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看看……一般来说这种宅子主人的房间都应该在最高的地方吧!”
不过话说回来,女仆十三号在变成这副模样之前也不是什么会在行动之前深思熟虑的类型,一旦下定决心去做的事就绝对会埋头猛干到底的个性既是她的长处也是她的短处。此时的金毛猫既然已经惊动了狗群潜入了这栋洋房,就再也不会反悔自己的选择——她一定要找到所谓“大小姐”,并且取回自己的记忆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鬼地方。
“喵!”
女仆十三号怀揣着必胜的斗志跑到房间关着的门前,鼓足劲之后跳上房门把手,用自己的体重将其扭开。房门随着“吱呀……”一声朝内打了开来,金毛猫立即趁着这个机会跳回地面闪身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哪里有上楼的地方……?快找楼梯在那里。”
来到铺着老旧米黄色地毯的洋房走廊里,女仆猫无暇去欣赏古朴墙纸上挂着的风景油画和肖像水彩,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了寻找继续往主卧室前进的上升道路上面。本来想这种楼房结构不会有多复杂,上个楼要不了几十秒的时间,但那是相对于正常体格的人类而言的。对于一只猫的感官来说,即使是这条走廊上的空间就已经显得太过广大,让她很是没有安全感。
“切!管不了那么多了!”
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狗吠,女仆十三号意识到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于是便随便选了个方向靠着墙开始走起了猫步。这时的她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按照洋房的规模来看,楼梯间怎么想都只有一个,也就是说上楼与下楼的人必定会狭路相逢。
“汪汪!找到她了!”
“切!糟了!”
果不其然,自认为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找到了楼梯口的金毛猫立即就与从一楼跑上来的执事们撞了个正着,率领着狗群的小老头雪纳瑞一看到鬼鬼祟祟地缩起身子的女仆猫便发出汪汪的狂吠声,命令手下的其他犬科执事朝她扑去。
“汪汪汪!别让这贼猫跑了!”
“抓住它!咬掉这家伙的尾巴!”
“可恶,能让你们这些蠢狗得逞吗?”
面对汹涌而来的狗群,女仆十三号想也不想就一跃跳上了楼梯的扶手,堪堪避开了从四面八方逼近过来的尖牙利爪。然而打了蜡的木质扶手十分的光滑,即使是猫儿的平衡能力也不能避免在上面失去重心,刚降落就差点摔倒的女仆猫本能地伸出爪子勾住了木头扶手的表面,这才没有一头栽回到狗群之中去。
“啊……果然这种感觉很熟悉,我以前也经常这么干……”
当十三号用两只前爪死死抓紧木头扶手的时候,那种强烈的既视感又闪过了她的脑海,似乎她在变成这样之前也经常用利爪来做类似的事情。当然具体的记忆并没有因此而得到恢复,但作为增强斗志的鼓舞而言已经是相当充足了。更加想要找回过去自己的女仆猫全身一用力在细小的楼梯扶手上站了起来,四肢并用地沿着它往楼上跑去。
“汪汪!?笨蛋!那家伙竟然上楼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要追上去吗?”
“不,不行,就算是我们执事也不能随便打扰大小姐的休息!汪汪,这该怎么办才好!?”
“汪呜……总,总而言之,是那家伙自己不长眼,这可不能怪我们汪……”
咆哮着拥挤在扶手旁的狗群们看到目标越跑越高,一个个都发出了焦急而又恐惧的低鸣。看来对它们而言洋房的三楼就是绝对的禁忌领域,一步也不能够跨进。女仆十三号当然不会在乎这些规矩,一口气便跑完全程来到了楼梯间的出口。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好像甩掉那群狗了!”
从木质扶手上轻盈地跳了下来,金毛猫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空间。从她在外面观察到的情况来看,这栋洋房算上阁楼在内一共也就只有三层,也就是说按照常理而言她已经是身处洋房的阁楼之中了。然而出现在第三层楼梯口外的却并不是屋顶内侧狭窄沉闷的空间,仍旧是与二楼无异的带有整齐窗户的走廊,简直就好像这栋洋房凭空多了一层一般。
“哼……果然建筑物这种东西,从外面看到的造型跟里面的空间就是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差别……咦,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我以前也经历过这样的情况不成……?”
