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这么说吧,除了这些之外,应该还有许多其他因素才对。”
如果要将苦难的原因百分百归于自身,那似乎又太没有道理了些。
“或许有些人确实是因为命运的捉弄才那般落魄,但绝非全部。”
达尔威主教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其实教会几年前在贫民窟实行过救济,但结果实在说不上理想。”
“为什么呢?”
“当时的救济物资原本是打算人均发放的,但当教会人员携带大批物资到达贫民窟时,反而引发了暴动,贫民窟的人们完全不听指挥,甚至有人认为分配不均而对剩余物资进行毁坏,就连分发物资的人员中都有因此受伤的。”
我的脑中非常轻易地就想象出了当时那种混乱的场景。
“然而教会并没有放弃,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尽量为他们提供工作岗位。而结果,除了个别几个人外,大部分人都出现了严重的怠工情节,最后这件事也不了了之了。”
原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这还真是……令人寒心。
这时我不禁想到,希列弗会不会因为得到了我的帮助而被其他人嫉妒,最后发展成欺凌。
不过,他应该已经具备一定的自保能力了,这点或许不用担心。
“圣女曾经说过,所有人大体都可以被分为两类——有救的人和没救的人。自甘堕落的人毫无疑问是属于后者,而教会能做到的事情也是有限的,十分遗憾。”
“嗯,我能理解。”
有些人确实是无可救药的类型,我对这一点表示认同,我在前世也碰见过一两次。
“看来我所说的已经解决了你心中的疑惑,那我差不多该走了,再见了孩子。”
“好的,您慢走。”
达尔威主教朝我笑了笑,随后在修女的搀扶下离开了。
没想到贫民窟的整体精神状态是那样的,前几天去的时候基本没有类似的感觉,是因为我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不管怎么说,一片狼藉归根结底也是咎由自取吗?甚至连累了无辜的人,令人唏嘘。
明天见到希列弗的时候一定要和他强调力量是为了守护而存在的!这也是当初洛艾克常和我说的。
我握紧拳头放于胸前,此刻仿佛充满了正义的力量。
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我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得赶紧回去,露露还在等着!
我按照达尔威主教所说的路径返回正殿,与先前密密麻麻的情景不同,大概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已经离开了,而剩下的人则留了下来,在朵莉米丝的雕像前祈祷。
总之,是一片和睦的景象。
说起来,成为朵莉米丝教教徒后貌似也有必须要遵守的条例,不过都是些最基础的东西,比如不能作恶、待人友善之类,除了这些之外,基本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一个宛如童话般的宗教。
我回到了原先的座位,露露像个木头似的呆呆地坐在那边。
“久等了,回来的时候碰到点事,走吧。”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只是稍微有点迷路了而已,哈哈。”
“嗯,那就好。”露露一副总算放下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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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看着努力练习希列弗,渐渐陷入了思考当中。
我想了解一下贫民窟的人是否真如达尔威主教说的那般不堪,这点从一直生活在贫民窟里的希列弗本人口中得出的答案一定最为准确。
就算退而求其次,我也想知道希列弗会不会因为频繁和我接触的原因,而受到那些看不得其他人好的家伙的攻击,各种意义上的。
不过,也不排除希列弗为了不让我担心而故意说谎的可能,他倒是很像会这么做的孩子。
那该怎么办呢?
我思来想去,最后也只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跟踪,对象是希列弗的话就不难办到。
只要在他回去的时候偷偷跟在他身后,确认一下他有没有被欺负就行了,希望结果可以让我安心一些。
虽然力量是为了守护而存在的,但该反击的时候还是要反击,我也得把这一点告诉他才行。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在想清楚这些后,我继续投入到对希列弗的剑术指导当中去,我真觉得现在的自己有点像雕塑家。
伴随着木剑挥动的声音与流下的汗水,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就算是与昨天相比,希列弗也有些许的进步。
真是一个好苗子啊。
感叹的同时,我也在目送着希列弗远去,并且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与距离。
毕竟跟踪也是一门技术活,尽管我不是专业的,但也勉强能明白一些要点。
跟踪的事情我已经偷偷跟露露说过了,两个人一起的话,暴露的风险会加倍,所以就拜托她看家了。
说回这边,在希列弗快要消失在道路尽头的时候,我开始了行动。
首先是快步跟上,然后尽量融入到来往的行人当中去。
在确保身边随时都有遮掩物的同时,与目标的前进速度保持一致。
简直就像是在玩谍战游戏一样,不过我的心中并没有升起所谓的兴奋感,因为在跟踪了一会后我就发现,自己的举措大部分其实是没有必要的。
希列弗本身就没有防备跟踪的意识,他甚至压根就没有回头过。
也就是说,其实只是我一个人在那里自嗨,呃,令人尴尬的现实。
咳咳,不用在意这些细节,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就这样,我一路尾随希列弗直到快要抵达贫民窟。
然而他却在这时停下了脚步,并开始环顾四周。
我身旁刚好有一棵枯树,所以我迅速就藏在了树后面,应该没有被发现。
突然这是怎么了?是察觉到可能被人跟踪了吗?他还没有敏锐到这种程度吧?
