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啊啊啊……!这是搞什么鬼呀啊啊啊啊啊?!”
若是按照现实世界的法则,即使是从三层楼高的窗户跳将出去,以猫的平衡能力也能稳稳地落在庭园里面才是。然而在这个梦境之中,一切的“常识”都无法发挥它们的作用。为了避免被崩坏的空间所吞噬而选择跳窗而出的女仆十三号,在四肢离地的瞬间就发现窗外的蓝天白云突然变成漆黑深邃的夜空,而她的身体所受的重力也瞬间反转,仿佛被黑洞吸引一般不受控制地朝那虚无的天穹之上飞去。
“哈哈哈哈哈,怎么会有猫在天上飞呢?好怪哦!”
伴随着响亮的嬉笑声,无数闪耀的流星从十三号的身边掠过,而这每一颗星星的本体其实都是一只浑身闪着荧光的妖精。这些长着翅膀的微小人形生物看到手足无措地在空中挣扎的金毛猫,纷纷凑到近前欢腾不已围着她上蹿下跳地飞舞了起来,有大胆的还伸出米粒般大小的手掌试图去拔女仆十三号的胡须。
“滚开!别碰我!你们这些虫子一样的家伙!”
看着这些烦人的小东西把自己当做玩具来戏弄,女仆猫在盛怒之下一巴掌拍中了靠得最近的那只妖精。没想后者的身体无比脆弱,刚一被碰到旋即粉碎成了千百万微小的粉末,而后“砰”地一声爆成了一片炫目的闪光。
“呜,不带这样的吧!?”
猝不及防地被耀眼的光芒所吞没,女仆十三号只觉得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无论是漆黑的宇宙空间还是妖精们的笑声都听不见了,她的认知世界彻底变成了一片纯白的光芒。
“……这里,是哪里?”
不过,这样的目眩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片刻之后她的神志就迅速得到了恢复,重新睁开了眼睛。然而清醒过来的女仆十三号却发现自己周围的场景又一次毫无征兆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顺便改变的还有她自己的造型。
“啧……一开始是动物,之后又是人偶吗?看来这个梦境的主人是个超级讨厌人类的家伙啊。这一点上我倒是有所同感就是了。”
女仆十三号伸出手来看了看,又低下头检查了一下身体的其他部分,接着张开嘴发出了一句吐槽。而这所有的动作、包括说话时上下颚的开合,全都伴随着“咔哒咔哒”的木头响声。没错,女仆十三号现在不是猫了,而是变成了木头做的人偶,而且还是那种用来上演木偶剧的简陋造型。
“不过好歹这回是个人形了,托这件事的福我也想起了自己的名字,算是有所前进了吧。”
女仆十三号——不,现在应该重新叫回洛亚这个名字了——冷静地如此想到。她之所以并未对这一连串的鬼打墙、瞬间传送、移形换影之类的诡异状况感到太多的惊讶,是因为回想起了之前有也有过类似的经验。那一次虽然是她主动潜入到对方的内心世界所具象化的空间之中,但从性质上来讲与现在洛亚身处的状况并没有多大差别。简而言之,不管是噩梦也好美梦也罢,只要梦境的主人没有醒来的意愿,那么一切就皆有可能发生。
“不过……这回与三池那家伙不同,没有那种被心魔支配的压抑气氛。”
四下环视了一下身边的环境,木偶洛亚自言自语地沉吟道。她现在所在的是一间像是仓库般的屋子,窗帘拉得死死的灯也关着,室内照明昏暗到不行。但透过从布料缝隙里洒进来的些许亮光,洛亚还是能看清屋子里堆积如山的那些剪影其实都是损坏了的人偶。这其中不乏有名贵的类型,穿着丝绸制的洋装的芭比娃娃是洛亚小时候做梦也不敢妄想拥有的高价品。
但不管是那些高档货还是最廉价的布偶,房间里所有的人偶都无一例外地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有断了腿的,有脑袋被整个拧掉的,有头发被扯断只留下让密集恐惧症患者人毛骨悚然的植发孔的……就连洛亚的意识现在所附身的这具木偶也是受伤者的一员,它的左手从关节往下有一半已经不知所踪,只剩下用来固定木头的铁丝还孤零零地暴露在外面。
“可恶……这算是什么三流恐怖片的布景啊!与其是这样还不如上大怪兽来得直截了当呢。”
透过木偶人那双用笔画在脸上的眼睛,洛亚把仓库中的全部景象都看在了眼里,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虽然她从动物农场居民们那写实到让人反感的造型上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妙,可如今这最坏的猜测才算是真正得到了证实——不管这个梦境的主人是何许人也,她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家伙。
