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会给予有罪之人以公正的审判,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只要有罪,就必定会受到神的惩罚。”
老妇人手持那块巴掌大小的银色十字架,脸庞神圣而庄严。
代神罚世的权力,并不只属于神罚军,如果这一次她们全军覆没或者失败而归,那么下次前来追捕灭世魔女的,就会是教会里身份最为特殊的“那个人”。
亚莉克希每次见到那个人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升起恐惧之情,仿佛眼睛里看到的并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而似是木头、铁块、石头、反正不像是人类。
教会的控制下有三大军团,除了圣裁与神罚之外,亚莉克希唯独不想见到最后的军团,还好自己没有失败,不然的话神圣教会地位最高实力最强大的第三军团、那个人就会出手,自己这一切荣耀与功勋都会不复存在。
追寻十数年,亚莉克希为的,不单单只是净化灭世魔女,同时还想获得一个晋升到中心教区,学习十级神术的机会。
自己的努力并没有白费,灭世魔女真的抓到了,亚莉克希抬头望了望巨大十字架上被锁链缠绕紧缚的女孩,眼中闪过一丝冷色。
净化灭世魔女,是神罚军的使命所在。
亚莉克希举起右手,右手上握着的那块小型十字架,正对天空上被锁链束缚的阿尔瑟雅。
“神罚军第一支队,全员听令,对带来灾厄与破坏的恶魔,灭世魔女阿尔瑟雅,净化执行!”亚莉克希高喊道,声音经过神术加持,响彻整个雪山周围。
天空上悬浮的巨大长剑缓缓飘动,剑尖对准十字架上的阿尔瑟雅,金色剑身眨眼间分解为无数小剑,汇聚在一起如同金光缭绕的天上河流,仿佛成百上千道刺眼雷霆般迅速冲向那位让世人恐惧的魔女。
不……
不要……
我仅有的,不要再毁灭了。
黑发女孩睁大了眼睛,想要站起来,想要阻止,她勉强地站起身,走出一步,左腿发软,身体失去平衡,瞬间又跪倒在雪上,白嫩双手因为温度的寒冷而冻的发红,湿润的泪水落地的刹那就变得无比冰凉。
迪西丽娅……不要死……
你是我最后的亲人……我、我绝对不要再失去你……
不管是谁都好,救救迪西丽娅,救救我唯一的姐姐吧……
在绝望的事情发生前,一切仿佛都波澜不惊,安稳如常。
金色剑海离阿尔瑟雅的身影越来越近,少女黑色的眼瞳无助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悔恨形成的怪物仿佛吞食掉了她的心脏,悲伤愈来愈深,像是要将她的灵魂拉入逃不掉的深渊。
无力再承受这种痛苦,思维终于崩溃,尤妮丝的身体晃了晃,意识昏迷,那双眼睛空洞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前一刻,少女所看到的,只有无边深沉、遮天蔽日的黑暗。
………………
尤妮丝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不断飘落雪花的天空。
她倒在雪地上,浑身发冷。
尤妮丝颤抖地爬起身子,发现左腿的伤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如初。
四周寂静无比,唯有寂寥的风声轻轻飘摇。
姐姐……去哪了?
她像是察觉了什么,飞快地朝左手边看去。
却没有看到姐姐的身影。
那边是茫茫积雪,更远处的积雪甚至堆砌地比山还高。
再向远处望,布满雪的大地上散落无数的巨大石块,像是……被人击碎的山峰碎裂开来的残体。
尤妮丝双瞳猛得缩小,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却发现天幕遥远,之前那好似要碰到苍穹的十字架早已不见。
这里已经不是那座雪山上,是附近的地面。可是……迪西丽娅呢?
一个既是熟悉又很是陌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你做了一件蠢事。”
尤妮丝立刻转过头,看到了衣裙上染满鲜血的阿尔瑟雅。
“姐姐……?!”
“我不是你的姐姐,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阿尔瑟雅站在纷纷扬扬的雪下,透漏出的敌意让尤妮丝畏惧。
“我,我不相信!”
尤妮丝向前走出一步,忍着泪水说道:“我不信是你杀了她们,迪西丽娅是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阿尔瑟雅冷冷开口:“我不是迪西丽娅。”
尤妮丝眼中浮现起绝望的神色,她哀伤地摇了摇头,咬着嘴唇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迪西丽娅,我无法相信你是灭世魔女,这种事……无论姐姐说多少遍我都不会相信。”
“死亡会让你信任我的话。”
阿尔瑟雅迅速来到尤妮丝的身前,右手提起她的脖子,尤妮丝根本不是姐姐的对手,毫无抵抗之力就被阿尔瑟雅抛飞出去,摔在地上。
眩晕与疼痛占据了整个大脑。
阿尔瑟雅走上前去,幽蓝色的眼瞳如同梦幻般的蓝色蔷薇,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倒在地上的尤妮丝。
“相信我说的话了吗?我亲爱的妹妹。”
黑发女孩嘴角溢出血液,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迪西丽娅……不论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我们一定可以再回到过去那样的,和我一起回去,可以吗?”
一支苍白的手提起黑发女孩的脖子,将她提在半空中。
宛如七年前破败木屋里的那一幕。
阿尔瑟雅皱着眉头,杀意凛冽地说道:“你好像不知道什么叫放弃?!”
一道蓝紫色的闪电利刺在阿尔瑟雅身旁的空中浮现出来,指着尤妮丝的眉间,随时可以取走她的生命。
“……我当然知道什么是放弃,姐姐。”尤妮丝双眼带着略微的悲伤,“但是如果我选择放弃的话,就意味着我会失去你,你是我唯一的姐姐,我不想,不想再失去了。”
幽蓝色的双瞳在刹那间突然泛起强烈的波澜,又转眼即逝,化为无尽深邃,阿尔瑟雅原本愤怒的脸色一瞬之内变得极其平静,平静到吓人。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也没人知道为什么会是这幅表情。
面无表情。
或许是因为尤妮丝的那番话。
也或许是因为别的东西。
阿尔瑟雅沉默着,沉默着松开了手,并退后一步。
尤妮丝的身体坠落在雪地上。
“我突然不想杀你了,我没有之前的记忆,自然也不记得和你相处的时光。那个叫迪西丽娅的家伙能有你这样的妹妹,还真是幸运。但是,但是你有灭世魔女做为亲人,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告诉我吧尤妮丝,你讨厌你那身为灭世魔女的姐姐吗?”
尤妮丝带着希望看向阿尔瑟雅。
“我……我要是讨厌,就不会再来找你了,我不会讨厌你的,姐姐,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只想和你一起活下去,回到以前那个样子。”
阿尔瑟雅冷起了眼睛,说道:“无聊的回答,一起活下去?回到以前?我可不是你的姐姐,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下次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杀死你。这一次你带来教会的人差点害死我,迪西丽娅要是还活着,肯定会非常讨厌你这个蠢妹妹,恨不得你去死!”
阿尔瑟雅转过身去走出两步,又静静伫立,背对着尤妮丝。
“再找我就会死,你的姐姐肯定不想你死吧,所以你还是放弃最好,好好活下去,为了之前的那个迪西丽娅。”
阿尔瑟雅身体化为一道流光,以极快地速度朝着前方飞去,再不回头。
那道身影越来越远,逐渐隐于纷扬的雪中。
尤妮丝的眼神变得黯淡。
“我不相信你会杀死我,迪西丽娅,你从来都没想过要杀死我,我不会放弃的。”
少女眼中的情绪归于黑暗中,踉踉跄跄站了起身。
你是我唯一的姐姐。
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要找到你。
即使是虚无缥缈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