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的生日礼物(2022)

作者:爱意随风起云涌于潮汐 更新时间:2022/3/1 8:35:04 字数:9001

一.

我现在很高兴。

目前是二月十二号午夜十二点二十一分,我光着脚站在瓷砖地面上,寒意顺着脚底心蹭蹭往上钻,而我浑然不觉,就只是死死地盯着黑暗中发亮的手机屏幕,过好久后才爆出一阵低笑,这是出自内心的笑声。

那是她发的消息。

请不要误会,这并不是舔狗与女神的故事。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就如同你我般平凡,中等的身高,看得过去的相貌,还行的成绩,一般的家世。不过还好,我也是如此,或许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走那么近,就好像城市中流浪许久的两只小猫相逢,会不顾一切地奔向对方。

可是,由于两只小猫都很羞涩,不敢表达自己的感情,导致它们也只是处于很近的距离,达不到下雨时可以相互依偎取暖的程度,它们都在观望,期待着对方能先迈一步来到自己身边。

所以,我试着迈了一步,我以生日礼物为切入点,以两人的孤独为媒介,再通过一系列东拉西扯聊日常生活,最终邀请她明天下午三点出门见面。

然后被果断拒绝……

我不甘心地尝试了两三次,但无一例外都遭到了拒绝。她对我说如果真的现实中只有我们俩独处,我会发现她其实很无趣,不会主动找话题,只会干坐着等别人开口。这倒确实,在学校里她的举止差不多就是那样。

我也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我和她之间就应该多一些宽容和理解。随后,我们开始讨论送什么生日礼物好,考虑价格,考虑喜好,考虑如何给对方惊喜,就这样聊了很久很久。

一切到这里都还好,直到我说她的生日是3.1号,问她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气氛突然变得沉重,最上框的“对方正在输入”出现了又消失,重复很久,我甚至能想象出她那张窘迫不安的脸。

虽然心里有点难受,我没有追问答案,告诉她是2.23号。也许是类似于捉迷藏被第一个找到的恼怒,也许是属于少女的多愁善感发作,总之,她只是淡淡地回了一个“哦。”,接着又说“不知道下一年的今天还能不能像这样聊天。”,最后一句“还是不送生日礼物了。”

一通素质三连打得我晕头转向,只会问她“什么意思?”

手机那边却没了回应。

我默默将手机扔在床上,一个人走到窗前。凉风拍打过脸庞,我抬头望向天上的月亮,它遥不可及,独自散发着圣洁的光辉,可好大片天空也就只有它在散发光亮,就连一颗星星与它作伴都没有,它会不会有人的情感,感到孤单寂寞冷呢?我不知道,我只是看着,仿佛在看自己。

一声苦笑响起,我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才发觉那是自己的笑声,大概是在笑自己因为她看什么都带有几分伤感。我摇了摇头,怎么还为了这点事愁眉苦脸,化身悲情少年。

我叹了口气,如同行尸走肉般拖着身子慢慢走去卧室,脱下衣服换上睡衣,疲惫地躺在床上。

人一躺床上,大概就会胡思乱想吧。

我想的倒是有些奇怪,幻想我是英俊多才多艺多金的高富帅,不必为爱情、金钱、学业和人际关系困扰。虽然明知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忍不住这样去想,或许只有那些考场失利、情场失意、左右不逢财源、还带点社恐的人才会这么闷骚吧,换成别人估计都在想今天有什么难忘的经历,明天有什么精彩的规划。

我尝试着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可思绪不肯安静,始终停留在她的一颦一笑上。翻个滚后,我坐了起来,眼睛却不愿睁开,倒不是因为困的缘故,而是一种孩子气的想法,害怕睁开眼就会有什么怪物站在面前。

慢慢把眼睛打开一条缝,好,什么东西都没有,接着再睁开两只眼睛。如果她看到我这幅模样,应该会大声嘲笑吧,“都2022年了,还害怕这些有的没的东西,你是没长大吧。”,不知道她会不会这么说。

怎么总是想起她,是因为刚才她的话吗?