意识到洋房在空间上的异常之处的同时,女仆猫的思考又被强烈的既视感所支配。在那么一瞬之间,似乎有一座巨大图书馆的影像在她眼前飞快地闪过,那显然是她记忆的残片没有错。
“喵……果然是这样吗,我果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哪里?把我的记忆偷走的人在哪里?”
用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抱着晕乎乎的脑袋在原地缓了缓神,女仆十三号这回是彻底确定自己的记忆是被人动了手脚。她左右转头打量了一下往两边延伸的三楼走廊,无论是那一边看上去只是一模一样的道路,简直像是在镜中反射的倒影。猫儿接着再回身一看,发觉自己上楼时所利用的楼梯间也不见了,她的背后如今只剩下一堵冷冰冰硬邦邦的墙壁。
“哼,来的正好!”
女仆十三号见状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这个世界支配者的领域,退路什么的从一开始就不曾有过。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她反倒是觉得无所畏惧了起来,昂首挺胸地开始朝走廊的深处前进。
“来吧,除了两条腿走路的狗以外还有什么牛鬼蛇神?不管来什么我都不会怕你们的!”
洋房内的空间果然不同于现实,看似只有十几米的走廊如今却显得无穷无尽,金毛猫也不管那么多,只顾着闷着头往一直往同一个方向迈出脚步,但她所经过的全部都是千篇一律的场景:半开的窗户、摆着花瓶的桌子、半开的窗户、摆着花瓶的桌子,接着又是半开的窗户……
“喵啊啊啊啊!这是搞什么鬼!难道是我选错要走的路了吗?”
就这么没头没脑地闷头走了好几分钟之后,女仆十三号总算是不耐烦地停下了脚步。她伸出爪子在走廊的墙面上留下一道印记,然后转过身去向着之前的反方向走去。
然而,就算她整个掉过头想要原路返回,这一回女仆猫所体验到的只不过是顺序上的不同:摆着花瓶的桌子、半开的窗户、摆着花瓶的桌子、半开的窗户……无限循环的走廊仍旧在她眼前继续。
“啧……!这种感觉我有印象……对了!这就好像在做找厕所的梦一样,要是一直不醒来办事的话,那该死的梦境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下去!”
金毛猫朝墙面上投去一瞥,发觉自己刚刚刻意留下的爪印赫然出现在触手可及的位置,这显然证明这整条走廊都像是轮回梦境一样的场所,光是像没头苍蝇般乱转是无法破解其中的奥秘的。
“梦境……梦境……对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这荒唐无稽的动物庄园,根本就只是个无聊的梦对吧!”
如同“唰”地一下被冷水披头淋下,金毛猫突然察觉到了自己如今所处的究竟是怎样的状况。口吐人言的动物,光怪陆离的世界,格外老旧的洋馆里无尽重复的走廊,以及她自身记忆的缺失,这一切的一切如果是发生在现实之中,那也未免太过离奇,但若是用梦境来解释的话,所有的不合理之处便能说得通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当中的把戏,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想要破坏梦境的循环,要么就醒过来,要么就只要做出违反常理的事情便好!”
恍然大悟的女仆十三号说做就做,“嗖”地跳到走廊窗户旁的矮桌上面,用全身力气推倒了桌上摆着的花瓶。
“哗啦!”
沉重的瓷器落到地面上应声而碎,整条走廊的空间也伴随着破碎的声音而开始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轰隆隆!”
下一个瞬间,整条走廊从望不到终点的左右两侧同时开始崩塌:墙壁支离破碎,天花板化为飞散的瓦砾,而地面则迅速地向下崩解落入无色的深渊。如果是寻常的情况,做梦之人在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之中而主动打破循环的同时,就意味着觉醒时刻的临近,以及梦境本身的消失。
然而,眼下的女仆十三号所面临的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她确实已经察觉这里是存在于梦境之中的荒诞世界,然而这个梦的主人却不是她自己,她充其量只是在“某个人”的梦里扮演了一个名为“女仆十三号”的角色而已。像这样的NPC若是触犯了世界本身的规律,可以想象的下场就只有一个——被梦境的系统所修正,或者是被彻底抹消——
“才怪,我才不要呢!为什么老娘非得要在别人的梦里面跑龙套不可啊?!”
不过,甘心等死可不是女仆十三号会做的事情,面对一边吞噬着整条走廊一边疯狂朝自己席卷而来的虚空,金毛猫伸出她毛茸茸的爪子比了个蔑视的手势,然后丝毫没有犹豫地纵身一跃从半掩着的窗户里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