“拜见府台大人！”
墨纤纤一眼看去，只见一小群路过的百姓，都停下脚步，有的放下肩膀上大扁担，有的放下手中的竹篮，前前后后地朝自己这边拜下。
“众位乡亲们呐，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墨熙两三步走下台阶，扶起最前方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后面的百姓也都起了身子。
墨纤纤不做声地跟在父亲身后，原本守在府衙门口的两个护卫上前在后守护。
“府台大人真是爱民如子啊！真是我们青州百姓的福分！不过草民斗胆相问一句，今日这府衙大门洞开，可是有要事宣布？”拄拐的老人询问。
“这个，其实没什么要事，”墨熙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只是今日宜洒扫，这才打开大门，去一去府里的浊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大人都这么说了，那俺回家也的去好好打扫一番。”
就在这些百姓七嘴八舌的时候，那老者发现墨熙身后跟着一个俏丽的小姑娘。
“这，这位小姐莫不就是大人的千金？”他有些惊讶地问道。
“正是小女，”墨熙左手抚上女儿的后背，轻轻将她推到身前，“纤纤，这位是何老人家，高寿七十有余。”
“晚辈墨纤纤见过何爷爷。”墨纤纤行了一个天揖礼。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草民不过虚活着岁数，受不起受不起啊！”老人连忙摆手，带动着干瘦的身躯一起晃动。
“何爷爷您是长辈，自然受得起。”
墨纤纤微笑道。
“没错，何老人家您的高寿，也是我们青州的福气。”墨熙说完，也朝老人行了天揖礼。
百姓中爆发出一阵称赞。
“这…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老朽就厚着脸皮应了，”老人说后颤颤巍巍地回了下揖礼，“大人啊，老朽瞧着令千金这面色红润，精神抖擞，那告示上所谓的大病，可是治好了？”
“多谢老人家牵挂，小女这病尚未治根，只是暂且稳定罢了。”
“大人您造福了青州百姓，好人有好报，令千金定会有菩萨保佑的。”
这时，一名官差纵马疾驰而来，行至不远处后下马，两三步跑到面前后单膝跪下：“府台大人，急报！”
墨熙的脸上出现一抹严肃。
“既然大人现有要事在身，草民等这就告退。”老人很有眼力见地躬身后退一步。
“草民告退！”旁边的其余百姓也都前前后后地躬身。
墨熙微笑着点点头，挥挥手后，他们就熙熙攘攘地散去了。
“走，进去说。”墨熙转身朝府衙内走去，墨纤纤紧跟在后。
进了府衙，在内等待的大丫鬟还有其余仆人就加入了队伍，再行至岔路口后，墨熙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纤纤，爹尽快处理完公务便来。”
“孩儿知道了，爹爹先去忙吧。”墨纤纤说完后，墨熙就带着官差向书房去了。
“什么事这么着急？”
“大人，河道的水位还在继续上涨……”
目送父亲远去后，墨纤纤向着大丫鬟说道：“阿环，我的小狐狸呢？”
“啊？奴婢没有注意，先前小姐昏迷的时候哪有那功夫。”
“这样吗，我去好好找一找，对了，你去给我找几件合身的男衣来。”
“小姐，男、男衣？”
“没错，就是男衣。”
…
…
“师父，您真要收其入门？”
“怎么，不喜欢你这个小师妹？”
府衙门口外，十几尺高的上空，看不见一物，但却响起师徒二人的对话——他们御剑悬空，却连人带剑不可被观测。
不过就算府衙门口的人没有散去，以这高度，他们的对话也没有他人听得见。
“师父说笑了，小师妹年纪虽小，但却果断坚毅，并且还有上佳的精元之体，若真能踏上仙途，必然会有一番成就，只是……”
“只是什么？”
“师父您方才也说，女子领悟的成功几率不到两成，若是师妹真未成功，咱们到时候还有什么隐瞒之法吗？”
“不会的，”离宏抚了抚白须，“为师瞧了她的手相，生命线断的虽然很早，但是却续上了，而且还不短。”
“手相？师父，修道之人不是摆脱轮回之外，不计命理相学……”
“赶紧去布阵，不然误了时辰，”离宏从衣袖里拿出八块黄铜令牌，其大小掌心可容，“阵布成后，再搜索下方圆百里，看看能不能找到那狐妖的踪迹。”
申泽接过令牌：“…弟子遵命，不过师父啊。”
“唔？”
“其实您出手的时候就下了决心吧，哪怕违着门规也要收下师妹，后面设这么多关子，就是为了那图……”
“臭小子！要不是你值守时疏忽大意，那法宝能被盗走？现在那狐妖不知所踪，为师不得想个办法弥补，得了这图好歹能回去交差，臭小子你还不领情。”
“多谢师父为徒儿着想，这么说那真气只能维持一年的说辞也是个幌子喽？”
“非也，此为真。”
“这？！师父，就凭您前面灌输的量，就算是一万个凡人用一辈子都......”
