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之前那种机器般冷酷的可怖气势已经从她的脸上褪去,但蕾娜貌似还是没有放弃杀人灭口的打算,再次用积聚起魔力的右手对准了仍旧昏迷不醒的绿之副会长。洛亚虽然自己也找不到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但还是下意识地挡在了银发少女的面前。
“对不起,洛亚同学。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证明,恢复理性的蕾娜比起纯粹凭杀意行动的状态要来得棘手多了。早就预料到金发少女会出手阻拦的蕾娜脚步一转就绕到了金发少女的背后,紧跟着一扬手便朝躺在地上的克莱尔射出一道足以将人体瞬间蒸发的紫色烈焰。
“砰!”
“艹……沃尔夫冈这家伙下手真够狠的……!”
听到背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洛亚心情复杂地如此想到,转过身来想要查看克莱尔·布林顿的存在是否已经从这世上彻底遭到了抹消。然而,映入她眼帘的状况却完全超乎了金发少女的预想,令她忍不住张嘴发出了一声惊叫:
“那,那是啥啊!?”
“………………”
就算是以面无表情作为招牌的蕾娜,此时也有些不淡定地咬住了下嘴唇。这也难怪,出现在银发少女眼前的一幕实在是太过让人意外了:就在蕾娜发射的火球即将抹杀掉克莱尔的那一瞬间,一道巨大无匹的黑影突然从天空中砸了下来,笔直地插进了森林松软的土地之中。在它所掀起的冲击波面前,魔力所创造的球体简直就像风前的烛火一般渺小,转眼就被吹散成了无数细碎的火星,消失在寒冷的空气之中。接着,尘埃落定,洛亚和蕾娜都看清了黑影的真正面目——一柄在有如镜面般光滑的剑身上刻满了繁复华丽的常春藤花纹的斩马巨剑,其宽度足有同类武器的两倍,长度也相当超凡脱俗,散发出的巨大的存在感简直称得上是块小型的门板。
不过,光是这把剑的体积还不足以让两位魔物娘吃惊到这种地步。真正叫人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是与武器一同降落下来的它的主人——此时正双手抱胸,直挺挺地踮起脚尖站立在高耸的剑柄末端的一名少女。
“你们几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以不可思议的平衡性保持着直立的姿势,少女在面积比起啤酒瓶盖大不了多少的剑柄上灵活地转动身体环视了一圈,视线依次从说不出话来的洛亚和蕾娜、三具散落着的魔狼尸体以及周围被战斗所波及的土地和树木上扫过,最后落到了血淋淋地躺在地上的克莱尔身上。
“我再问一次,你们两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这下糟糕了……!”
不需要多加解释,只要是稍微有点常识的人,看到眼前的这些东西都会直接想到“凶杀现场”这四个大字。更麻烦的是,洛亚还看见站在大剑上的少女留着一头闪耀着绢丝般光泽的罕见紫罗兰色长发,而在发丝笼罩之下的制服则是以深蓝的色调作为主轴。换句话说,她是一名传说中的蓝军学生,维拉凯斯引以为豪的精英中的精英。如果学校的宣传真的属实,那么此人至少已经具备了现役B级冒险者程度的实力。
“洛亚同学,这里由我来拖延时间,你先想办法离开学校与副社长汇合。”
蕾娜的反应也证明对手不是等闲之辈,银发少女一边低声叮嘱了搭档一句,一边挪动脚尖往前跨出了一小步,藏在身后的双手也悄悄开始比划起施法的动作。
“别犯傻,你还戴着项圈怎么对付她?我马上就能变回真正的形态了……!”
“就是这样你才必须走……!要是被对方发现魔物娘的存在就糟糕了。还有,我一个人反而比较容易脱身。”
“啧……!”
“那边的!我不记得有许可你们讲悄悄话。”
不愿意甩下蕾娜独自逃跑的洛亚不假思索地就表示拒绝,马上又被银发少女的两句话呛得无法回声。看到这两人在自己面前嘀嘀咕咕地争论起来,紫发女生不悦地皱起了新月形的眉毛,灵巧地从剑柄上一跃而下。
“锵!”
在落地的同时,少女用脚后跟轻轻一踢身后巨剑的剑身,伴随着一声清脆悦耳的剑鸣。那把比她自己还要高大的武器当即便像泡沫玩具那样轻飘飘地飞到了半空之中,呼啸着打了三个转之后不偏不倚地落回到主人的手上。
“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问——你们两位,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
“切,只有拼了吗!”
