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决定了,我绝对要杀了这男的,现在就杀了他!”
艾修·怀特那下作至极的手段,无比狂妄的表情声调和肢体动作,以及蔑视法律公然命令审判者的傲慢举动,无一不在刺激着洛亚脑袋里那根直接连通杀意的神经。此时此刻男人的嚣张指数到达了极点,而魔物娘的杀意也亦是如此。
“洛亚同学!冷静!冷静!”
这可辛苦了蕾娜,为了要压制住怒火攻心的搭档,男装少女不得不从座位上跳将起来整个人扑到了她的身上,“要动手现在也不是时候,还是等有机会的时候再从长计议,好吗?”
“啧!所以我就说不应该听那灰色老太婆的指使的!凭什么我们偏偏要装成冒险者跑来这种满是垃圾的鬼地方!真是恶心死了!”
咬牙切齿地在银发少女的臂弯中挣扎了片刻,虽然洛亚最终放弃了抵抗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但口头上的愤懑之语却依旧没有停止:
“搞没搞错啊!老娘可是连人类的身份都放弃了,为的就是不再受到支配这狗屎一样的世界的那些垃圾大人们所定下的混账规矩所束缚。结果怎样?结果我现在却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那滑稽的小丑靠着自家的权势在那里耀武扬威?哈!开什么玩笑,沃尔夫冈,对此你难道就一点感触也没有吗?”
“我……”
被金发少女愤愤然地这么一问,蕾娜先是有些迷茫地沉默了片刻,最后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道:“……是呢,也许洛亚同学你有自己的理由……不过,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属于人类世界的事务,身为非人类的我们不应该去加以干涉。”
“是吗,你这家伙是这样想的啊?哼……倒也不失为一种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就是了……”
听了蕾娜这甚至称得上有些冷漠的想法,洛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如同银发少女所说,人类世界的那些愚蠢而又腐败的等级关系,还有建立在那之上的种种不公与偏见、蹂躏与剥削……这些如同在寄生在肤浅的光芒所无法触及的暗处,**着血液无限增殖的脓疮一般的丑恶现象固然是令人憎恶的存在,但若是不再把自己当做人类,只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眺望他们的自相残杀的话,反过来讲确实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毕竟俗话说得好,这世上再没有比他人的不幸更为甜美的蜜糖了。
“可恶,我要是有你这么看得开就好了……”
但话虽如此,洛亚并没有办法那么干脆地在心里把自身的存在与整个人类社会一刀两断地割裂开来,下方审判场里的傲慢与专横仍旧让她怒火中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成为魔物娘时日还浅的她还残留着大部分身为人类时的自我认知和人格构成。其证据就是在洛亚的潜意识之中,只有在需要战斗的力量的时候,她才会想要变身为拥有钢铁肢体和不死之力的“戮血铁棺姬”,如今的这具经由幻术所伪装的平凡少女的肉体在平时的日常生活之中,并不会让她产生力量被束缚的难受之感。
“不……洛亚同学你只要保持现在这样就好……”
似乎能够清楚地看穿洛亚心中所想的一切,听到金发少女这句自言自语的蕾娜偏过头去,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她这样说道。
“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看,布林顿前辈似乎要展开反击了。”
在那之后,没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的洛亚虽然反过来问了一句,但却被银发少女巧妙的岔开了话题。蕾娜的这招相当有效,金发少女的注意力瞬间就被举手请求发言的绿之副会长吸引了过去。
“审判长,我对证人的证言提出异议!”
“许可。”
“感激不尽。”
在得到仪式主持者的首肯之后,克莱尔·布林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用隐藏在反射着冰冷光芒的镜片后面的冷酷双眼紧紧盯住旁边席位上一脸得意的红军代表,义正言辞地陈述道:
“我必须要在此指出,方才碧翠丝同学的发言根本无法作为任何程度上的证据。无论是对被告在寝室内服用禁药的行为的无端指控,亦或是对她与其他女性学员之间的亲昵举动背后的目的的无理怀疑,其性质充其量都只是个人的臆测而已,并没有丝毫的真凭实据,如果连这种明显是空穴来风的诽谤中伤也要作为有效证据加以采纳的话,本次审判的公正性便无法得到保障了。我建议——”
“好大的胆子啊,布林顿同学!你这是在指责学级审判这一神圣仪式本身吗?”
