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拳呼啸着直奔面门,向忠全神贯注,以最小动作回避,拳风划过面庞,眼角余光隐隐瞥缠绕在拳击手套上的无形之气。
不管能力如何,只要没有打中就没有——
“?!”
注意力被青年右手的刺拳吸引,视线转向一侧的瞬间,一抹红色从死角窜入,逼迫避无可避的向忠双手在头部架起防御,承受下一记结实的左摆拳。
咚!
宛如重锤砸在石墙,沉闷的声音回荡在空间中。
震出十步开外的向忠脚步摇晃几乎就要失衡。尽管他已经用尽全力架起了防御,但这硬接的一拳经过他手臂缓冲再传达到头部的力量,依然让他一阵眩晕,牙齿可能也断了几颗,泛着铁锈味的血腥在嘴里蔓延开来。
疼痛姗姗来迟,手部、面部、牙齿,剧烈袭来的钝痛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用气包裹在拳套之外,青年的攻击没有与向忠直接接触,只是通过无形之气来对向忠进行打击伤害,这是为了防止拳套或者手腕被引爆而采取的防御策略,这样的打击方式会降低伤害,再加上刚才他似乎只是试探性的攻击,并没有使出全力,因此这一拳的力量可以说是非常弱的。
但即便是这样大打折扣的一拳,也足以令向忠狼狈不堪。
力量再重一点,他几乎会当场晕厥,在这样的战斗中,这就意味着死亡。
但是,没有后退的理由!
既然被击退打出了距离,就合理利用这段距离,抓起散落在地面上的碎石,向忠一边跑动一边投掷。
石子在向忠手上就化为榴弹,划出弧线奔袭而出,刺头青年没有怠慢,架起双拳,对袭来的每一颗石子都一拳碾过。石子在空中引爆,碎屑被无形之气阻挡,无法对青年造成伤害。
“真硬……”
向忠索性抓起一大把石子,朝着青年所在的方向如霰弹般洒出,石子不断引爆,灰尘将视线完全遮蔽,向忠压低身体冲入其中。
突入,沉身,回忆上一刻青年所在的位置,向忠的拳头从腰间抽出,瞄准青年下巴的位置上勾而出。
下巴是头部最脆弱的打点,一旦命中很有可能造成脑震荡,向忠要的就是一击定胜负。
但是,全力以赴的拳头没有打到任何东西。
向忠的拳划开尘灰,在烟幕后一张带着嘲笑的面庞浮现,刺头青年稍稍仰头避开了这倾力的一击,在他眼中,向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脚步微微后收,身体的力量扭转而出,拳头从身前瞬间加速,以最短的距离袭向向忠毫无保护的胸口。
必杀直拳。
轰!
剧烈的爆炎在向忠身上炸裂,他整个身体如同抹布一半向后飞出,擦在地面上扭曲翻滚,直到失去动能自行停止。
鲜血渗出,兜帽翻落,金色的短发也被血色染红,趴在血泊之中的向忠似乎已经殒命当场。
“啧……”刺头青年查看控制器后再次咂嘴,面带不满的朝着向忠走去。
地图上,标志着向忠的红点没有消失。
挣扎着动了动,向忠一点点支撑着,从地面上爬起。
他的连帽衫在胸口处开了一个盆口大小的洞,露出的胸口上布满了烧焦与划伤的痕迹,血液在不断地渗出,甚至能看到耷拉下来的皮肉。
但这些都不是致命伤,青年那绝对致命的一击被向忠用自己引发的爆炸带来的反冲躲过了,尽管付出的代价如此巨大,但他现在还活着。
用手轻触伤口周围的尘土将它们引爆,小小的火焰烧灼着伤口,散发出焦臭味的同时流血渐渐停止,向忠再次将拳头架起。
“过来老老实实的让我打碎你的头盖骨。”
“咳咳……你的胜利条件、真是太、暴力了……”向忠想要叹气,却被倒流的血液呛到。
刺头青年不再回话,只是保持着身体的架势,脚步跃动间一点点的靠近向忠。
向忠所做的举动在他看来如同儿戏,他只要扎扎实实的打回去,作为一名职业拳击手他不可能会输在自己最熟悉的项目上。
已经千疮百孔的向忠首先采取了动作。
压身向前,向忠挥舞拳头,连续的刺拳向着青年的面上招呼。
刺头青年微微皱眉,选择了防御。毕竟他对向忠引爆的原理不算非常清楚,一旦接近战中被接触了,说不定就会被瞬间爆杀。
场面一时上居然是向忠占了上风。
但两人都知道这毫无意义,向忠的压制不可能不知疲倦,而青年的防御反击又能做到一击必杀,如果场面这样僵持,结果就不会有所改变。
所以两人都在等待变化的一瞬。
以暴雨般拳击压制的向忠瞬间消失在了青年的视野里,下一刻,刺头青年的脚踝处传来沉重的力道。
一直以拳击手打法进攻的向忠,在瞬间切换了进攻,使用了拳击技术中绝对不会出现的扫腿,试图掀翻刺头青年。
毕竟,从没有人说过这是一场拳击赛。
是的,没有人说过,所以青年一样清楚。
“等你好久了!”
