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十分钟,对于洛亚而言无疑是噩梦般的时光。
就像它们本来该有的习性一样,农场上的动物们简直是造粪机器,所有这些邯郸学步的家伙都随时会边走边留下新鲜的一坨。女仆长把坑越挖越大,整个人——整只猫都已经陷进沙坑深处看不见了,而女仆十三号则只能拼命地一路跟在其它动物后面替它们铲屎。
“混蛋,岂有此理,从来没听说过有猫替别人铲屎的……对了!猫应该是被服侍的一方才对啊!我现在干的活不就跟之前在咖啡店的时候一样嘛?!”
这又臭又累的体力劳动巧合般地唤醒了小猫被封印的一部分记忆,她终于记起来自己之前也曾穿着女仆装替某家猫咪咖啡店里的毛球们收拾排泄物,但是其中的具体细节却无法清晰地回忆得出。脑子里白茫茫地就像笼罩着一层雾气一般。
“有蹊跷!不该是这样才对,我以前并不是只猫,我的脑袋肯定是被人做了什么手脚!”
尽管如此,还是本能地差距到不对的十三号停下了追着母鸡屁股后面跑的脚步,愤恨地将手里的扫把扔到地上,“不!我不干了!在想起来之前我什么也不干了!”
“呜呜呜——呜——!”
然而,就在女仆猫下定决心要破解谜团的这个瞬间,从农庄的另一边传来一阵嘹亮的喇叭声,动物们听了纷纷跑到声音传来的方向,按照身高从低到高的顺序排成一列,然后“唰”地一下整齐地平躺在地露出肚皮,摆出服从的架势。
“十三号!你在干什么,快过来行礼!是宅子里的执事们来了!”
“哈?我才不要咧,为什么我非得要做出那么羞耻的动作不可啊?!”
听到喇叭声的女仆长也匆忙跳出刨好的沙坑加入到了袒露肚皮的动物大军之中,同时急切地向唯一还站着的十三号发出招呼,后者闻言则嗤之以鼻地不加理会,就那么站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农场一侧的道路上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接着那所谓的“执事”们便现出了它们的身影。
“啊……果然是狗吗……噗……”
虽然之前从老母猫的话中就有所察觉,但看到实物之后十三号还是忍不住偷笑了起来。从本宅那边走来的执事们果不其然是穿着笔挺燕尾服的各色宠物犬,从比猫还小的吉娃娃、蝴蝶犬、柯基,到中等体型的腊肠犬、柴犬,以及跟狼一样高大的哈士奇、杜宾犬应有尽有,它们按照身高之差由低到高地排成整齐的一例,一个个昂首挺胸把两只前爪装模作样地背在背后,那副拼命想要展现威严的样子别提有多可笑了。
“唔唔?那边的女仆,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执事”群来到农庄之后,迈着字面意义上“人模狗样”的步子绕着拜服的动物们走了一圈,同时还发出威吓的低鸣声。带到审视到一半之后,当中带头的一位貌似执事长的老者——之所以会说它是老人,是因为这是一只纯种的小型灰色雪纳瑞,留着长毛的脸上看上去很像有着深邃眉毛的长胡子老头——眼尖地看到了站在农场里不动的女仆十三号,于是便对她皱起了眉头,“女仆长!这是怎么回事?这家伙的气味我没有记忆,是新来的打杂吗?”
“是!是的!报告执事长!虽然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但她确实就是新来的女仆!”
在灰狗的严厉质问之下,女仆长表现得一点也不像狗的死对头,大气也不敢出地躺在地上报告道。执事长听罢大幅度地对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来招呼女仆十三号道:“新人!刚来不懂规矩也就算了,怎么连学样子都不会?面对我们执事队你还不学着前辈们的动作,赶快表现一下恭敬的态度,小心我报给大小姐让你从宅子里被赶出去!”
“哎呀,那谁……执事长?你误会我了。”
面对灰色老狗的怒气,女仆猫不慌不忙地耸了耸肩,“我这不是正忙着招待各位管家吗,你看,连点心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话音未落,女仆十三号举起手中装得满满的簸箕往执事们的方向一甩,当中收集的动物便便立刻就如同冰雹般散落一地。原本排成整齐一列的执事们见此情状立刻乱了套,汪汪大叫着追着滚落的排泄物疯跑了起来。
“喂!停下你们几个!我们是光荣的执事队,怎么能够这么不成体统——汪!那坨是老夫看上的,不许跟我抢!汪汪汪!”
