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马德里的火车总是慢悠悠晃荡,穿过一片又一片因暴动荒废的村落,伊比利亚的秋天混乱而清凉。几个无趣的男人,决定用纸牌决定命运。
“老方法没意思,咱玩点心跳,输一把一根金条。”
“一根,咱可没那小气,一斤!”
牛皮顿时将气氛烘托至高潮,车厢前后无不以为他们谎话漫天、逢场做戏,可那个嗓门最大的糙汉居然赤果果嚷道:“怕甚?西班牙银行七百吨黄金,咱弄个百八十吨也够一辈子享福,一局五斤!”
这下,在场男女凡听闻者,皆坐立不安。他们带着武器,所以可能是劫匪,共和军内部党派林立,大炮一响,黄金万两,难免心里痒痒,没多久,一位胡子拉碴的猎人端着两杯啤酒走上前来。
“西班牙万岁!”
“不,应该是加泰罗尼亚万岁。”
为首的男人端着醒目的德意志步枪,打着哈欠,随意地打量四周,他过去是军人,现在是军人,未来也是军人,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坚韧和傲慢,令来者不快活地搁下酒杯,威胁道:“老兄,打西班牙银行的主意,活得不耐烦了吗?”
“你以为没收黄金是我们主观意愿?”高瘦个子看起来话很多学生模样的小伙子告诉他:希拉尔内阁和胡安·内格林博士打算将西班牙的财富运往“安全的莫斯科境内”。
“整个巴塞罗那都知道啦,阿萨尼亚总统要当莫斯科的狗,朋友,西班牙人取回法理应有的财富有何不可?”
“哦?我们倒有消息,他们打算用黄金购置武器。”
“武器?哼”,领头的男人插话道:“你相信政客们说辞?瞧瞧前线都是什么稀烂货,法兰西淘汰的步枪,捷克劣质活,看看我手里这美人儿,才是真正拿钱买来的尤物”,他大大方方地将手中家伙递过去,反倒令猎人怀疑自己是否心胸过于狭小。
“德国造?你从哪儿弄来的?”
“兄弟,就在比利牛斯山那边,你愿意花钱,什么货都弄得到,前提是:卖方确实是个缺钱的主儿。”
“你准备怎么弄到黄金,据说银行旁边两个纵队和一个坦克连轮番守护。”
“没关系,他们马上就不在了。”
话音未落,卖报纸的孩童一边挥舞报纸,一边吆喝道:“马德里危机!西线受创!”奥利维拉支付几个比索,一群人围在木桌前打量,模样滑稽极了,就像学生时代一群顽劣孩子围在教师唯一电脑前,探索人类千百年智慧巅峰那样,一双双渴求的眼睛、因激动而颤抖的双手——“哈哈,还真被你说中啦小老弟,你们缺不缺人手?”
“黄金绝不会放在一个地方。”
三小时后,火车停靠在马德里东北部一个名叫科戈留多的小镇,乘客如蚂蚁般涌泄而出,立即有三四名袖章上前逐一审问:你们从哪里来,干什么,要到哪里去。美其名曰:避免间谍渗透。
“他奶奶的,爷爷要去马德里,还得跟你们这帮人报备?”暴脾气当即一巴掌招呼,反手摸出一把短枪,待袖章反应过来,他已经躲在铁皮车拐角了。转瞬间十余名乘客几乎解开包裹的货物,同步点杀,熟练而优雅。如果拥有KERNAl,使用探查时就会发现他们所拥有BUFF——“绝不畏惧”和“西班牙至上”。
在马塞尔灌输下,冲锋队成员认为“加泰罗尼亚地区自治委员会”是纯洁无瑕的组织,杀死敌人是将他们从无知与错误中解放,在此情况下,他们不会畏惧任何死亡,在认为正义时,一切举动都将毫不犹豫。在他们心里,战争不过儿时游戏,火药与弹弓无异。与此同时,他们宣扬:“没有委员会,西班牙将成为莫斯科和柏林的傀儡”,高傲的西班牙人接受上述意见,并认为与基辅合作的一方“有辱西班牙”荣耀,而来自世界各地协助他们的国际组织则“被加泰罗尼亚的伟大吸引”。因此在奇怪思想的领导下,松散的加泰罗尼亚人拧成一股奇形怪状的绳,迅速出击,又一哄而散。
卡塔赫纳总统近来老是心神不宁,尤其当黄金转移计划泄露,数不清的豺狼蠢蠢欲动,他赶紧联系安赫尔·比尼亚斯,命令他提前将西班牙银行储存的黄金、白银和纸币转移到“在他看来最安全的地方”。法令第二条规定,该法令“在适当的时候”将提交议会,但是根本没有提交。不出意外,几天之内,一万箱金币和金锭将在未来数日分多次运到卡塔赫纳的一个大山洞里。
所幸情报泄露并不完全,卡塔赫纳庆幸自己的足智多谋——国工联、伊无联乃至长枪党的渗透无处不在,NVKD势利尚不足以肃清内部,一个主案、九个备案,依据巴塞罗那边的线人信息,九个备案中八个已经天下皆知,是时候启用最快、最绝密的备案了,他相信错误的情报能让投机者疲于奔命,最终黄金将被转移至安全的地方。
委员会情报源自伦敦和莫斯科,实际上,奥利维拉收到六个不同的时间及黄金转移地点,因为压根没接触情报学,他选择一个不信。多年斗争经验告诉他:战争年代,没什么比硬通货更管用。巴塞罗那临近法兰西,拥有整个伊比利亚最全面的药品,他嘱咐队员们临走前各拿几份,其中最具价值的便是大名鼎鼎的磺胺。(此时青霉素离量产很远)