“说起来,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鬼地方也是个完全的谜啊……可恶,我就记得从课堂上溜出来之后困了想睡觉这件事,究竟在什么地方睡着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面对她所经历的种种状况,洛亚几乎能肯定这诡异的梦境一定不是出自人类的手笔,而无论是克丽奥萝拉还是影山莎由都没有告诉过她维拉凯斯学园里还潜伏着别的同胞,这样一来就等于是证明了有不属于残响共鸣社管辖的魔物娘在学校里出没。
“哼,看来那灰色老太婆的推测说不定真的歪打正着了……这所学校里确实存在着与魔物娘相关的‘某种事件’。否则以单纯的偶然根本说不过去。”
意识到这一点的洛亚不禁觉得有些失望,因为如此一来她就看不到克丽奥萝拉和影山莎由这两个家伙发现自己只是在杞人忧天之后的傻眼表情了。可与此同时,在她的又有种莫名的兴奋在逐渐萌芽——在与魔物不共戴天的冒险者学园的腹地发生的与魔物娘有所关联的一连串神秘事件,这样戏剧性的展开可比第三十小学的那桩无头悬案要来的带劲多了,不管洛亚承认与否,她内心深处的好奇心已经被彻底调动了起来。
“好了,让我看看该怎么从这鬼地方出去。”
不过,在洛亚能够展开任何行动之前,她首先要面对的是这样一个巨大的阻碍。仓库的房门紧闭,而就凭人偶的身体根本做不到像之前那样的开门动作,少女必须想出其它的办法从这里脱身。
“唔……该怎么办才好呢?这里就只有一屋子的破烂娃娃罢了,想要用这些东西开门简直是天方夜谭,该死,为什么我会被困在这样一副身体里?我原来的身体到底去哪啦?”
在原地转悠了几分钟之后,仍旧没想出解决方法的洛亚恼怒地飞起一脚踢在门上。她这一踹不要紧,只听“吱呀”一声响,对于人偶而言硕大无匹的房门竟然就那么缓缓地自动向外敞开了。
不,说是“自动”敞开其实并不确切,这扇门其实是在洛亚拿它泄愤的同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而那人此时此刻就站在仓库的门口,用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注视着站在面前的断臂人偶。
“巨,巨人……不对……这是……?!”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现在的体型相比起人类来缩小了不知多少倍,洛亚完全没有料到面对真人竟会有如此的压迫感。出现在她眼前的这名少女(考虑到这是洛亚在这个世界里见到的唯一一个人类,她大概就是梦境的创造者)绝对不是什么身材高大的人物,实际上从她那带有蕾丝花边的童装和绑着祈福丝带的圆头皮鞋上来看,此人最多只不过是个六七岁年龄的幼女,然而即便如此,在如今的洛亚眼里她的身高也可称得上是顶天立地,不抬头仰望的话连脸都没办法看清。然而,洛亚却无暇观察对方的长相,也许是本能的防卫反应加上木偶身体所产生的结果,在门被打开的瞬间她就啪嗒一声浑身脱力地瘫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地将自己伪装成了真正的木偶人。
“奇怪啊,我明明听到刚刚有人讲话的。”
可能是由于仓库里原本就堆满了人偶的缘故吧,少女开门之后并未特地留意躺在门口的这具人偶,径直从洛亚身上迈了过去,“什么啊,原来是幻觉啊,还以为是姐姐大人回来了呢……”
走进仓库之中的少女四下张望了起来,不时伸手去翻找堆积如山的人偶残骸。当然,屋子里面什么也没有,失望的她最后只得悻悻然地回到了门口。
“咦?这孩子是什么时候掉在这里的?”
这一次,少女没再看漏明显与其它人偶的堆放位置有所距离的断手的木偶人,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洛亚这才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嘴唇……
“不行……这不就是典型的幼女会有的带着婴儿肥的脸嘛?!虽然可以看出这家伙以后很有可能会成长为合我口味的美少女,但就凭这张脸根本无法与现实世界的人物对上号!”
被少女举在手中的洛亚在心底暗自懊恼,她现在不仅毫无反抗地落入了不知敌友的人手里,而且还没办法掌握任何有关她的情报,就算想从对方的长相上获取一点信息,受制于年龄的局限性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如果这名女孩的在现实世界的身份的确是维拉凯斯的学生,那她在梦境里显然也跟三池典子的时候一样,呈现出的不是本来的面目,而是幼儿般的姿态。
对于完全不认识其本人的第三者而言,在知晓了前面的那一种面貌的情况下,通过逆向思考推测出年幼时候的长相并不是什么难事。然而,若要把这个过程逆转过来,成功率就接近于不可能了——毕竟,预知未来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
换句话说,维拉凯斯的所有女生都有可能是这梦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