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
对着仅有一步之遥的男子，林可儿呆滞的呼唤着她所熟悉的对方，将【希斯提亚】拔出，【他】微微侧头，目视着他身则，瘫坐在地下的少女，就这样一高一下，一阴沉一呆滞的两人互相对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暂停……
沉默，再沉默…
程肖宇动了，将【希斯提亚】柱于地面之上的他，单膝曲地，与瘫坐在地板上的少女持平，犹如归来的骑士，只不过少女穿的并不是礼服，同样他的身上也没有盔甲。
他伸出空余的大手轻抚少女呆滞的脸庞，嘴角，脖颈，然后他的大手继续向下，划过她纤纤锁骨，在即将抵达少女胸口的前一刻。
“啪……”清脆的声音响彻在安静的午夜，少年的脸颊微侧，带着些许的红。
“滚啊，不要用前辈的样子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又不是他！”
少女委屈大吼，纤细的手臂浮在半空，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前辈才不会对她做这种令人厌恶的事情，不会用这种阴沉的表情面对她。
所以——
她讨厌这样，讨厌这陌生的一切，讨厌这样的他，这样的程肖宇……
因为这样就好像在跟她说，那个【他】将永远回不来一样。
“可儿～”
【他】抬起面孔，露出温柔的微笑，是她所熟悉的微笑，轻声呼唤面前的少女。
“前……辈？”
林可儿不相信的轻声嘀咕，而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是我……一直是我……
“真是过分啊，程先生……断手可是很痛的啊……”
“？”
不止是程肖宇，就连身旁的林可儿都发出困惑的声音，因为发出这个声音的就是刚刚被【希斯提亚】贯穿心脏的少年。
“怎么，感觉很不可思议嘛？”
少年缓缓像他们走来，他的声音透露着某种愉悦，程肖宇微眯双眼，显然一时间他就也搞不清楚面前的情形。
那可是【希斯提亚】啊，弑神兵器，被它刺中心脏，就算是【真祖】也不可能逃离死亡的命运，可现在这个男人却安然无事？
而且……
林可儿突然注意到了地面上那被【希斯提亚】所斩断的手臂……
“察觉到了嘛？这就是【存在之力】的另一种用法——取代”
男子歪着头，望着林可儿震惊的表情，伸出他那本应不存在的手。
“呵呵呵……完完全全的复活，这可是连吸血鬼都做不到的事情哦，【我们】却做到了，这就是我们所引发的——【神迹】”
他如此宣誓，浩荡的声音在夜空中回，
“你管这叫复活？”
程肖宇不敢相信的反问。
“把别人的生命当做自己生命的延续品，这种所谓复活，未免太过自私……”
明明每个人都是为了被爱而降生在这个世界，不论是妻子的爱，还是父母的爱……
为了幸福而降生在这个世界的他们，就因为你所谓的【神迹】而付出生命，这种事情要人怎么认同。
“被你用这种语气说总感觉哪里怪怪，嘛——不过也没什么，强者总会收到一些优待不是吗？就像是生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类，压榨人民的劳动力换取更优越的生活，这是我们的权利，强者所拥有的权利，所以——”
男子顿了顿尔后把目光锁定在程肖宇身上，慢悠悠的开口。
“这没什么不是嘛”
“呵呵……”
就在这个时候程肖宇笑了，微弱，阴沉的笑。
他不理解，又好似能够理解。
不过，就算再苦再累，生活在卑微，至少也要活下去，这是他都能懂的事情。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把生命看成如此淡薄的人。
“果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理，既然这样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程肖宇用力握紧【希斯提亚】，目光变得凌厉，
“我会把你砍成碎片的，你个混蛋！”
“乐意奉陪，虽然我很想说这种话，但可惜，现在与你交手还过于太早。”
“什么意思，你要逃嘛？”
“呵，别说的那么过分好吧，我这叫战术性撤退”