我的嘴角带起来些许嘲弄,也许人家根本没在乎过,只是我一厢情愿,把她看成我的一只小猫同类。

不过,我总得试试,如果她真的是我的一只小猫同类,这样错过我会后悔很长时间的,勇敢一点说不定就成功了。

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正当我抱着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心情想要表白时,整个人却愣住了。

那是她发的消息。

现在是二月十二号午夜十二点二十分,我很高兴,原因是二月十一号十点半到十一点五十分的一个半小时内,她发了二十二条消息给我。

消息内容倒是无关紧要,大致是还会送我生日礼物,希望我不要嫌弃之类的。说实在的,我对生日礼物是没有概念的,打记事起,生日就是和父母过,一般他俩给的生日礼物就是“呀,儿子生日了。”或“儿子生日快乐。”这两句话,然后买个79块的蛋糕就算完事。所以呢,我现在听到生日礼物四个字也不会起太大波澜。因为一直以来都没收到过,反而对它的热情衰减到不再期待,仔细想想,真有些怪,有点像习得性无助。

真正让我开心得想要跳起的,是她说,“明天下午三点见面吧。”,哟吼,表白的时机成熟了。我还算个注重仪式感的人,像告白或告别这种重大的事情,我不喜欢在手机上草草几句敷衍了事,我喜欢当面拿着鲜花注视着她的眼睛深情款款的说,“我喜欢你,你能也喜欢我吗?”。可无奈我很社恐鲜花也很贵,导致这类浪漫的事情还未发生,不过我记得在学校里我曾经单膝下跪眼神真挚对着死党说,“我草泥马。”,也算有了点基础吧。

重回床上,我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兴奋得太阳穴一蹦一蹦的,在脑海里向她表白的动作、语言上的细节演练无数遍后才昏昏欲睡,实在扛不住了才进入梦乡。

窗外,月亮依旧发出圣洁的光辉,不过这次,它旁边有东西一闪一闪,需要人眯紧眼睛才看得清,接着那人大概会随口说一句:

“啊,原来是颗星星而已。”

可对月亮来说,那就是全部。

二.

今天天气不错,出了太阳,照得身上暖洋洋的,还好不是阴雨天,不然我就有了充足的理由不来赴约。

是的,是我有充足的理由。

身为一个社恐——寒假总共出门三四次,每次还都在老城区逛的那种——我对这次见面感到了恐惧,心中忐忑不安,昨晚想的告白的动作话语也灰飞烟灭,紧张程度堪比知道自己要去宰龙王的路明非。

此时,我正靠在路边的栏杆,身体僵硬,大脑混乱,吞咽了一口唾沫后手不停地扯着衣服下摆,甚至后背都微微渗汗。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缓解一下身体的肌肉,暗自低语:拜托,有你这么怂的吗,好歹也算是约会,连人都没见到就紧张成这样,搞清楚你是来干嘛的啊。

搞清楚了,我想起来了,我在等她来接我。

倒不是我的排面大,而是一个乌龙导致了这个结果。

事情的经过大致如此:昨天我们两人并未约定好准确的见面时间,我下意识地以为是在她家小区门口等她,所以2:40来到她小区附近,结果和她一共享位置,发现原来她在离我家不远的一处大商场,可是距离我当时的位置足足五公里,而我呢,是步行过去的……

所以,我请求那个美丽善良优雅亲民的她来接我,虽然说出去感觉很厚脸皮。

不过,由于她骑着小电驴,倒也不是难事。

于是,我就靠在栏杆旁边,百无聊赖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潮。如果她来得再慢一些,说不定我就随便找个角落拍拍灰,然后来上一把紧张刺激的宝宝巴士了。

可她来得还挺快。

她长发披肩,戴了一顶白色棒球帽,穿着一件灰色卫衣,裤子我忘了是什么颜色,不过蛮简约的。

我本该像咲太师傅那样,来上一句“没扎高马尾,扣十分。”之类的话。

可见面时我们都沉默着,就好像哑巴一样。

我打破了死水般的平静,对她说:“开车不要看手机喔。”

她愣了一下,看看一只扶着车把的手和另一只拿着正跟我共享位置手机的手,笑着说:“你以为这是谁害的。”

我也笑了一下,问她:“走路好累,我能不能坐后座?”

她摇摇头。

我摊开了手,耸耸肩,隔着栏杆和她慢慢走着。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问我:“你会骑电动车吗?”

