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洛亚与蕾娜各自怀抱着复杂的心情,在陌生的病房里无言地迎来了第二天的清晨。
“叮——咚——!”
随着第一声报晓的晨钟的响起,整个维拉凯斯学园也进入到了年终祭之前最后的准备时间。聚集在这所学园里的众多冒险者见习生们无一不为之而精神振奋,其中最活跃的那一群人要数寄希望在竞技项目中脱颖而出,获得上佳成绩的优等生们。天光未亮,这些学生们就早早地离开了温暖的床铺,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投入到训练之中。不管他们为的是荣誉、名声,还是为了在大会上尽可能的表现自己,争取将来能够获得更好的公会的青睐,亦或者只是单纯呢地想要捞上一笔不菲的AP点数,这种精神都值得赞赏。
而剩下那些拥有出席名额但却不那么有干劲的学生们呢,为了不在一年一度的重要活动上当众出丑,也差不多在早钟响过几声之后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寝室开始了操练。他们的训练目标更加简单:至少在对上比自己强的队伍时能撑过第一轮攻势不被瞬间秒杀,而若是幸运地碰到实力半斤八两的队伍,那么就争取能够打赢对方多赚点AP。
如上所述的两种人,实际上只占了维拉凯斯学生总数的一小部分。至于成绩没有好到获得参赛权的茫茫大众,还有尚未拥有固定队伍和参赛资格的一年级学生们嘛,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周日就像是某种节日一样令人兴奋。毕竟年终祭如其名所示乃是今年最后一个可以放松心情的校内活动,在其之后便要迎来漫长而又痛苦的期末考试准备期,试问谁不想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发泄一下平日里淤积的压力呢?
于是乎,在这种集体心理的驱使之下,整个广大的维拉凯斯学园便化为了巨大的祭典现场。不少学生借机贩卖从校外偷偷携带进来的美食与饮料的走私贩子,有些更加精明的家伙则偷偷开盘口下注今年的比赛走势,不过活动最火热的还是那些常年霸占排行榜上位的种子选手的粉丝团体。这些实力出众的校园明星自然吸引了大量的信奉者,而其中那些兼具本领与颜值的俊男美女们更是拥有各自的亲卫队,各种狗仔偷拍的私照在地下竞拍会上被炒到天价。
但是,这一切歌舞升平的景象只不过是这所学园的光明一面罢了,在日渐浓厚的节日气氛的表面之下,潜伏着的却是绿之学生军这学期以来所受的不公待遇所产生的暗流。绿军之中有不少头脑清醒的成员已经意识到校方正准备与他们这些无法带来收益的累赘一刀两断,原本虽不富庶但却稳定的下级冒险者生涯突然就有可能从必定能够得手的铁饭碗变成一场泡影,就是再欢腾的祭典也无法打消笼罩在绿军学生心头的重重阴影。缺少了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口的参与,今年的年终祭前日的热气比起以往来说可谓是冷清了许多。
在这一片暗云涌动的情势之中,孤身潜入到天敌巢穴里面两名魔物娘也在进行着她们自己的计划。天一亮就离开医院的两人先来到洛亚所居住的十五舍去取她的备用校服,清晨的寝室里空无一人,栎白练今天仍旧没有回来。洛亚无言的几下穿好了衣服,到盥洗室里去洗了个脸,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镜中的自己。
“……………………”
一名金发侧马尾的少女从对面的世界回望着自己的本尊。尽管昨晚基本没有能够入睡,但白皙的肌肤却没有受到失眠的影响,依然是那么吹弹可破,在朝阳的映照下反射着微弱光辉的发丝也同样柔顺如往常,虽然上翘的眼角和不悦地抿着的嘴唇会给他人一种咄咄逼人的印象,但不管怎么看,镜里映出的都是一个无可挑剔的美少女的形象,绝对不会有人能够想到她的真身正是冒险者所应该要消灭的嗜血魔物。
“没错,我的伪装是完美的,只要项圈还在就不会被看破,接下来只要找准机会干掉可恶的腹黑冬菇头,所有麻烦就会变成从来没发生过那样。”
用堪称凶恶的眼神地盯着镜子看了好一阵子之后,洛亚小声地这样替自己鼓了鼓劲,下定决心用双手一拍脸颊,“好,出发吧!”