男子无奈摊开双手，他的身体在慢慢消散，与其说是消散，比如说是那种老式电视卡太所产生的花屏。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亚当先生……”
“喂！”
程肖宇想要上前阻拦，可后者的身影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哦，对了，许先生，我对你的承诺依旧作效，如果，完成了记得来找我，当然我想那是不可能的。”
最后，只剩他调侃的回音，对着远处的青年。
原来……真的可以……
许安下意识的握紧拳头，一直注意着那里的他，看到所有一切的他。
吃惊……震撼，但更多的是开心，因为这一切都代表这那个男人所说的都是实话！
所以！
“你，还要继续嘛？”
不知何时走到许安身边的二人，正一脸平静的看着他，但那在许安眼中，更像是嘲讽的意思。
是啊，他是最弱的【特等】，是毫无力量的师傅，就算没有真正见过【希斯提亚】，但他此时也明白程肖宇手里的武器的强度，至少与【零之叹息】是一层面，面对这种情况的他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握紧了【归念】，注视怀中的少女，目光是那么坚决，即使是毫无希望的厮杀，他也决不退缩。
因为，这是他活在这世上，唯一所能够做到的事情。
果然，最终还是这样。
程肖微微叹息。
同样，现在的他也无法退缩，如果对方的目标是他，那么程肖宇愿意付出他的性命，毕竟——他是吸血鬼嘛。
但可惜，夺他所珍惜之人，这件事他无法苟同，他没有那么大义禀然，也没有所谓的正义，已经遗憾过一次的他，只是想保护好他身边的每个人，仅此而已。
“许安学长，如果真的要这样，那么我……”
林可儿的后半段话，被程肖宇用动作制止。
“生命是很短的……可儿，不要轻易放弃他，如果没有理由的话，就试着找找……你还年轻，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经历，比如南方的企鹅、笨笨的熊猫，还有很多很多，我也想去看的东西，所以，你能陪我去嘛……”
他说，带着温柔的微笑。
“前辈。”
“……”
在那之前，他会守护好所有的一切，绝不后退。
“可儿，你还记得嘛”许安轻抚他怀中少女的脸庞，像是回忆，但更多的是感叹，感叹着他们，以前的他们。
“……诗怀曾经对我们说过，她想迎着大雪来次盛大的旅行这种话，如果可以，真的想和你们去啊，在被白雪覆盖的大山上——有雪仗，篝火……也有你们。”
说到这里许安惆怅的面孔染上笑意。
“不过，好像没有机会了——”
然后，他把怀中的少女平稳的安放在地面，缓缓站起身，此刻的他是失落的，是自责的，是孤单的，也是可怜的。
【不能保护珍惜之人】这件事情，程肖宇多少能够理解，因为他也曾这样失落。
所以——
“对不起”
他说。
“这就是命运不是嘛？”
许安答。
两人持剑对峙，空气中涌动着杀意，这是他们的战斗，没有所谓的正义，也没有拯救苍生的凤愿。
只是为了守护他们的【她】。
是一个简单的理由，也是一个沉重的理由。
无法后退的理由，仅此而已。
许安目光一寒，刚要有所行动，忽然从袖口穿了轻微的扯动，尔后他的耳边传来他无比熟悉的嗓音。
“已经够了，许哥，真的已经够了！”
不论是为了复活我杀害他人，还是如今的赴死，都已经够了。
许安不敢相信的微微侧头，不知何时坐起的少女如此说道，她苍白的面孔叙述着她此时的虚弱。
“诗怀……”
将长剑置于地面，许安激动的楼住少女的身体，用力的，用力的搂住，仿佛他只要稍松一点少女便会从他身前溜走一样。
“等等我，马上……马上就会结束的。”
“嗯摁……”虚弱的少女微微的摇了摇头，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少年的脸颊，“已经够了哦，许哥，你真的已经很努力了，所以，不要在继续下去了……”
“对……不起……”听着她温柔的声音，少年泪如雨下，不断重复着道歉的话语。
“真的……对不起，没有给你赢来【零之叹息】，对不起，没有在你的身边保护你，对不起，”
“对不起啊，我这么弱，没有办法守护你，又没有法拯救你……”
如同一个孩子，许安在少女的怀里放声大哭，把所有的懊悔全部都寄托在这个怀抱这种。
“没关系的，许哥，我呀，从来都没有怕死过，我只是害怕许哥变得不再是许哥，明明你是一个英雄啊，可以拯救更多的人，却因为我……”
是啊，许安终于想起来，他所遗忘的事。