我歪着脑袋想了想上次和朋友骑电动,差点人仰车翻的事,决定诚实的回答:“不会。”

她像是无奈地低声说:“哪有让女生载的。”

接着又转头对我说:“上来吧。”

我如获大赦,生怕她反悔,迅速坐上后座。

因为我坐上后座的原因,重心似乎有点不稳,她刚开始骑左摇右晃的,稳定下来后扶着额头说:“你真的好重啊。”

我又歪着脑袋想了一下175cm、60kg对一个男生算不算重,回答说:“可能吧。”

之后,我们没有再说话,她只是安静地骑着小电驴。其实说了也听不到,周围到处是机动车引擎发出的噪音。

我也安安静静地坐着,倒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这台电动车的后座是没有背靠的,我只能直起腰,不敢稍稍动弹,而且电动车高度过低,还要蜷缩着双腿,手也不能乱摆动,得规规矩矩地抓住坐垫上的凸起圆环,于是我的姿势就像刚被老师训斥过的学生,看起来滑稽搞笑。

还好头能转动,不然可憋死我了。我眺望着左前方的猛狮大厦,这座庞然大物到了晚上会有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闪耀,炫丽十足,再加以附近森立店铺的灯光点缀,算是城市中很美的夜景了。那个时候,被喜欢的人载着在马路上一起欣赏,抛去车毁人亡的可能,应该也是件浪漫十足的事情了。

她的发丝飞舞着划过我的脸庞。

我从幻想中惊醒,脸上苦笑连连,别说看夜景了,表白都没表呢。

不过,她头发的发质蛮好的,划过去的时候一点也不扎人,润顺十足,还带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香味,可很快风就把它吹走了。

直到这里我才明白许嵩那句“我劝告了风,晚点送它走。”是这个意思。

过了一个十字路口,那家大商场已经很近了,其实它就在猛狮大厦的旁边,能看到猛狮基本上就离商场不远了。说是商场,也不能全摆放商品,事实上只有二楼是购物的地方,一楼是专供娱乐或者说专供年轻人消费的区域,奶茶店、游戏厅、服装店、饭店几乎都在一楼。因为我和她所在的只是三线城市,没太多娱乐场所,所以她第一眼才会相中这里吧。

但我想带她去的并非这种喧闹人多的地方,而是老区那里的街道,那里有书店、有地摊、有小吃街、有烟火气。我们可以逛遍每一条大街小巷,可以见过每一种世间百态,可以欣赏每一座经过岁月洗礼的古屋,可以边走边看,可以走走停停,累了就随便找家店坐下,等五、六点的时候再出来,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最后彼此看着对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不过嘛,她想来这里当然也没事,毕竟我们之间就应该多些包容和理解。

我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接着又把视线移开,我不喜欢这样的天空,颜色太亮也太空旷了,我喜欢那种两排楼房夹着傍晚时昏暗的天空,那种狭小的橘红色的天空才是我的最爱。

“到了。”,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婉。

我“哦”了一声,下了小电驴。

她停好后,看向我说:“先去家奶茶店吧。”

我别过她的目光,心里有点发虚,点了点头。

我们并肩走着,不过没走几步我就可以拖慢了脚步,让自己落后于她。这就是我个人的小毛病,对于熟悉的人,走在他们前面或身边会让我坐立不安,只有在他们身后才能轻松一点。

她应该没注意这些,只是转头问我:“要不去星巴克怎么样?”

我低头看向地面,使我的目光和她的不会接触,点点头说:“可以。”

情况完全反过来了好吗?一路都是她在找话题,我只是点点头,附和两声,而且附和的那两声还把天聊死了。啊啊啊,可恶!她都不理我了!开始自顾自地打理头发了!

我想说上几句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可脑子一片空白,结果还是沉闷的跟在她身后。

又过了一会儿,接近商场停车场出入口的时候,她忍不住站住,回头半笑半恼地对我说:“我究竟出来和你干嘛的?”

呃,我记得我好像是来告白的,你应该是来接受的吧。

然而,我没能说出口,可能是羞涩,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别的东西,总之,我只是沉默着,一声不吭。

她无奈地笑笑,脸上写满“你真无趣”四个大字。

很快就到了地方,我看了一眼坐满人群的椅子就被劝退了,弱弱地问:“能换个地方吗?人好多。”

她没拒绝,想了一下后带我走向旁边的猛狮大厦。

我还是在她屁股后面,心里想着:那不是更多人吗。可嘴上一句不说,慢慢跟着。

看着她的背影,我陷入了错觉,仿佛她是一位妈妈在逛街,她的怕生的儿子畏畏缩缩跟在她身后,不敢抬头看周围的人。想着我不禁哑然失笑,一个男的做到这份上还真是失败啊,明明是男女约会,结果硬生生搞成单方面带娃。