众所周知,但凡临近法兰西的国家,均或多或少染上风情,地中海潮湿气候有利于各种疾病传染,磺胺往往供不应求,哪怕在巴塞罗那,也只能施行士兵优先的政策。奥利维拉从当地屠夫那儿得知某位可怜的前银行职员饱受脓疮折磨,一瓶磺胺、一瓶军用吗啡,小小代价便换得西班牙银行职员及建筑资料,他召集全部队员,分门别类指定作战计划:对于女性尤其年轻女性,派遣帅小伙儿假扮富豪;对于男性,试探其是否贪财好色,能用里拉的事情绝不用子弹;如果家庭成员有医疗需求,巴塞罗那医院非常欢迎西班牙银行职员家属。
三天后,没收行动小队挣得第一桶金,奥利维拉随后用其中几根金条收买柜员及相关负责人,得知其它黄金藏匿地,行动,再贿赂。共和军混乱的管理使行动意外畅通,甚至有一次看守军干脆放下武器,与他们一齐瓜分押运物品,亲自上阵的奥利维拉愈发感到怀疑,可战果生生摆在面前,一个月,三百吨黄金,占西班牙银行库存40%,通过火车和马车顺利地运往巴塞罗那。
奥利维拉离开前几日,哈维尔·罗杰的队伍朝萨拉戈萨和巴塞罗那展开宣传,哈罗德则率领另一只队伍在韦斯卡内部开展“肃清行动”。在委员会授意下,任何来自西共或弗朗哥的叛逃者受到审查,此外连同委员会内部也开始排查内鬼,他们方法简单而有效,在嫌疑人面前辱骂钢铁、莫洛托夫、弗朗哥或卡塔赫纳等人,短短两日便揪出30名疑似NVKD成员,短暂骚动后,委员会继续运作。马塞尔知道:考验才刚刚开始,近在基辅都有玉米那种出卖同僚毫不眨眼的冷血动物,这几个NVKD成员,又有多少真实呢?他自觉心软,干脆与委员会研讨,把他们流放至比利牛斯山那边,谁知反起奇效,一位自称军情七处和内务委员会双料特工,被马塞尔宽宏大量打动,决心帮助地区委员会捍卫西班牙人民。他编造六个职业不同的下线,宣称自己被委员会盯住,后续任务全盘向下交接,随后这六位活生生的“角色”活动在加泰罗尼亚、韦斯卡、萨拉戈萨等地,上演一出又一出“机缘巧合”的好戏,比如准备暗杀马塞尔提前碰见没带枪,提供前线情报却因“指挥官无能列车迟到”真假参半。这些行动得到加泰罗尼亚青年热烈呼应,事实上,1936年的欧洲绝对没有比这些更好玩的事情。为保证真实性,参与者主动承担演员职责,连马塞尔都被拉去当了三回“群演”。凭借源源不断的情报,从伦敦的外汇源源不竭,抠门的莫斯科则以“情报交换,帮助内线打入敌军内部”,提供西班牙银行转移黄金的准确时间,深谙年轻人习性的马塞尔当即与奥利维拉商议,给队员提供“真假参半、泄露反倒有利于行动”的信息,玩笑似告知他们“没收行动”具体时间。
有些人说话被认为是“骗子”,而有些人能将谎言编织成上帝的启示。来自世界宣传帝国的能力,使马塞尔的计划如鱼得水,他几乎花费全部时间从拥护者中提拔具备宣传天赋的人选,无论行动派抑或演说家,黑猫白猫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他们以韦斯卡为中心,病毒般向四周扩散,一位核心宣传家往往配备十名荷枪实弹的冲锋队成员,平均每天完成两次以上演讲,在物资急剧匮乏的紧要关头鼓舞着人们,直到奥利维拉和他的战友满载而归,任何牺牲在四百吨黄金面前不值一提。
最终委员会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入当地伊无联和国工联内部,里外联合,自由人民阵线的合并运动浩浩荡荡展开,即使工人无法专zheng,能得到平等待遇他们也心满意足。其实“工人专制”本就是伪命题,请问那些工人代表,随时间推移获得愈来愈大的权力后,还是工人吗?国工联内部早就分裂成数个派别,部分亲近安那其,另一部分亲近西共,拒绝向安那其提供任何武器,这部分人多数消失在马塞尔安插在哈维尔队伍内的狂热支持者暗地开展的斩首行动中了(是不是又很熟悉?)。
然而马塞尔和奥利维拉愈发感到忧心,他们通过KERNAL长程交谈,前者认为没有其余降临者出现必有蹊跷,后者则建议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歼敌十亿,转进比利牛斯山。
9月23日,委员会开始通过舆论占领巴塞罗那,试图将其中西共成员赶走,与此同时,苏维埃加大对共和军援助力度,部分隐藏在巴塞罗那的西共调转枪口,试图破坏和平演变。10月1日,两名委员会成员遭到暗杀,马塞尔立即主持会议工作,黑色黎明计划启动,哈维尔罗杰率领十余人火烧位于巴塞罗那的伊无联总部(是不是又又又很熟悉?),伪造现场,将责任推往西共,10月4日,人民阵线分裂,伊无联并入加泰罗尼亚地区自治委员会,委员会向共和军、国民军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