还没等克莱尔发言完毕,本应无权在别人的反论时间内插嘴的艾修却猛地挥手一拍栅栏,强行将短发少女的声音盖了下去:“难道你没有听见吗?刚刚证人可是老老实实地当着远古先贤的面立下了毒誓的,这不就是她句句话属实的最好佐证了?毕竟这可是老祖宗们传下来的仪式,其效力当然毋庸置疑,我想不会有人蠢到仅仅为了栽赃一个前室友就拿一辈子的前途做赌注吧?”
“……请恕我直言,即便真如你所说的一样,红军代表。”
又是冷冷地一推眼镜,短发少女以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反驳男人道:“那也只能证明碧翠丝同学‘自认为’被告有疑点,却不等于被告真的就进行过她所描述的违规行为。而且归根结底,我们此次讨论的主旨是在被告白天比赛上的表现,然而你找来的证人所说的一切,却是她早在‘一年前’的种种怀疑……对此,我不得不认为你的这种行为是在刻意混淆视听。”
“哈哈,可笑。试问一年前的被告,难道与现在在此受审的被告不是同一人物?所谓‘狗改不了吃屎’……抱歉,请原谅我的措辞不当……我想说的是,人类的行为是有延续性的,一年前便开始偷偷摸摸的家伙,到了一年之后的现在自然也还是沉迷于歪门邪道,这简直是再明摆不过的事实了!”
“所以说,你这种说法就是混淆视听——”
“够了!”
眼看胡搅蛮缠的艾修与分寸不让的克莱尔之间就要爆发出持久的骂战,审判者突然以绝对压倒性的音量阻止了两人再继续说下去,“证人既已经立誓,其证言便必须被本庭所采纳。然则无论是证言亦或者证物,其性质在此都不过只是辅佐判断的材料。被告的罪名成立与否,最终仍在汝等代表们的选择之上——蓝军代表,现在轮到汝进行选择了。”
“唔……到我了吗?”
终于被点到名字,从审判开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蓝色学生军代表,裘达斯·佩伦道尔·D·阿尔方斯抬起了他古典雕塑般英俊挺拔的面庞,然后——眉头微蹙地露出了一个明显感到困惑的表情:
“哎呀……这可困扰了,没想到竟然会出现需要蓝军代表做最终决定的学级审判啊……按照以往的惯例,大多数的审判不都是红绿双方两票决定有罪与否的吗?”
与早晨开幕式上的那种从容不迫的优雅态度判若两人,此时的裘达斯会长表现出来的完全是一个没有主见的废柴男性的形象,只见他抱着脑袋原地苦恼了好一会儿,接着苦笑着冲背后的观众席扭过头去:“呐,大家,事情好像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你们说我该支持哪边才好啊?”
“唉,阿尔方斯同学,你代表的可是我们蓝色学生军的脸面,还请你多多自重。”
“………………………………”
“呼呼呼……佩伦道尔少爷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呢。”
面对突然角色崩坏的金发帅哥,学生会干部的众人纷纷做出了具有特色的反应,具体来说就是:副会长艾莉丝闻言掏出一把华丽至极的折扇挡住了下半边的面孔,接着便居高临下地露出了看垃圾一般的鄙视眼神。干事长莫妮卡板着脸一语不发,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会长的声音。而小夜子书记则掩着嘴偷偷窃笑了起来。
“诶……大家怎么这样……”
遭到一众同僚的冷遇,裘达斯垂头丧气地转过身来,用困惑的视线在审判场上的其他人身上扫过。只见无论是克莱尔·布林顿还是艾修·怀特,亦或者身在结界中的被告栎白练,在场的全体人物都被他这个“本校最强”展露出的真实面目给惊得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甚至都忘了要拉拢这个掌控审判最终结局的人物。
“呃……既,既然红军代表费心费力地提出了这么多的有力证据,又有证人又是视频的……那我就还是相信他比较好吧?”
令人尴尬的冷场就这样持续了半分钟之久,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脑内斗争之后,裘达斯最终还是败给了艾修的宣传攻势,抬头望了一眼人多势众的红军成员,接着便伸出手去想要按下决定天平朝向的那个按钮。
“哼!是我赢了!”
“啧……是我的失策,没想到蓝军会长的真实性格竟然是这样……”
“大家……抱歉了……”
眼看审判的终局即将尘埃落定,艾修·怀特露出了属于胜利者的残酷微笑,克莱尔和栎白练则各自垂下了头颅。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结果已定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并未放弃她的抵抗:
“停下,我说给老娘停下!你这白痴长发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