到了大厦门口,这里竟然一改往日的热闹,变得冷冷清清的。而她的样子倒是没什么意外,看了一下我径直走到里面,意思大概是让我跟上。

大厅更是没什么人,只有一个保安孤零零地站着,原本懒洋洋的他见到有人来了,立马挺直腰杆,精神十足。然后一看不是领导,也就理都不理,继续靠在大理石柱上打着哈欠。

她估计是被我传染了,一路沉默来到电梯口,点了向上的按钮。

电梯门很快就开了,我紧随着她进了电梯,等着她按完楼层,接着迅速地来到电梯背部,看向电梯外面,因为是类似观光电梯,通身玻璃打造,我很容易伪装成我在看大厦里的风景。

做这一切的原因说来幼稚,只是不想眼神对视罢了。

随后,我又小幅度地转头,用余光瞥见她正在注视我,而且,她似乎还发现了我的小动作,问道:“你在干嘛?”

我只得僵硬地把整个头扭过去,尴尬地笑笑,视线不停地从我的脚和她的脚之间移动,心中拼命的想找个借口,但现在想来,坦然的说“不想眼神对视罢了”也比这样好。

还好,电梯铃声救了我,“滴”的一声,门打开了,我们到了三层,她倒没有继续追问我原因,快步走了出去。

我松了口气,也走了出去。

三楼大多是做饮食生意的,各种各样的标牌在一条过道上贴的密密麻麻,像什么酸菜鱼、螺蛳粉、北京烤鸭,数不胜数。不过,遗憾的是由于疫情的关系,这些店铺都没开门,甚至有些已经落下一层黑幕,遮住里面的情况,也是因为如此,所以这座大厦才消沉下来,不复往日的繁华。

店铺不开张,原本24小时供应的灯光也消失了,再加上奇怪的过道构造,导致阳光照不进来,周围显得特别昏暗。

正当我寻思这地儿啥也没有,她来干嘛的时候,她忽然说:“我先去趟洗手间。”

我下意识的回答:“好,你先去吧。”

没等我问她知不知道洗手间在哪,她就已经走远了,看那轻车熟路的样子,明显非常熟悉这里的环境。

可我纳闷起来,她那么熟还不知道这里停业了,真是疏忽大意啊。

不管那些了,我要呼救场外援助了。

我拿起手机,打开qq,点到顶置好友“乖儿子”,那是我最好的朋友,能单膝下跪说“我艹你妈”的那种。

“好大儿,急事,速度。”我打字打得很快。

“来了,找爸爸什么事?”那边回应得也很快。

“我现在和一个女生在一起,怎么和她聊天?”

“哟,儿子出息了,和谁啊?”

“她。”

“那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和她接触的又不多,只知道她喜欢看小说,你就和她聊小说喽。”

“果断pass掉,谁出来见面聊小说啊,而且,她和我看的都不是同一类型,她甚至都不看龙族。”

“那聊你感兴趣的?黄?”

“去尼玛的。”

“不然就聊你擅长的,说起来心里还有底。”

“你以为我不想啊,但我寻思刷题,做饭,钢琴入门弹奏和游戏她没一个感兴趣的。”

“她不玩游戏?!我不能接受!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那没办法。”

我还没来得及再说几句,洗手间里“哗哗”的水声响起,我赶紧回我的好大儿一句“她上完厕所了。”,接下来收起手机,安安静静地靠在墙边。

她慢吞吞地从洗手间走到我旁边,像是无意地说:“这里人好少啊。”,然后那双清澈如湖水般的眼眸看向了我。

我自动忽略了她的目光,脑海中那句“这里人好少啊”如幽灵的欢歌,声浪一层压过一层,连绵不绝,好似轻柔的呢喃,劝告我摘下那颗饱满甜美的果实,也像是恶魔的低语,嘲笑我一步步踏入名为“心动”的深渊,将一去不复返。

我狠狠地打了个冷战,浑身冰凉,为什么刚才会有那种恐惧的感觉?可能是认为那句话是个暗示,当我以为我们两情相悦,欣喜万分即将说出的“我喜欢你”却卡在喉咙里,因为有那么一瞬间想到“啊,说不定她只是随口说说。”,这个念头把我打进万丈冰窖,惶恐、不安、对自己普信的后怕都在困扰我。