“等一下,新兵。”
开门离开303寝室,洛亚刚准备下楼去与蕾娜汇合,却被人从背后叫住了。金发少女不用回头,就已经知道这个雄浑低音的主人是何许人也。
“啧……偏偏在这个时候遇上这家伙……”
在心里十分不爽地发出一声咋舌,洛亚万分无奈地回过身去向高大的宿管阿姨道了声早安:“Good morning,Ma’am……”
“怎么了,新兵?怎么这样无精打采的样子。你平时那种高昂到过剩的士气今天上哪儿去了?”
要说被年终祭的气氛所影响,教职工们自然也当仁不让。而要论在大人之中受到感染最深的那个,大概就是十五舍舍管,光荣的退役老兵玛尔达大婶了。如果说昨天她擅自发动全寝室学生进行大操练的时候还只是50%的军宅力放出的状态,那在这最后一天里她的暴走度就是100%。只见此人身穿一件非常古老的全身铠甲,乃是用铁片混合鞣制皮革编织而成的同时注重了防御力和活动性的款式。
这种装甲也许在二十年前曾经十分流行,但是在新式魔法材料十分普及,无论轻甲还是重甲全部都偏向时装化设计的今天,它可谓是古董中的古董。不过这套打扮的特别之处还不止如此,铠甲的表面还被涂成了迷彩的颜色,肩甲的部分上甚至还装饰着新鲜采摘下来的树叶和枝条。当然玛尔达本人的脸上也涂着同样绿黄相间的油彩,那副样子哪里像是女生寝室的管理员,简直像是刚从哪块地狱战场上返回的士兵一样。
“别人都说她是受了伤退下来的前冒险者,我看怕不是脑门被什么魔物给啃了吧,噗哈哈哈哈……!”
看到玛尔达这副完全与时代和环境脱节的奇异打扮,洛亚一边拼命克制住涌上嘴边的笑意一边在心底发出一句吐槽。也不知道舍管有没有察觉到金发少女正在暗地里疯狂嘲笑她的造型,就算有因为脸上的迷彩也不可能看得出来。总之玛尔达还是像平时一样摆着一张莫名严肃的面孔,用带着硝烟味的沙哑嗓音继续对洛亚说道:
“学生会的那个小姑娘跟我说了,你貌似是要参加她们的队伍在年终祭出场是吧?我就知道栎白练军曹的热意迟早会得到回报,没想到像你这样不合群的新兵也能够被她所感化。”
“才不是咧!谁会被那种闷热的乳牛所感化啊!我这还不都是被冬菇头给陷害的!”
听见舍管擅自这样下了定论,洛亚立即在心底大声表示抗议,同时也下意识地咬住嘴唇摇了摇头。而这一举动又被对方理解为了其他的意思。这位曾经的老将走到金发少女的身边,用比通常的语气要似乎温柔一些的声调在她耳边说道:
“不必担心,第一次上阵的新兵都会像你这样感到紧张。但是记住这一点,战场本身就会筛选出真正的生存者。你有着战士的眼神,活下来的几率很大,只需要顺其自然地发挥就好。”
话毕,玛尔达用巨大的手掌拍了拍洛亚的肩膀,然后一边举起右手大拇指一边转身离开了走廊,留下一脸懵逼的金发少女一人愣在了原地。
“开什么玩笑……老娘这难道是……是被这个肌肉妖怪给鼓励了吗……?!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去!”
“洛亚同学,你换衣服的时间比预想中要久,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别问!什么也没有!”
一大早就遇到完全超乎想象的突发事件的洛亚脸色显然十分不好,就连等在楼下的蕾娜见了都忍不住发出担心的疑问,后者则没好气地一口呛了回去。这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进行对话,在自动贩卖机里随便买了些便宜的早点之后便一路来到了绿之学生会的学生会室。
“就是这里了。”
绿色学生会的具体位置其实就在绿军学生平时上课的教学楼四楼的一角,完全是由普通的教室休息室改建而成的,而红色学生会的所在地待遇则要好上许多,是位于建筑顶层的一间豪华办公室。这样的差距虽然十分令人气愤,不过也就意味着洛亚和蕾娜不会撞上红色学生会的闲杂人等,一路畅通无阻地便到达了目的地。
“咚咚咚!”
确认了门牌上的标语没错之后,洛亚上前粗暴地敲了敲办公室那缺乏装饰的朴素木门,紧接着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久违了好几天但却绝对不会听错的恼人嗓音:
“来————了————!”
伴随着一连串“啪嗒啪嗒啪嗒”的急速接近的脚步声,办公室的大门被“砰”地一下从内部打开,果不其然出现在洛亚眼前的是栎白练那张笑逐颜开的面庞,以及来自同一人物的一个无比猛烈的拥抱。
“洛————亚————酱————!人家好想你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