诗怀她，从来没有怕死过，而她说出那些话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他，因为他讨厌柔弱的自己，讨厌被赋予【花瓶】称号的自己，所有，诗怀才会安慰他。
【即使丑陋的活下去，也远比死亡要好……】
到头来这都只是他的一腔情愿，都只是他所附加给她的心愿。
是他赋予她心爱之人痛苦的【诅咒】，把她囚禁在这副身躯中与他沾满罪孽。
“对不起……对不起……”
沉浸她的怀抱中，许安不断的道歉，不断的。
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的身影已经逐渐变淡。
“怎么回事？”
程肖宇下意识的问。
“燃烧所有的【存在】才能短暂的驱动【永恒】”
黑色的长剑缓化为雾，琳的身影从中慢慢走出。
“也就是说，她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怎么会……”
林可儿不敢相信的捂住嘴巴。
“好了许哥，不许在哭，我马上就要走了，在最后我想好好的看看你。”
抚摸着他的面孔的少女如此仔细，仿佛要把他所有的一切拓印在她脑海之中。
“许哥，我呀，有一个愿望”
少女温柔的说。
“不要轻易迎接死亡，在你剩下的时间里做一些你应该做的事情好嘛……”
【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失去活下去的愿望】，她想说的是这个。
“……嗯”
“我们呀，做了很多很多错误的事，那是需要偿还的罪孽，所以……我希望许哥可以弥补他，虽然不能陪你一起，但是，我会一直等着你的，不管需要多少时间，我都会一直等着你，即使在世界的尽头……”
“嗯！”
“最后……”少女的脸颊微微向前，向着她的英雄送上她的礼物，她的祝福，她的全部……双唇轻点，如水一般温柔，如水一般寒冷……尔后少女的身影消散在着漆黑的午夜，如萤火虫一般绽放点点光芒……
“啊啊啊……”
许安拥抱着什么都没有的空气，发出痛苦的嘶吼，用力握紧他手里的东西。
“可儿，如果有来世，我们一定要来一次迎着大雪的旅行。”
眼泪划过她的脸颊，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们约好了哦，诗怀姐……”
“谢谢你，少年，谢谢你愿意满足我着无礼的愿望，真的很感谢你！”
“所以，再见啦……”
“再见……”
程肖宇也轻声说。
与黑夜厮杀的少女，到最后都没有盼来黎明的到来，想要成为人类英雄的她，最终，也……没能等来她的英雄——
带着无尽的遗憾，温柔的离去。
程肖宇站着，林可儿站着，琳站着，遥望着那远去的光渐渐变淡。
久久的沉默，沉默……
再沉默。
许安动了，用【归念】支撑着身体的他缓缓从地面站立，他的背影如摇摆在沙漠枯木，孤单而又沉稳。
“对不起，可儿，”
他说，少女没有回话，只是眼泪不由自主的下落。
“程肖宇……是吧，”
他又说。
“嗯，”
程肖宇点了点头，看不见他的面孔，不过程肖宇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来，许安此时的情绪，大概他应该哭了吧。
曾想要杀害他【徒弟】一般的她，此刻是该有多么懊悔。
这不是他能够理解的。
“关于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我想我可以给你个答案了，那并不是我做的，虽然我是垃圾，但到最后我也有我所谓的人性，为了救诗怀我杀了五个人，可我想说，我杀的全都是我认为该死的人，没有错杀过一个。”
说到这里，许安笑了，
“不过，这依旧不能被法律认可，轻视别人的生命，这终究是我的罪孽，所以，再见了，可儿……”
“要去哪里？”
程肖宇轻声问。
“去做一些我认为应该做的事情，我能够做的事情，”
“再见——”
许安走了，带着他未尽的梦与遗憾，以及她所爱之人的愿望。
没能做到一切的他，这次一定会做到的。
他想。
丛林的深处，背靠大叔之后的少女流下晶莹的泪珠，带对所去之人的眷恋与忏悔。
“再见了，诗怀，再见了，许安。”
她的身边【零之叹息】正发出微弱的光芒。
再见……
是再也不见。
还是下次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