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第一次穿上粉色襦裙是什么时候？
纪寒记得，大概就是在自己遇到莫离的第二天。
无依无靠的自己，选择了跟随在莫离的身边。
彼时的纪寒，明明对这个人一点都不了解，可是待在他的身边，却让她感受到了强烈的安全感。
因此，纪寒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跟着莫离。
而沉默寡言的莫离，也没有作出什么表示，只是带着浑身纪寒去了一家布庄，去换掉她身上那件脏兮兮的衣裳。
面对着琳琅满目的衣裳，纪寒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苦痛，沉浸在了新衣所带来的兴奋之中。
她拿起一件又一件衣服，冲进试衣间里，不停地进行着更换，然后，兴奋地询问着莫离的意见。
只不过，对此，莫离的态度与纪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莫离，这件看起来怎么样？”
“……好看。”
“那，那我换成这件呢？”
“……好看。”
“你再看一眼，这件怎么样。”
“……也好看。”
半个时辰下来，纪寒硬是没有听到莫离说出过一句超过四个字的话。
只是对此，小姑娘依然还是乐此不疲地沉浸在换装的喜悦之中。
终于，在纪寒穿上了一条粉色的襦裙之后，她习惯性地问了一句莫离。
可是这一次，莫离没有回答。
纪寒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去，看向莫离所在的方向。
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眼睛却盯着自己，恍惚了很久。
当他的眼神与自己的眼神交汇时，莫离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盯得有些太久了，立刻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脑袋转向一旁。
只不过，这么做，似乎已经太晚了。
纪寒蹦蹦跳跳地来到了莫离眼前，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带着笑容问他：
“为什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好说的。”
“那，那你告诉我……我好看吗？”
“……”
“说嘛~”
“……”
“别转头呀！你，你能不能好好看看我，然后告诉我……现在的我，这个样子的我，好看吗？”
莫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耳根都有些发红了，纪寒怀着紧张的心情，死死盯着莫离，过了半天，才听到他用微若虫鸣一般的声音，含糊地说了一句：
“……我很喜欢。”
他没有说好看。
只是这个答案，要比任何夸赞都让纪寒开心。
纪寒将手放在了胸前，抑制住让自己那颗欢呼雀跃的小心脏，不让少女心中满满的羞涩全部蹦出。
可是她却怎么都控制不住，那抹爬上自己面颊的红晕，她感受到自己的双颊已经红得发烫，可她还是缠在莫离身边，撒娇般说着：
“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
“……没听清就算了。”
“不~行~我没听清莫离就要给我再说一遍，好不好看？”
“……你慢慢挑吧。”
“喂，不许走！再好好看看我！”
莫离平淡的语气，与纪寒吵闹的声音，将整个回忆都装满了温暖的气息，哪怕现在回想起来，都能让纪寒的心头一暖。
自那之后，自己，就穿了很久粉色的襦裙。
直到自己，加入天云宗之后。
回想起莫离在被自己刺死之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纪寒的心微微有些抽搐，可是，她还是毅然决然地换上了这条襦裙，然后，出现在了蓝羽面前。
她想要让他，看一眼这样的自己。
于是她带着记忆中的话语，询问着这个和莫离有着一模一样的长相的人。
可是，这一次。
蓝羽看了一会儿自己，却轻轻地笑了笑：
“很适合你哦，纪寒。
“虽然随便评价一名女子好像不是一种礼貌的行为，不过……你的气质和这种襦裙确实很符合，而且这个束腰也很好看。
“很有眼光嘛，看不出来你还适合这么少女的打扮。”
他说了很多夸赞的话。
只是没有一句，和自己的记忆是重合的。
那颗紧张的心，不知不觉中又冷静了下去，纪寒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言不由衷的笑容，平静地回答着：
“是嘛，多谢你的夸奖。
“我……也很喜……”
“师尊，你快看！”
一个吵闹的声音，直接将纪寒的话语全部掩盖了过去，然后另一道身影从一旁的试衣间冲了出来。
脚踝和手腕上的铃铛伴随着她迈出的每一步，不停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而她则是一只手提着自己的裙摆，一只手提着自己的面纱，在莫离面前转了个圈，带着炫耀的语气说道：
“怎么样怎么样？这身西域风情的衣裳，是不是很适合安安？师尊你看，安安现在看起来，是不是风情万种~”
“……好看。”
纪寒错愕地抬起头，看着蓝羽，后者则是带着满脸敷衍的情绪，看了一会儿盛图安，随后便把脑袋转开，看向了一旁。
刚才还满脸笑容的盛图安，在目睹了蓝羽这样的表现之后，瞬间收起了笑，张牙舞爪地直接扑向了蓝羽，骂骂咧咧着：
“什么意思！敷衍我！不说实话是吧！哼，安安知道，师尊一定是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安安看，才想要掩饰自己害羞的情绪吧！”
“你想多了，我只是……有点欣赏不来你的风情万种。”
“师尊！！！”
纪寒呆呆地看着盛图安和蓝羽扭打成一团，很难用任何语言去形容此刻心里的情绪。
好奇怪啊。
明明他用了更多的词汇，去夸赞自己的美。
明明他只是用两个字，去敷衍盛图安。
可是为什么。
……自己却这么希望，那个站在旁边因为这种事情大吵大闹的人，会是自己呢。
她看着蓝羽师徒，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莫名觉得，仿佛有一层隔膜横跨在了他们彼此之间，将他们切成了两个世界。
而在那个世界里，有着她所怀念的，所铭记的，温暖的美好。
只是，她怎么都没有办法去触及了。
纪寒的心里一酸，黯然地回到了试衣间里，关上了门。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襦裙，呆呆地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
却始终没有将它换下。
而试衣间外，刚才还在打闹的盛图安，在看见纪寒进去之后，带着咬牙切齿的表情，却突然问了一句：
“这要是都不好看，那师尊，你告诉安安！
“你觉得什么样的衣服才好看！粉色的吗！”
“……粉色吗。
“不，我并不喜欢。”
莫离轻声回答着，同样是停顿了很久之后，他突然说。
“只是，师尊的师尊……
“她很喜欢。”
他的语气，同样充满了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