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凰州地坛,如今已经和当年完全不同了。
当年的西凰州地坛,为了不引人注目,建的十分隐蔽,也十分低调。就像是隐藏在州城下的一座地宫而已。
但是如今,这里已经被完全推倒重建了。
连带着地面上,都建起了气派的行宫。地坛里更是比之前富丽堂皇了不知多少倍。
或许是因为邪后已经提前驱走了下人。一路上,徐吟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只有楚梓玲自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如今的西凰州地坛,是净劫道唯一的主坛。”
楚梓玲低声介绍着:“我除了一些必要地方的扩建,很多地方都保留了之前地坛的面貌。”
“我特意将主坛设在这里,就是知道有一天你还会回来的。”
徐吟默默地看着周围,很多地方的确依然保留着曾经的痕迹。
甚至依稀能看到被烧毁的痕迹。
他忽然问了一句:
“这里,还有能看到月亮的地方吗?”
楚梓玲惊喜地看着他。
她立刻拉起他的手,往走廊的尽头跑去。
那是曾经,西凰州地坛大厅的位置。
推门而入之后,月色恰好倾泻在了大厅台阶的阶梯上,大厅里一片银柔静谧的晚光。
以及和月光相对的,满目疮痍狼藉、断壁残垣黝黑不堪的大厅。
“只有这里……我一动未动。”
楚梓玲牵着徐吟的手,低声说:“这里还是当初的模样。”
徐吟看着这一切被烧毁的痕迹,有些出神起来。
他想起来,是自己亲手一把火烧了这里。
好像关于这里的记忆,都已经埋藏在灰烬下面了。
徐吟回忆着什么事情,缓缓走到台阶旁边坐下,然后呆呆地举头看着月亮。
楚梓玲站在台阶下,扭捏了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坐在徐吟身旁。
然后又慢慢一点点往他身边挪了过去。
“我……能靠一会儿吗?”她怯生生地问。
徐吟没有说话。他还在呆呆地看月亮。
楚梓玲咬了咬嘴唇,缓缓靠在徐吟肩头。
徐吟能清晰闻到她身上一种截然不同的香气。浓郁却不刺鼻,充盈鼻尖又温雅柔软。
她好像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脸色有些许苍白。月光洒在她的侧颜上,在她俏挺的鼻尖和饱满的樱唇勾勒出好看的弧线。
“你还记得吗?这是咱们两个初遇的地方。”
“……快忘了。”
楚梓玲眼里的光黯淡了一瞬,很快又接到:“但我还记得。”
她现在还清楚地记得。
那是自己刚刚来到净劫道的时候。
——
——
偶尔也会有一些像自己这样,资质极佳的小孩子,在被正派宗门搜刮走之前,就被邪修们偷偷拐走。
这些孩子一旦从小开始培养,长大了就会是很好用的战力。
而楚梓玲自己就是净劫道道主钦点的,资质千载难逢的绝世好苗子。
甚至已经被邪道高层寄予厚望,成为未来接管净劫道的继承人。
可那时候的楚梓玲,对这些事情都不感兴趣。
她不在乎什么资质。因为她知道,那些人眼红艳羡的资质,都是自己的系统给予自己的。
在这之前,所谓的重生、系统,都只存在于她听说过的网文小说里。
但和那些拥有系统一路开挂的主角们相比,楚梓玲觉得自己的系统更像是一个恶俗的玩笑。
“你会拥有最顶级的资质天赋,拥有可以兑换无数宝物的系统商城。”
“作为代价,你需要完成系统赋予你的任务。做不到,就会死。”
可其实做到了,一样会死。
因为系统给她的任务,就是在苍古龙窟的秘境之中,杀死古龙,然后沐浴龙血死去。
当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死去之后,楚梓玲就对周围的一切失去了兴趣。
直到系统又告诉了她一个消息:
“其实还有一个人,和你一起转生到了这个世界。是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男孩。”
“但是系统选择了你。他只是个被抛弃的弃子而已。”
她有点想见见这个人。
系统告诉她,这个男孩正好也在净劫道。
楚梓玲在系统给出的信息下,第一次推开了这间大厅的门。
看到了皎洁的月光。
看到了幽静的长阶。
还有躲在长阶后小心翼翼又有些好奇的男孩。
“……徐吟?”她开口问道。
男孩面色瞬间僵硬。他尴尬着挠头笑着走出来,月光下他破旧却洗的发白的衣衫,笑脸稚嫩又干净。
“哈、哈哈,没想到我这么出名啊。连新来的圣女大人都听说过。”
“那个……其实我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我就是……哦对,半夜上厕所迷路了……”
他手忙脚乱、笨拙解释的样子,全部被楚梓玲看在眼里。
她忽然觉得,这个男孩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我不是来怪罪你的。”
“我来找你,是因为你也一样,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吧?”
楚梓玲眼睁睁看着男孩的表情陷入呆滞,片刻后激动无比的冲到自己身旁,死死晃着自己的肩头。
“卧槽!你也是!?”
“我就知道穿越这事不可能这么霉逼,怎么可能就我一个倒霉的!”
他眼里像是充盈着用之不竭的激动,那种热情让楚梓玲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姐姐你今年多大啊?之前是哪个国家哪个城市的?也是天朝人吗?”
“姐姐叫什么名字啊?来到这里多久了?你真的和我一样是穿越过来的吗?”
他贴的很近,楚梓玲还是第一次和男生贴的这么亲密。
她能感觉自己心跳快了几分,面颊有些发烫。
“姐姐你会做高数题吗?会微积分和线性代数吗?”
“我、我不会……我转生过来的时候才刚高考完……”
楚梓玲刚小声说完,徐吟立马开心地咧嘴笑了起来。
“太好了。”
“我也不会。”
——
——
那就是楚梓玲对徐吟的第一印象了。
活泼,热情,又有些神经。
她对男孩最深刻的印象,还是他的笑。
那是一种躲藏在脏兮兮的尘土下,干净到一尘不染的笑。
发自内心,纯粹而真挚。有一种清爽的少年感。
直到现在,楚梓玲都还记得那天徐吟稍显瘦削、锁骨分明的样子。
记得他在自己身旁,对自己轻轻笑着。
记忆中的笑脸,此刻渐渐和身旁的人重叠。
徐吟个子高了很多。脸上那一丝稚气褪去,多了几分锋锐和棱角分明。
他依然还是那样看着自己。
只是那张熟悉的脸上,再也看不到那份干净的笑容了。
取而代之的,是涣散、空泛,麻木而疲惫。
……就好像最开始听到自己注定会死,偷偷哭了两天两夜后,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的自己。
徐吟……她惆怅地抿起嘴唇,倚靠在他肩头。
因为我,你再也不肯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