我害怕被拒绝,于是丧失了表白的勇气,成了懦夫,我害怕我们会因拒绝而疏远,于是丢了获得幸福的机会,多次退却。像我这样的人啊,大概最后都会碌碌无为,平庸一辈子,因为太缺乏迎面向上的勇气了,总是期望对方会先拥抱自己,可自己没一丝主动,对方也只会因为没得到表示,抛弃我,离开我。可我这只小猫在城市流浪太久了,受到太多人类的追赶、打骂和羞辱了,身上太厚一本防备了,就算明知道这些道理也还是犹犹豫豫不声不响,一直不做改变,等到现实狠狠地来一耳光,被打个踉跄,清醒后继续找个角落等着下一个耳光的到来。

所以懦夫收回了向她踏前的脚。

我假装冷静,吐字很慢:“额,这里没有开业,换个地方吧。”

我不知道如果此时我观察她的眼睛是否会看到一丝失望,但想来也没有吧。

可我无比希望有那么一丝。

不过,她似乎确实没什么失望,只是点点头,然后去按电梯下行按键。

我们很快就出了猛狮大厦。

一路又是沉默,仿佛谁开口就是示弱一样。

我们回到了商场入口前,她突然转身像在停车场时那样半笑半恼地说:“我到底和你出来干嘛?”

接着她又叹了口气,说:“算了,喝一杯奶茶就各回各家吧。”

我还是沉默,只是站着。

她没有理我,只身走进商场。

我犹豫了一下,也走了进去。

我记得曾经听过一句话,一个人在几个选项中选出其中一个,其他的选项就会随之消失,那时人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必须等着下一次选择。

而我到现在已经做错五个选项了,相信我的错误和忸怩已经耗尽了她的耐心与好感。

本来还有一点机会,被我自己毁了。

后悔也无济于事,眼下只能补救。

虽然我不知道我的挽回是否能起点作用,但是好过什么都不做。

我暗自下定决心,快步走到她身旁,问她:“去哪家奶茶店?”

她好像对旁边突然出现一个人没什么惊讶的,用手指着一家奶茶店,说:“这家。”

我们并排走了进去,找了张四人桌,她坐到最外面的一个椅子,我则在她对面。

奶茶一会就上来了,我们安静地喝着。

我以为我不会喜欢这种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声混在一起的地方,但它真的减弱了我的压抑。

我看向对桌,看不清她的脸,因为那顶白色棒球帽。

我酝酿着情绪,心里反复斟酌字句,想要说出世界上最浪漫的情话,如果可以,再来束玫瑰。

我微微俯身,深吸一口气,将要起来时却愣住了。

因为有个家伙忽然闯入,把一张纸递给她。

我心里一阵无语,拜托大哥,我这边情绪溢出了,你来送广告?我受不了了啊。

我本来觉得她会礼貌的摆摆手,说一句“不要,谢谢你。”,没想到她指着我说:“你找他吧。”

那个男的走到我面前,将那张纸放在桌上。

我瞟了一眼,原来不是广告,上面写的大概意思是他是聋哑人,需要爱心捐款,完成善事后把姓名和手机号码写下来,会在媒体报道。

我乐了,行骗的把戏很容易看出来,如果说不是她在这,我早就给那人腾个位置,和他勾肩搭背地说:“嗨,兄弟,团伙还是个人,拉我一个,我也想赚钱。”。

问题就在于她在这里,我也只能乖乖掏钱,扫了二十元。不想在女生面前丢脸嘛,很好理解,这个男的就是利用这种心理,专挑情侣或像情侣的来坑钱,隔壁五六个全是男的,他看都不看一眼就是最好的证据。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家伙,最多二十岁,但这赚钱的法子倒挺独到。

他指了指那张纸——姑且叫它行骗名单吧——最上面写着一排小字“请捐款的朋友留下姓名和电话号码,我们将在媒体报道您的善行。”,而且还真有不少人在行骗名单上写了。

我更乐了,这一手很妙,恐怕捐款二十元只是个幌子,他真正想要的是姓名和手机号码,虽然我不太清楚怎么用姓名和手机号码再设置一个骗局,但直觉告诉我写了会被继续坑,到时候就不是几十,几百的事了。

我草草看了一眼写下的人数,大概二十几个,心里默默唱了首凉凉给他们,接着把行骗名单递还给他,他像是没懂我的意思,又送回我面前。

我摆摆手,说:“不用了。”

他愣了一下,比了个大拇指就走了,真不知道大拇指的意思是做好事不留名还是没被卷入第二个骗局。

一个聋哑人怎么听得到我对你说话啊,这漏洞也太多了,小伙子明显不行,我演都比你像。我心里疯狂吐槽。

她看那个人走了,问我:“搞定了吗?那么快?”