将脚微微抬起,扫腿的力道被尽皆卸下,刺头青年将脚重新踏下的瞬间就稳住了支撑。
不知道有多少人抱着“拳击手下盘不稳”的关键对他进行偷袭,这些人毫无例外的,都败在了他的拳下。
“自己的弱点怎么可能不知道!!!”
刺头青年抬起头来,看向向忠挥舞的无力之拳。稳住了重心的这一瞬间,优势就重新回到了他手中,而试图破坏平衡进行攻击的向忠现在挥拳动作已经做出,不可能再收回身体。
巨大的靶子摆在面前,等待他去摧毁。
“见识真正的力量吧!!!”
青年扭身发力,直拳再次轰出,无形之气缠绕在拳击手套的周围,将拳面化为最强的重锤,直指向忠无法收回手臂。
拳面与拳面相撞,刺头青年的拳势如破竹般粉碎了向忠的拳,紧握的指节被轰开,手指向着不可能的方向扭转。青年的拳没有停下,粉碎了向忠弱小的拳头,直拳的力量进一步推进,将整条手臂都压缩在了一起。
喀嚓喀嚓。
骨头碎裂摩擦的声音宛如动听的节奏进入耳膜,青年看着向忠的整条手臂如同被拧干的毛巾一般扭曲,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取巧都毫无意义,无力的挣扎只会被更强的力量所碾碎。
“想要——”
“?”沉浸在破坏的喜悦之中的青年终于察觉了不对。
太轻了。
就算是弱小的向忠挥出的拳头,这一拳的力道甚至没有刚才用来压制的拳头沉重,仿佛像是把力量抽到了别的地方一般。
怎么会有人将自己的一整条手臂作为弃子!
“——就给你!!!”