“快去布阵吧，莫要耽误了时臣。”
一行候鸟，掠过天际山崖，披着霞色，带着几抹秋冷。
…
…
墨熙放下毛笔，浏览一遍文字，确认无误后，拿起自己的官印，盖在适宜的地方。
“来，赶忙送去。”将文书卷起，递交给等候的差人，抬眼一看窗外，天色已昏。
“什么时辰了？”他问道。
“老爷，戊时一刻了。”等候在另一旁的管家回复。
“都到这个点了，”墨熙连忙取下官帽，管家也上来帮忙更换官服，“通知下去，把膳食送到后院去，对了，你去把......”
...
...
墨纤纤照着铜镜,将自己的长发一点一点在头顶盘成四方髻，再用一顶冠和玉笄固定住。
“阿环，你看我这个样子正了没？”墨纤纤问着。
“小姐，瞧着应该是正了。”丫鬟阿环瞧了瞧回答，看着自家小姐这幅男装打扮，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却别有一番新鲜感。
“小姐，奴婢可以问一问，您要这男装是要做甚？”
墨纤纤继续照着镜子，左看右看自己这身青色衣袍:“不得不说，男衣确实要相对舒适和便携些。”
“小姐您如果要方便和舒适的话，还有女款的劲装可以选择的，不比男衣差多少。”
“阿环，关于男衣，这事关重大，除了爹爹以外就只有你知道了。”
阿环吃了一惊：“小姐，这事有这么严重吗？您不是要拜入那两位高人的仙门，成为修仙者吗？”
“这是没错，但是这事以后尽量不要和他人提起，就算将来有人想问，你也回答对此不大清楚便可。”
“小姐，这是为何？拜入仙门可是比那金榜题名更值得高兴的事情，何必这么遮遮掩掩的呢？”
墨纤纤看了她一眼，在这道略带严肃的目光中，阿环连忙低下头：“是奴婢多嘴了。”
“这事其中颇深，不是三言两句能说的明白，”墨纤纤转身拿起茶杯，“你千万要记住，不然我明日走了之后，爹爹可不会讲什么情分。”
“奴婢谨遵教诲。”
“哟，这是哪儿来的小儿郎呀？”背后传来一声开门音和伴随着的笑语。
“爹爹！”墨纤纤一听这声音，就转身小跑向前，一头扎到父亲的怀里。
墨熙一把将女儿抱起：“唔，这身行头还不错，有模有样的，莫非你真是小子的命，错投了姑娘的胎？”
“爹爹，你说什么呢。”墨纤纤忸怩道。
“哈哈哈哈！”墨熙轻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子后将其放下，“纤儿，把衣服换回来吧，我们用晚膳。”
“是。”墨纤纤转身走到里侧，阿环跟在后面。
“来人，上菜！”
一众仆人贯门而入，搬来桌椅，摆上餐食。
墨纤纤换好衣服出来，坐到父亲身边。
“怎么样，行李收拾了吗？”食毕后，墨熙问道。
“孩儿才收拾了一些，爹爹正好帮着瞧瞧。”墨纤纤离开餐桌，向着另一旁的梳妆桌台走去，仆人上来收拾碗筷。
“来，看看你都已经备了些什么。”墨熙跟上前，桌上首先是一大块包布，随后是三套叠好的男装和亵衣，以及配套的束衣发之冠笄带，旁边有两本医书和一匣笔筒，另外还有少许干粮和跌打的金疮药。
“怎么没有带银钱？”墨熙问。
“要带银钱吗？”
“出门在外，有银子傍身是非常重要的。”墨熙从衣袖内拿出三张银票，还有几块碎银放上，“不过要小心，财不外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墨纤纤看着这总价值三千两的银票，和差不多一百两的碎银点了点头。虽然暂时对银两还没什么概念，但是她也知道这数目不小，寻常百姓家一年都花不了十两银子。