这个逼,不得不说这巨剑女装得挺有水准,明明只是个准备武器的动作而已,却让从来没跟冒险者正式交过手的洛亚也倍感压力。更不要提在这方面的经验显然更加丰富的蕾娜了。事实上,就在蓝军学生跳下剑柄的同时,银发少女整个人又恢复到了刚来时的那种无机质的状态,洛亚甚至都能看见她脖子上项圈表面溅出了若隐若现的亮白火花,怕不是封印都要压不住过于强大的魔力了。当然,巨剑女也不可能会忽略这么明显的敌意,她看都没看旁边的洛亚一眼,瞬间便把视线集中到了面无表情的蕾娜身上。
“在那边,快过去!”
“赶快,别掉队了!”
“一队到四队,战斗编组!包围过去”
眼见一银一紫的两名强者之间的战端一触即发,两者之间的任何一人都随时有可能先下手为强。受到紧绷到极限的气氛的压迫,洛亚的呼吸都已经在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周围的森林里却响起了一连串嘈杂的呼喊声,紧接着一大群穿戴着精良的战斗用装备、围有红色领巾的学生便从四面八方现出了他们的身影,把在场的众人团团包围了起来。洛亚对这帮人的打扮有所印象,在入学的第一天她见过穿得差不多的一群家伙,也就是隶属于红色学生会的所谓巡逻队。
“莫妮卡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果不其然,从红衣学生的阵列之中跑出了一个让金发少女眼熟的男人,正是那个名为艾修·怀特的纨绔子弟。这挫男看上去完全没意识到如今的状况有多么要命,竟然一边气喘吁吁地跑进了足以被蕾娜瞬间秒杀的距离,一边还不忘举起右手保护着那头油光闪闪的造型发。
“怀特,不要再靠近了!”
如此一来,为了要牵制对手,被称作莫妮卡的巨剑女不得不往侧面移动了一步,而得到这个千载难遇机会的蕾娜自然不会放任自流,马上作势便欲出击。洛亚虽然落后搭档半拍也马上意识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瞄准艾修·怀特便准备把此人掳作人质。恐怕无需一眨眼的功夫,这片森林就会再度变成你死我活的战场。
“啊痛痛痛痛……你们两个人下手未免也太重了,不懂得尊敬前辈吗?”
然而,接下来响起的一个声音,却让这场必然来临的血战化为了乌有。
“诶?”
“咦?”
“唔?”
不约而同地,位于战场中心的洛亚、蕾娜、莫妮卡三人都把视线集中到了声音的主人身上。只见——原本应该身受重伤甚至已经断气的克莱尔·布林顿,此时却一边揉着肩膀一边从地上坐了起来,那动作就好像是个刚接受完按摩的老人一样既懒散又悠闲,完全不像是个刚刚从死亡的深渊得以生还的人物。
“你……还活着?”
“哎呀哎呀,这不是蓝军的莫妮卡干事长吗?没想到会让您见到这么狼狈的一面,同为学生会的一员真是非常惭愧。”
揉着尚未聚焦的双眼费力地看清了面前的人物,克莱尔摆出一脸苦笑的表情站起身来朝莫妮卡伸出右手,结果却被后者一巴掌扇开了。
“既然你没事就赶快告诉我,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到有战斗的痕迹和魔物的尸体,还有你这身伤是怎么搞的?”
“唔,这个嘛说来话长——”
面对来自地位比自己高上许多的蓝军干事长的质问,绿之副会长先是含糊其辞地回了这么一句,接着便转过头来朝僵在原地的洛亚与蕾娜投来意味深长的视线。
“可恶!这冬菇头肯定要告发我们了!早知道就该让沃尔夫冈杀了她!”
看到短发少女脸上露出了阴谋得逞般的得意表情(主要来自她的想象),洛亚的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如果几分钟前她没有阻止蕾娜毁尸灭迹,如今说不定还有找借口脱身的可能,可现在她俩已经处在一名蓝军干部+十几二十个红军学生的包夹之下,只要克莱尔讲出实话就基本等于是死定了。
“洛亚同学,还是按照原计划行动。”
显然蕾娜也知道这回是凶多吉少,银发少女以尽可能不被察觉的动作朝搭档靠近了一步,用耳语般的嗓音对她这样说道,接着便把手指放到了自己的项圈环扣之上。而洛亚的回应也与之前别无二致:
“我都说了我不干!而且你看这阵势我跑得掉吗?”
“好吧……那我们就一起——”
在那一刻,洛亚与蕾娜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掌,彼此之间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克莱尔的下一句回答却再次令两位魔物娘惊得叫出声来:
“简单来说,我们这是在进行秘密的实战演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