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在狂跳。
从他感觉到这个叫胡旋的人跟着自己开始，他就知道，待会儿注定要发生一些事情。
这家伙显然来者不善，哪怕是做出杀人越货的行为，莫离也不觉得奇怪。
所以，在胡旋与他们对峙的时候。
他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哪怕这么做会瞬间让自己的身份败露，但如果真的打起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盛图安，外加一个重伤加身的纪寒，肯定是敌不过对方的。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必然是不会再犹豫的。
只不过。
他猜到了故事的开头，却没猜中这结尾。
莫离看着胡旋跪倒在地的样子，沉默了很久，侧眼看向一旁的纪寒。
后者的脸上依然是一脸冷漠，一点吐槽的欲望都没有，仿佛已经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了。
她甚至发出了一声冷笑，看着胡旋的脑袋，讥讽地说着：
“还真是一点没变啊师兄，杀人越货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可真是给天云宗长脸。”
“寒姐，您可真是会开玩笑，你要是早告诉我是你，那我怎么去欺负到自家人头上……”
“师兄还请自重，这一声称呼我可担当不起。”
纪寒顿了顿，随后带着自嘲的笑容，轻声说道：
“何况，我现在……已经没有脸面回天云宗了。”
……情况好像有点复杂。
莫离揉了揉眼睛，从他们的对话里他隐约猜出了一些状况，但他还是带着试探的语气，询问纪寒：
“这位胡旋大侠……是纪寒你的同门师兄弟吗？”
“同门师兄弟？还不止如此。”
纪寒冷笑了一声，追加了一句。
“他就是，天云宗的圣子。”
这句话说出来，莫离也愣住了。
再度看向胡旋，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古怪。
莫离和天云宗对峙了这么几年，对于天云宗的大体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
每一任天云宗掌门之下，还有七位长老，七位长老所收的亲传弟子，是比普通宗门弟子要高贵得多的存在。
然而，在亲传弟子之上，还有两位身份极其尊贵特殊的弟子。
他们便是天云宗的圣子与圣女。
天云宗的圣子与圣女，未必是本门所有弟子之中最强的，可是，却一定是天赋最好的。
宗门会对他们开放极其多的权限，提供相当多的资源，用以栽培圣子与圣女的成长。
所以，天云宗历任圣子圣女，都是东云国数一数二的天之骄子，以纪寒为例，先天至阴圣体，半步纳神境强者。
在她道心受损的情况下，她都能以一己之力挑翻天云宗众多弟子和长老闯出来，如果她没有受伤的情况下，整个东云国她几乎都能横着走。
可是，这圣子。
莫离眼神极其复杂地打量着跪倒在地的胡旋，在回想着他在拍卖行里的傲慢表现，怎么都没法把他和“圣”这个词联想到一起。
你们天云宗莫非是后继无人了不成，怎么会选出这么个玩意儿来当圣子。
莫离忍不住在心里如此吐槽着。
“……总而言之，别再靠近我，也别来惹麻烦，要是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我们周围……我就把你倒吊在天云宗门口，让你那些在舒香楼里的相好们来看你笑话。”
舒香楼，这个莫离倒是知道。
是天云城里出了名的风月场所。
这家伙，我杀人，我抢货，还上勾栏，但我依然还是一个好圣子？
莫离叹了口气，胡旋却是对着纪寒谄媚地笑了又笑，连声说道：
“寒姐尽管放心，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
“滚。”
“好的，我这就滚。”
胡旋当着纪寒的面，直接翻了好几个跟头，连滚带爬地离开，看得莫离实在是好奇，胡旋一走之后，他就轻声问道：
“你……对这家伙做了什么吗？怎么感觉他这么怕你。”
“……没什么。”
纪寒轻描淡写地说着。
“我刚来宗门的时候刚巧碰见他调戏宗门里的师姐，有些看不过去，就和他比剑。
“第一次……我没赢。
“我不服气，休息了三天再比，这一次，还是没赢，于是再比。
“到了后面，他逐渐比不过我，我就更有兴趣与他比试。比到最后，一年之内总共比了675场，他再没有办法赢过我。
“至此只要一看见我，他就会绕道走，对我说的话，也没有忤逆过一次。”
一年675场。
莫离光是想象一下都能想到，胡旋这比到后面，怕是晚上做噩梦都能梦见纪寒拿着剑刺向自己，这换了谁能没留下点心理阴影呢。
他摇了摇头，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既然他行事如此嚣张跋扈，你们……天云宗，就没有人管一下他吗？”
“长老的意思是，无需去管。”
纪寒摇了摇脑袋，平静地说道。
“依照长老的意思，所谓的修道之途，讲究的便是弱肉强食，他若是强，掠夺他人的资源，这是正常的，若是他碰上了自己解决不掉的硬茬，也是他自己倒霉。
“修道之路……便是如此，残酷得很，也现实得很。别人只看你的天赋与实力，其他的，都是些不值一提的东西罢了。”
莫离默然，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只不过，他却听见，纪寒轻声对自己说：
“不过有时候我会想，早知道这修道之事既然这么残酷……倒还真不如不要踏上这条路。
“什么天赋，什么实力，其实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我想要的，是留在我在意的人的身边。
“……只不过，好像，再没有机会了。”
纪寒不再多说，只是双眼凝视着莫离，虽然没有一句话是对他说的，但是莫离清楚，其实每一句话都是说给自己的。
可他还是选择了装傻，带着温柔的微笑，安抚着纪寒的情绪，轻声说道：
“怎么会没有机会呢？你将来一定会再度找到那个人的。
“既然觉得修道辛苦，那便不要再做了，反正在我们看来，纪寒你已经是个仙子了。”
“……多谢。”
看着莫离软硬不吃，纪寒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
而莫离则是拿着自己的水壶，看了一眼，突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我这水喝光了……纪寒，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水源吗？”
“……你向东出发，不用太久就能看见一条小溪……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不用，装点水而已，你……就在这里帮我看着一下安安吧。”
听到这话，纪寒的表情却变得有些不自在，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盛图安，后者甚至冲她笑了笑。
纪寒收起自己的表情，冷漠地走到一旁，找了块大石头坐下。
而盛图安则是同样坐在不远处，看着莫离走远，随后撑着脑袋看着纪寒，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让她盯着我？”
盛图安轻笑着喃喃道。
“师尊……你分明是想让我盯着她，让她不要撞破了你的事吧。”
…………
走了一段路之后，莫离果然听到了一阵湍急的溪水声，他望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小溪，缓缓蹲下身，将水壶放进小溪中。
同时，他轻声说了一句：
“三位出来吧，我都刻意把你们带到此处了，还不和我说几句话吗？”
莫离带着笑容，再度转身。
他的身后，站在三道身影，浑身散发着令人不悦的阴冷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