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戾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这间小房间是他亲手创造的，照着记忆中印象最深的那个房间。
一张床占据了房间的大部分空间，床尾就是书桌，床侧面是衣柜，另一侧是窗户。
为了让它方便使用，特地做大了一点用来放柜子。
虽然记忆很深刻，但实在太久远了，她上次见到这样的房间是很久很久前了，在另一个自己的记忆中，见到了一模一样的，之后她就再没见到过，所以她也不清楚这个房间建的准不准确。
重要的是它的气氛，氛围，感觉。
就是他现在感受到的感觉，温馨，不知从何而来的温馨，明明房间里只有他自己，却感到异常温馨。
她明白究其根源是记忆中的那间房一直有地暖，而且很给力，光着脚在地上走路都不会觉得凉，空气也很暖和。
长时间处于这种环境下，加上各种因素影响，最终形成了对这间房“温馨”的认知，陈戾特地还原了这点。
真的很温馨。
她为数不多的能记起来的，关于自己本来的人生相关的事。
记忆的碎片感太强导致她怀疑自己的脑子被动了什么手脚，如果真的有这种人存在的话，那他就是凌驾于陈戾这个造物主之上的存在，那也没办法。
她在思考，她一直都在思考，她从未放弃思考。
自己那碎片一样的记忆，不管吸收多少个自己都补不全，因为没有经历完全相同的，连相近的也很少，而且完全没用。
她在追求满足自己最主观，最情绪化的任何需求这条路上走到了头，创造世界和毁灭世界这种事都可以随手做到，她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或者说，她还有什么可以做呢？
无论感受什么样的人类情感，尝试什么样的行为，都无法带给她快感。
硬说的话，玩弄另一个自己的人生倒是有点意思，有一点自嘲和抽象的感觉。
真的很没意思，这个世界，或者是她这个人很没意思，哪怕是想沉浸在完整的记忆里也做不到。
她已经预感到玄天要变成另一个自己了，无限度满足自己快感和新鲜感的不死者。
玄天是她创造的，她清楚，如果放着不管，他真的可能会变成那样，但现在二英在他身边。
她想知道二英对玄天，对所有的她自己，是真正意义上的白月光，还是用完就扔的心里寄托。
不知道该干什么。
她开始焦虑了，像以前那个碍于现状束手束脚的忧郁少年。
他也不知道该干什么，睡不着的深夜，烦躁至极，打开手机不知道该干些什么转移注意力。
那时候他意识到，手机是他逃避现实的工具，所以才对他这么重要。
哪怕什么也不干，只是打开手机，也会感觉自己活在另一个世界。
回忆过去会勾起没必要的情感，但她现在任何东西对她来说都是多余的吧。
那就继续回忆吧，至少有事干。
————
玄天和二英靠在床上，各玩各的。
突然，二英眼神空洞，全身颤抖。
“来了吗。”
玄天凑到二英面前，二英停止了颤抖，看向玄天，一改平时的温柔懂事，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是谁？我应该已经把你忘了。”
“我是你的哥哥，你最重要的人。”
“我没有哥哥。”
“后来你有了。”
“我不记得。”
“另一个你记得，让她回来。”
“我受伤了，需要休息。”
玄天抬手，一缕黑暗飘出，凝结成了一把菜刀，他握住菜刀就往自己身上刺。
二英抓住了他的手，眼神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哥哥，你在…”
“没事，你回来了就好。”
“她又出来了吗？”
“嗯，没事。”
“我想起曾经难受的事就会变成她，我也好怕，我怕她会做什么。”
“她是为了保护你而生的，别怕。”
已经不是一次了，二英受到刺激时，另一个人格会出来。
想让她换回来需要玄天伤害自己。
玄天已经感觉有点无聊了，他和二英已经过了十几年的安稳日子，他已经有点忍耐不了了。
但是无聊又能怎样？和二英在一起已经是他的人生目标了，现在目标达成…
对啊，目标达成了。
…
人生因为时光有限所以才宝贵，不死不灭的生命终究走向腐朽和自我崩坏。
尤其是人，有思想的人如果获得永恒的生命，那只会是坏事。
这点已经在陈戾身上体现出来了。
玄天看着二英，沉思，
有一句俗语叫小别胜新婚，底层的逻辑就是保持一定距离感才能有热情，拥有一切反而会空虚。
对玄天来说，苦难也是生命的一部分。
对立是无处不在的。
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有人幸福有人悲惨，失去什么又会得到什么。
身处逆境才会向高处攀登，经历痛苦才会珍惜美好。
对立组成了世间万物，包括人类的思想。
由此出发，一切事物都可以理解。
玄天其实并不理解陈戾为什么还没有归于虚无，她应该早就疯了才对。
稍微一想就知道，她还挺享受创造一个世界，说明支撑她活下去的就是创造世界。
如果他也能创造世界呢？
像陈戾那样，能做到任何事，是不是就可以不让自己的思想归于虚无了。
二英看着玄天沉思的样子，说：“哥哥，你在想什么？”
“我总有一天会厌烦一切。”
“包括我吗？”
“包括，但不是永远。”
“是想离开我再找回我吗？”
“差不多。”
“也对，失去才懂得珍惜，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找我那么久，现在也要因为这个原因主动离开我了是吗？”
“我想拥有创造一切的力量，那样就可以永远拥有你了。”
“那就尽管去试吧，哥哥，哪怕失败了也没有关系，大不了结束无尽的生命。”
“二英…我一定会做到的。”
“我相信你，哥哥，先从离开我开始吧，掐死我，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再见，二英，我爱你。”
“再见，哥哥，我也爱你。”
————
亲手掐死所爱之人。
同时也是所恨之人。
他的另一个目标，达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