不过,如果我暴露了的话该怎么解释呢?算了,到时候就实话就实说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动机。
我继续观察着。
希列弗似乎是在确认周围有没有人,随后他来到一座石墩旁,俯身从石墩下取出一个木盒子,并将露露给他妈妈做的药膳放入木盒之中,最后他又把木盒放回了石墩下,连同我送给他的木剑一起。
我看着这一幕,完全无法理解他到底是在干什么。
这显然有些不对劲,但还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希列弗就已经开始继续前进了,没办法,我也只好继续跟着他。
在我的疑惑中,希列弗回到了贫民窟。
而他刚一回去,就被两个男人拦住了去路,一个又瘦又高,另一个则矮一些。
当然,我并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和希列弗是什么关系,但他们看着就不怀好意。
他们似乎在和希列弗说着什么,我离得有点远,听不清楚其中的内容。
就在这时,高个的男人突然踹了希列弗一脚,把他踹倒在地,而矮个的则开始猛踢。
周围有许多人在围观,却并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但这不是问题所在。
希列弗为什么不反击?
这才是问题,就算没有武器,在魔力的加持下,他也未必打不过两个快要瘦成皮包骨的大人。
可是希列弗仅仅只是护住头脸,任由那两个男人殴打。
会发生这种情况,恐怕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希列弗存在不好动手的理由。
或许是被威胁了什么,尽管不清楚原因,但应该就是这样。
好吧,如果他真的有不能反击的理由,那就只有我来动手了!
我冲上前,在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的时候,一脚把高个子的男人踢倒,让他和冰凉的雪地来一个热情拥抱。
至于那个矮一点的男人,我则是一拳打在他的腹部,让他吃痛倒地。
“两个大人欺负一个孩子?不要脸也得有个限度!”
我还以为这两人会不会是有什么本事,没想到一击就倒了。
“老师,你怎么……”
“这个你不用在意,等下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打断了希列弗的发言,将目光投向了倒在地上的两个男人。
同样,围观的人中也没有上前帮助他们的,只是为了看个热闹吧。
他们站起身,眼神中流露着凶狠,但看起来没有继续动手的打算,或许是能看清武力上的差距。
最终,高个子的男人发出“啧”的声音,和另一个男人一起跑开了。
呼,结束,虽说如此,也没有完全结束。
“走吧。”我扶起希列弗,想要把他送回家里。
然而他却挣开了我的手。
“请等一下。”留下这四个字后,希列弗往贫民窟外跑,就是他回来时走的路。
出于担心,我也紧随其后。
我跟着希列弗一路来到他存放药膳和木剑的石墩旁,周围依然没有人,所以我觉得是时候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两个男人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诚实地告诉我。”
希列弗拿起药膳和木剑,低着头说道:“为了更好地生存,很多人聚集起来成了一个团体,抢夺别人的东西,之前老师给我的钱,大部分其实也被他们抢去了,我也因此被盯上。”
听着希列弗的诉说,我心中开始发凉。我最不希望发生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而且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果然,我第一次来到贫民窟时只看到了表面,没看到隐藏着的恶意,有些人确实是在挣扎,但却是在以一种恶毒的方式挣扎。
“为什么不反击呢?放心,我认为现在的你已经具备反击的能力了。”
力量是为了守护而存在的,保护自己也包含在其中。
希列弗摇了摇头。
“不行的,我当然不怕他们,但我的妈妈还在,我总有不在她身边的时候,那些人欺负够了我,就不会去伤害我的妈妈了。”
原来是有这一层原因,我居然会忽略了?
但是,该说他果然还只是一个孩子吗?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
“我觉得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恶人是最不讲道理的,他们永远不嫌伤害的人太多。”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与其指望恶人良心发现,不如先从自己改变。
“那……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其实简单得很。”我盯着希列弗的眼睛。
迷茫是常有的事,我也经常迷茫,但迷茫也不能让我们停滞不前。
“只要按着现在的路继续前进就好了,努力练习,提升自己的实力,然后你就可以带着你的妈妈离开这里了。”
“我真的可以做到吗?”希列弗似乎有些退缩。
从我自己总结出来的人生经验来看,无论何时,拥有坚定的信念都是很重要的。
“你一定可以的!我是认认真真地这么想,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人,况且,这不只是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你妈妈。”
我并不擅长劝说他人,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些话能起多大效果,但放弃终归是不好的。
“嗯,我知道了!我一定要让妈妈过上安稳的生活!”
希列弗的语气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我不禁松了一口气,至少我的话疗是有用的。
真是太好了。
“很好,很有精神!不过在这之前……”
“嗯?”
……
那之后,我带着希列弗回到贫民窟,我当众就宣布了希列弗是我罩着的,谁要敢伤害他和他的妈妈我就把那个人的脑袋砍下来。
总之,我算是用尽了凶言恶语。
虽然我不会真的杀人,但用来吓唬他们已经足够了,为此,我还用木剑斩断了枯树来增加可信度,再说了,他们也都不了解我的为人。
在场的人虽然不是贫民窟的全部,但一定有抢劫集团相关的人。
我想,那些人今后应该会对希列弗收敛一点,直到希列弗带着他的妈妈离开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