除了眼前这个疯狂的金发少年。
将整条手臂作为诱饵引出了刺头青年的拳,向忠将身体踏前一步进入到了青年的臂展范围之中,左手从身后甩出,宛如套索一般精确的抓住了青年毫无防备的手腕。
刺头青年看着手腕上紧紧贴住的透明薄膜,慌张的想用手撕开,但笨重的拳击手套根本无法做出如此精细的动作。
刺头青年想要用牙咬下手套,可是太晚了。
咚。
烟火在拳击手的手腕上迸发,惊恐的表情在他脸上蔓延。
“再见……”
话音落下,拳击手消失在了原地。
“啊啊啊——”
向忠身体一软,跌坐在地上,再次迟到的剧痛山呼海啸般袭来,一瞬之间卷走了他的意识。
“呃、呃呃、啊啊啊……”
整个人如同焦火中的蛆虫般扭曲翻滚,在地面扬起尘灰;想要叫出声,但钝痛又将声音塞回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好几次,向忠都几乎要直接失去意识。
这是用一条手臂换来的机会,绝对不能闭上眼,就算剧痛已经让视线模糊游离、就算强撑着的眼睛已经干涩肿痛,只有前方的道路绝不能失去。
前方触手可及的地方就有他的姐姐。
数分钟后,察觉到疼痛的警告不再有意义的身体逐渐降低了信号的等级,大脑在一点点的适应这份剧痛,最终达到可以思考的程度。
向忠想要站起来,却脚下一滑再次坐在地面上——疼痛夺走了他所有的体力,而地面也被他的汗水完全打湿。
道路就在眼前,但他连再迈出一步的力量都失去了。
“就这样绝望了吗。”
男性的声音从旅馆里传来,一度反复确认过不再有人的旅馆之中再次传来脚步声,战斗控制器绑在废掉的右手之上,向忠甚至无法抬起手腕确认这名敌人。
但向忠知道,他说的没错,无法前进并不绝望,现在才是真正的绝望——现在的向忠无法对任何敌人做出哪怕一星半点的抵抗。
被玛利亚劝诱利用,再被舍弃;失去了最重要的姐姐,一路追寻至此;赌上性命击败了眼前所有的敌人,却还有人拦在身前。
这份连天都舍弃的厄运,只能全怪在姐姐强迫染的那头金发上了。
但是踏足而出人却让向忠意外。
白色长衫扬起,晶莹剔透的长剑握在手中。眼前的这个人向忠认识,他曾治好了自己被玛利亚强制自毁的腿伤,之后也将战斗之中的信息共享了,如果非要在敌和友之间划分的话,向忠更愿意相信他也许是友方。
然而长剑剑锋所向的却是自己,是敌是友自不用论。
“你的姐姐陷入了沉睡,旅馆里面没有其他人了。”白迁远盯着瘫坐在地上的向忠,轻轻叹气。“你一定在想我究竟是敌是友吧。”
“我的队友们对玛利亚的控制器做了手脚,她不会察觉这里发生的一切,也因此你才能取得战斗的胜利,从这方面来说我恐怕是你的友方。”
“但我要把向华的生死纳入我的手中掌控,因为她的生死事关我的队友们的生死,我不会让你夺走她的,这样看来我也能成为你的敌人。”
“……让我过去,我们会退出这场比赛。”向忠最后的挣扎。
“我知道,你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找到你的姐姐,然后大概你会用炸毁她的手腕的方式让她退赛吧。”
“只要离开了比赛,就会受到潘多拉系统的庇护,这样一来至少生命就没有危险了。”
“但我要掌控你的姐姐的生死,她一旦退出我也会无从下手。”
“我是不会让你们离开的。”
相乐山让白迁远自行判断的事项,正是向华的生死。
在相乐山他们还能支撑住玛利亚的进攻的时候,留住向华的性命,等待慕辰舟带回拓跋颜花,达成大圆满的结局也未尝不可;而一旦支撑不住,相乐山他们面临生命危险,就有必要杀死向华来牵制玛利亚。
相乐山只负责传递信息,何时动手则交由白迁远自己判断,因为他相信白迁远,相信他在面对取舍时冷静的判断。
“而且,在还有时间的现在,你真正的敌人我想还不是我。”
身形飘然一动,白迁远的长剑轻刺而出。
躲在瓦砾之后的拓跋颜花,手中的图腾泛起红光的一瞬就被飘然而至的白璧剑剑尖轻触,化为齑粉。
“应对你的方式相乐山已经告诉了我,因此我希望你能安静的等待一段时间。”
收起长剑,白迁远对着拓跋笑了笑。
“时限到来之前,我会协助你保护你的姐姐。”白迁远看向向忠,“时限到来之后,我会协助你杀掉玛利亚的信徒。”再转过头看向拓跋颜花。
“不要阻止我!!!”从瓦砾的遮掩中走出的拓跋眼中带着杀意。
“不要阻碍我……”从地面强撑着站起的向忠眼中带着杀意。
截然相反的目标,毫无二致的杀意,两道被命运拉扯开又扭曲在一起的目光,汇聚到同一个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