我心里想着都坑完钱了还不跑路干嘛,但只“昂”了一声。

她靠在椅子上,好像很疲惫,感慨道:“你可真是个好人。”

接着她用很低的声音——我差点以为她在自言自语——轻轻地说道:“我先回家了,拜拜。”

一阵恍惚之间,少女不见了,对桌只剩一杯喝光的奶茶。

意识到她离开时我的心情就像是一个生活在密闭房间的人,每天只能和透过墙壁缝隙的几束光作伴,他也习惯了,没想过出去见识更多的阳光。可忽然有一天一束光消失了,房间暗淡了些,他这才发现那束光的珍贵,那束光对自己多么重要,那一刻他的心情会如同千百支利箭穿透心脏,鲜血会喷涌而出,他会泪流满面,会用攥紧的拳头疯狂地敲打墙壁,会哭着请求那束光别离开自己。

我慌张死了,目光拼命地搜寻她的身影,直到那顶白色棒球帽重回我的视野才安定下来。我冲进人潮中向她跑去,可跑着跑着脚步却变慢了,和她保持七八米的距离,这个距离在拥挤的人群里不至于看不到她,也不至于她一回头就看得到我。

“即便追上去又有什么用呢?还是保持个礼貌的距离吧。”,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这样。

所以懦夫又一次停住脚步,放弃了最后一次机会。

那是我做错的第六个选择。

三.

我终于向她表白了,在隔天下午。

没有鲜艳的红玫瑰,没有深情的音乐,没有夕阳下两个拖得很长的影子。我只是在微信编辑了一段特别长的话,主要内容说的是我这只小猫需要她。不过语言混乱,文笔老套,一看就让人索然无味的那种,尽管有些词不达意,但是我真真切切编辑了半个小时——也真真切切想了你半个小时。

编辑好发送后我挺平静的,既没有初遇时的兴奋,也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整个人躺在床上脑子空空荡荡的,心中一潭死水,达到了类似老僧入定的境界。

她回的也不算慢。

“这种时候肯定是拒绝你了,不能有太多的而外的希望。”

我看完了,倒没太大波澜,要真说出内心所感,大概是意料之中吧,毕竟如果曾经她对我有过好感,应该也是因为我跟熟悉的人话很多,总能说一些让她开心的,可昨天的表现……挺像个哑巴的。

谁能接受一个普通且沉默的臭**丝呢?没拒绝才在我意料之外。

被拒绝之后的心情是奇妙的,一开始心里很无所谓,一直安慰自己“意料之中啦。”,但很快就又期盼着她能说一句“骗你的啦,我接受。”,接着是一段麻木的神经质的时期,不想动不想说话只死死地盯着手机,渴望她能多说几句,又过了很久,必须面对她不喜欢我这个事实了,心里才像蚁群噬咬般痒痒的,有点难受,可随着蚁群蔓延面积的增大,心中剧痛无比,好比一把锋利的剐刀在绞烂心脏,那股钻心的疼痛一阵盖过一阵,让人喘不上气来,有种窒息的感觉,等到再缓一缓,疼痛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失落,极度的失落,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自己,接下来负面情绪会充斥脑海,迫使人大哭一场,不然把它们淤积到胸腔只会更加痛苦。

我真流下几滴眼泪。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眼泪,只记得我发了很久的呆,恢复意识时被子上多了些水珠。

我晃晃脑袋,不去想这件事,拿起桌上的耳机,听起歌来。

“抱歉我是一颗渺小的尘埃,

也许我的陪伴变成了阻碍,

风带我看繁华在雨里盛开,

这样看来,是我不该。”

终.

已经过去了十天,在学校经常和她见面,我们都装作无事发生,但每次都是尴尬的瞬间。

我呢,没有失恋后浑浑噩噩自暴自弃,也没有发愤图强想让她喜欢上我,我仅仅是竭力保持原本的状态,不想让她看出异样。

今天啊,是个平凡的日子。

二月二十三号,我的生日。

她没有送来礼物。

连句祝福都没有。

故事已经说完,懒得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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