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
陈韵苦笑了一下,见我还没有把刀放下的意思,就又多说了这么一句。
“行吧,所以说只是个误会啊…。”
我斟酌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将刀收了起来,通过刚才的讲述,我也总算是了解了一些幕后的事情。
在我们见到的那一伙人里,大部分都不是原先就在这片区域活动的。准确地说,他们是被人骗进来的。
充足的物资,安全的住所,救援即将到来…无论有无根据,这些理由很快就能让一个刚刚在末世中幸存下来而又走投无路的人信以为真,陈韵也不例外。但等待他们的,却是奴役。
是的,来自蜘蛛的奴役。
当他们醒来以后,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被赤裸裸地摆在他们面前。从他们醒来开始,就要肩负着杀丧尸来喂养这些蜘蛛的任务。很匪夷所思,但又却不得不接受,因为他们很快就被告知,一旦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离开划分给他们的区域,就会成为下一个饲料。即使有幸逃到古城以外的区域,寄生在它们后颈处的小蜘蛛在接收到某种信号以后,会立刻将他们杀死。仅仅是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他们中的有些人就已经无法承受,选择了自杀,还有人在期盼着熬过这段日子,但是还有一部分却变得麻木,甚至带回其他人来成为新的“奴隶”。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有其他的想法。
他们和这些蜘蛛新的王做了个交易。
如果能够带回进化者,他们可以赎走自己,用这种一条命换一条命的方式来让自己脱离这个地方。
“哈,一命换一命,到时候真要换了估计得打起来。”
这是我听到这句话时的嘲讽。
“还有新的王是什么东西?”
陈韵表示并不清楚,但她知道,前不久外头来了另一伙蜘蛛,而在那之后,先前她看到的蜘蛛王就换了一只,而且最让她不能理解的是,那伙蜘蛛是一个女孩带来的。
“女孩?”
“对,十五六岁上下,穿着的那套…好像是叫做水手服?而且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持刀的手不禁抖了一下,在陈韵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也把她本人吓了个半死。
“没事,你死不了,继续说。”
“……”
而陈韵,一直是反对用这种方式来救自己出去的。
“如果我们这样做的话,那和那些没有人性的怪物又有什么区别?而且,虽然只是个设想,但我更希望进化者能救我们出去…”
“别把进化者当成无所不能的家伙啊,没看到我们当时被撵着跑吗?”
“是啊…进化者,也只是人类而已啊…”
至于那张纸条?
“本来我想让你们起疑并且想办法离开这里,结果你们那一个小时一个在睡觉一个在闲逛,我又不能直接和你们接触太多…”
时间回到现在。
“我能问问你们是什么时候觉得我们有问题的吗?”
看到我把太刀收起,陈韵一直有些紧张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下来,随后又小心的问道。
“从一开始喽。”
我抱着太刀随口答道。
“你说我们是进化者,可你敢说能够轻松拉起两个人的你不是进化者么?”
“是那个时候…”
陈韵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嘛虽然真正确认是在对每个人用了一遍[鉴别]以后发现他们的属性都处在二级水平,但最开始确实是在这方面起了疑,就是不清楚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毕竟[鉴别]现在只给个名字,等级和属性,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让它的效果缩水了。
“不过,我确实应该不算进化者。”
陈韵叹了口气,望着自己的手掌缓缓地握起了拳,在她的手背上,几根青筋正伴随着她话语中的愤然接连突起。
“不只是我,被寄生的所有人身体素质在来到这里以后都有了提升。可能…这就是它们所给的…劳动资本?可我宁愿不要。”
说着,她将拳头重重地砸在地上,沉闷的碰撞声激荡开来,再抬手时已是鲜血淋漓。
我没有多言,只是看着她悔恨的样子,有些同情却又无奈。
几经沉默后,她终于重新开口:
“你知道为什么我说要来这家店吗?”
“有话快说。”
“…真无情。”
陈韵扶着墙站了起来,借着透过窗帘的光亮摸到一个存放烟酒的橱柜前。
“帮我一下,把它移开。”
“你不会是想说下面有个地道吧?”
我刚想把测绘地图打开检查一遍,却又想到这玩意儿只能描个大概,也就不再纠结它为什么没有把地道扫出来。毕竟如果是比较封闭的空间它是透不进去的……
帮着陈韵将橱柜移开,又听着她的指示用刀把一块地砖撬了起来,我这才发现这里居然真的有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
“你确定这不犯法?”
“犯,但首先这不是我的店,而且现在也不会有法律了。”
陈韵抓住布满锈蚀的门把向上翻开,激起一片灰尘,让她咳嗽连连。
…默默戴上过滤器。
“这家店是我小叔的,之前有一次来找他,不小心就撞见了有人在用这条道,现在正好能帮你们出去。”
“那你小叔呢?”
“骗我进来的就是他,已经被一个暴脾气的打死了。”
陈韵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你跟我们一起走?”
“……”
听到我的询问,陈韵先是沉默,随后抬起头,眼中似乎有一种欣慰,却又伴着失落。
“不,我,我们是出不去的。上次有两个人被命令外出以后想跑,却又在傍晚的时候自己走了回来。神色痴呆,步履蹒跚,就像是被控制了一样。然后,他们就被当做了蜘蛛的饲料。”
糟糕。
“为什么不早说…”
我皱起眉,神色凝重地说道。
“怎么了?”
“不,没什么,只是…抱歉。”
她没有告诉我,或许是因为她本来就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但有件事我没有告诉她,却是因为我不信任她。
但此刻,事实证明我错了。
“吱…”
后门被打开了,是金栗。
“那两人呢?”
“被蜘蛛吃掉了。”
“到齐了?哼哼…”
阴影中,数十个人影从中钻出,而他们,赫然是没有跟过来的那群人。
这便是,我没有说的事。
“难怪你会一反常态主动冒险把这两人救回来。”
“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们两个就乖乖的跟我们走吧?”
本来寂静的烟酒店内忽然变得嘈杂。嘲讽、坏笑接连不断,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同金栗一起抽出了武器。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哥几个下手轻点,说不定上贡之前还能好好玩玩呢!”
只是在几个回合后,两人的身影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化为了弧光,随后消失不见。
“嘭!”
阴暗的下水道中,“吱哑”的声响荡过这片似乎是末世爆发以来变化最小的地方,一扇用泥巴遮掩住的小门被强硬地推开,我迫不及待地探出头,大口地享受着新鲜空气。
…就是味道大了些。
小门的旁边便是连通地上与地下的梯子,在确认无危险后,我才让金栗爬上去打开井盖,对下水道保持着好奇的阳光随着井盖的打开纷纷跳入,而我们也很高兴能重新见到它,迅速上到地面,逃离这个又冷又湿的地方。
这里是古城之外。
他们追不出来。
但同样的,她,也无法脱身。
回家,真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