果然狗天性就改不了吃屎,就连最有理智的执事长也不过坚持了片刻便败给了本能,四肢着地地加入了争夺粪便的混战。其它动物们面对发狂的犬群也纷纷受了惊吓,不要命地蹭地站起身来四下逃命。趁着这鸡飞狗跳的一片混乱,女仆十三号拔腿就跑,惊险地躲过毛驴的蹄子,从发抖的母鸡头上跳过,再把几只大狗的背脊当做踏板一跃而起,朝着执事们走来的方向冲刺而去。
“没错!我已经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觉,我之所以会什么都想不起来,肯定脑袋是被做了什么手脚!那群狗口中的大小姐一定就是关键所在!”
此时的女仆猫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找回属于自己的身份。不知怎么的,虽然女仆十三号没有过去的记忆,但是看到方才还耀武扬威的狗执事们原形毕露的这一幕,内心里却有种无比爽快的感觉,仿佛对权威的反抗就是她的天职一般。有了这个精神核心,即使人格还不完整,她也有勇气去直面更加强大的对手。
“哼……这就是动物们所说的大宅吗。”
穿过田园风光的小道,出现在女仆猫眼前的是一座看上去非常古老的洋馆,分为主楼副楼两个部分,连同阁楼在内上下一共三层楼高的这栋建筑本来不算是特别巨大的居所,但此时在十三号的眼中却有如遮天蔽日一般一望不到顶,看来,这个世界的动物们虽然可以用后腿站立以及口出人言,但是在身材比例上并没有与人类等同——十三号这只金色短毛猫在人类居住的大宅面前就真的只有一阶楼梯那么高而已。
“既,既然房子都这么大,那么他们说的‘大小姐’一定就是唯一的人类没错了,我之所以会失忆肯定就是她搞的鬼!”
面对像一座大山一般矗立在眼前的巨大洋房,女仆十三号不由得紧张的咽了口口水。但既然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她的反抗就绝对不会停止。用毛茸茸的爪子拍了拍脸颊替自己打气之后,女仆猫四肢并用地跳上了宅邸前方的几级台阶,来到了屋子的正门。
“唔唔?锁上了么?”
不出所料,大门底部果然装有供狗执事们出入的小门,然而这扇活动门上却装着金色的大锁,无论十三号怎么推拉都纹丝不动。
“可恶,没有别的侵入路线了吗?”
刚踏出第一步就遇上这么个阻碍,性情急躁的金毛猫立即就追着自己的尾巴气鼓鼓地绕起圈来,等到她把身体团成球形总算咬住尾巴的末梢不放之后,才想起自己此时此刻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对了!我现在是猫啊!这点小事根本难不倒我,正门走不通的话就飞檐走壁便好了啊!”
灵光一闪的女仆猫赶紧三下五除二地跑下台阶,与宅邸拉开距离仔细观察了起来,果不其然,她看见二楼有扇窗户里面的窗帘正被风吹得微微飘拂了起来,证明那扇窗没有被完全关好。
“就是那里!我要上了!”
找到了侵入路线的金毛猫立即行动了起来,一个助跑跳上了洋房墙边的排水管道,四只爪子“蹭”地一下全部伸出,死死抓住墙体拼命地往上爬去。
“啊……这种手脚上长着锋利东西的感觉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啊?难道我在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以前四肢上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脑子里模模糊糊地记起了些不甚明瞭的东西,女仆十三号很快就攀登到了二楼的屋檐上,与敞开的窗户只有一步之遥。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农庄的方向那边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叫喊声。
“快!不能让那野猫打扰到大小姐的休息!不然我们执事的脸还往哪里搁!”
“切,那帮狗已经追来了吗?”
回头一眼便望见长毛的执事们那吐着舌头朝大宅狂奔而来的身影,金毛猫没好气地啧了啧嘴,赶紧趴下身子潜行到没关好的那扇窗户旁,后腿一蹬“嗖”地一声跳了进去。
“好了!潜入成功!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那帮畜生们所说的‘大小姐’,她若是这个幻觉的元凶,就一定掌握着让我恢复原本模样的办法!”
四肢着地的在无人的小房间里降落,女仆十三号此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赶快找到让她失去记忆的犯人,然后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至于以现在这个猫儿之身能不能战胜这个未知对手这一关键问题,金毛猫则根本就没有费神去考虑。看样子她的思考能力或多或少还是受到了现在这种形态的局限,凡事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