房门被敲了敲，传来管家熟悉的声音：“老爷，东西取来了。”
“好，拿进来吧。”
只见管家进了宅内，抱着一个沉红色的楠木盒子，递交到墨熙手上。
“爹爹，这里头是什么？”墨纤纤好奇。
“来来来。”墨熙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只见大红的内衬上有一只玉与黄金打造的发簪和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
墨纤纤的眼睛亮了起来，也移不开视线，都忘记用那些赞美的词语来形容这两件首饰，只知道自己已经有的那些配饰都比不过它们。
墨熙小心地拿起那件发簪，眼中仿佛透过这发簪看到另外一个人：“纤纤，这发簪和玉佩是你娘当年出嫁时穿戴在身上的。”
墨纤纤从父亲手中接过这发簪，仔细打量起来。
“当然，还有很多的嫁妆原本是要留给你的，不过现在看起来估计都用不上了，”墨熙轻轻抚摸女儿的小脑袋，“这两件就交给你随身带着吧。”
“爹爹，我娘她......”
“你的母亲啊，是一个温婉贤淑的女子，想当年啊......”
...
墨熙静步跨出门槛，再轻轻合上门。
“老爷。”等候在门外的管家递上一盏烛笼。
“走吧。”墨熙接过，向前走去，这烛灯并不明亮，仅仅只能照亮不足两米的区域。
二人走到府邸偏僻的一处院落，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那些平时夜巡的安排在今夜暂时撤走了。
墨熙从衣袖中拿出一把钥匙，管家接手后打开拱门上的锁。
“守在这，任何人不得进入。”墨熙吩咐后走入院落。
这个院落只有一个宅子，被一圈人工河包围，有且只有一座小桥，中心的宅子内亮着红黄的烛光。
墨熙提着烛笼，七步一停一拜，走过鹅卵石地面，跨过小桥，来到宅子前的一小片空地。
空地四角各有一座小石塔，石塔顶端镂空。
墨熙打开烛笼，取出其中的灯火，一一把石塔顶部的灯芯点燃后，才慢步走入宅房。
片刻之后，先是房内灯灭，后是塔顶火熄。
...
申责闭目盘坐在悬停的飞剑上，面前漂浮的一张符纸无声自燃。
“师父。”他低声呼唤。
“唔。”同样盘坐在一旁的离宏低吟一声，右手结印一式后，以指为笔，灵气为墨，在空中画出八道荧蓝的字符。
“起！”离宏再结一印，这八道符应力而动，低速绕着他旋转一周后停下。
与之对应的，是分布在州府官邸周围的八块青铜令牌，布置讲究又隐蔽，即使此时亮着微弱的字光，也难以被人发现。
一阵闭，一阵开。
夜深过子时，但是青州依旧如往常一般灯火通明。
青州，本就是水路交通要道，再加上近几年的发展，其繁华已经达到夜不闭市的程度，堪比天下闻名的扬州。
叫卖的商贩，消费的客人和闲逛游子，还有维护秩序的巡逻官兵，延续着这闹市的容颜。
但是州府官邸一区却是寂静无声，只有大门口的两盏红灯燃着火光。
官邸前是一块宽敞的场地，四通八达，是青州的交通要地。可是所有的人流都开始回避这块场地，不由自主地掉头或者绕道而行，仿佛这里有一张无形的网，把内外隔离开。
终究有不速之客，闯入了这张网进来。
这是一位看上去身材娇好的青衣女子，她打着一把奇怪的白伞，刚好遮住面目，右手提拿着一柄纤细的烟杆。
她婀娜多姿地从外边的人流脱离而出，踏进了这张网，一步一步地朝官邸靠近。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