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下定注意,趁艾莉森下一个魔法还未施放出来时,直接挥舞动手中长剑,眨眼间一道墨绿色的剑芒破空而出,掌握并熟练的使用剑气是每一位四级骑士的必修课,赫伯特对于剑气的使用早已炉火纯青,他激发源力,长剑的剑刃上亮起奇怪的符号,这是一把二级的祝福武器,赫伯特斩出剑气之后直接将长剑掷了出去,剑尖刺破空气,如同箭羽般紧紧跟在第一道墨绿剑气的后面。
剑气飞行速度极快,实际上如果剑气移动的慢的话根本不会被诸多骑士当做杀招,而且,如果剑气是那么容易被躲闪掉的,也就不会被人私底下冠以“骑士的魔法”与“骑士的神术”之类的词语了。
艾莉森只能施放出防御魔法迎敌,水蓝色的护盾刚刚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就被剑气击中,艾莉森想要立刻改变身位,躲避接下来的攻击,但是她突然想起自己背后的薇尔丽特,剑气被护盾阻挡的时候,艾莉森快速回过头去,看到的是女儿红着眼睛无声哭泣的表情。
薇尔丽特心里害怕,害怕极了,但是她依然记着妈妈的话,不乱跑,不乱说话,她竭尽所能地压抑着自己不发出声音,只是在流泪,眼眶通红。
艾莉森的心怔住了,想要去拉薇尔丽特躲开,但是为时已晚。
背后响起“咔嚓”般镜子破碎的声音,那是水蓝色护盾裂开的声音,紧接着冰冷的剑刃刺穿她的胸膛,艾莉森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痛楚割开了灵魂,急忙伸出手推开了自己的女儿。
薇尔丽特看到了妈妈身上浸出的血液染红了素白色的长裙,她被艾莉森推倒在海滩柔软的沙子上,摔得并不疼,而且锋利的、破开艾莉森胸膛的剑刃没有触碰到她,薇尔丽特呆呆地望着妈妈,与她衣服上盛开绽放的鲜红色的蔷薇花。
见到掷出去的长剑刺中了女魔法师,赫伯特轻轻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保持着浓重的戒备靠近艾莉森。
艾莉森忍着痛,身型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她挣扎着想要爬起,力量却不断在流逝,薇尔丽特跑到她的身边哭泣着,哭泣声听在耳畔,但是渐渐衰弱,艾莉森眼中的世界开始模糊,眩晕与困乏占据她的脑海,想……睡。
尽全力争取到了一丝清醒后,她嘴角渗出鲜艳的血液,但还是忍着痛苦对着薇尔丽特露出温柔笑容:“跑、薇尔丽特,快跑……不要担心我,爸爸,他会回来保护我们的。”
最终艾莉森的意识还是陷入深渊里,黑暗笼罩了她眼中原本的世界。
女儿的哭声与海浪起落的声音在遥远的天迹逐渐消逝。
而她已沉沦进没有尽头的深海。
薇尔丽特哭着摇头,双腿僵硬,她不想跑,也不知道此时应该跑,悲伤与恐惧交战,最后畏惧被悲伤打败,心中便只剩下这一种简单又纯粹的情绪。
悲伤化为吞噬理智的怪物,冲破牢笼,冲破其他情绪的桎梏,将心灵噬咬得千疮百孔,直至精神的崩溃。
赫伯特走向已经倒下的女魔法师,眼睛里却看到那位魔法师的女儿,一头亚麻色长发穿着华丽裙子的小女孩将艾莉森挡在了身后,晶莹的泪水如同崩解的连珠丝线般落下,赫伯特却皱起了眉头。
“滚开!”
赫伯特强硬地推开不自量力挡在身前的女孩,他的手下一位骑士上前钳制住小女孩的双手,不让她前去骚扰骑士长大人。
赫伯特先是拔出刺穿艾莉森身体的长剑,然后接过另一位手下递来的银质枷锁,用枷锁束缚住女魔法师的双手,女魔法师的双手背在身后,最后一种力量也被夺去。
银色的枷锁并不是普通的东西,而是被神术师加持过,刻印上“禁魔之环”法印的神术制品,一旦被高品质的“禁魔之环”拷上双手,就算是七级魔法师也只能沦落为普通人,但是魔法师可不会心甘情愿地伸出双手被“禁魔之环”控制,要想绑上这种特制枷锁,必须要先打败他们才行。
不论薇尔丽特如何挣扎,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穿着铁皮铠甲的人将自己的妈妈带走。
钳制薇尔丽特的圣裁骑士看向赫伯特,询问道:“大人,这孩子怎么办?”
“她是魔法师吗?”赫伯特冷笑着问道。
圣裁骑士发呆回道:“应该……不是吧?”
“当然不是,”赫伯特不太高兴地说道,“但她却是伯爵的女儿,德格里克主教吩咐我们暂时不要伤害到她。”
“那我们将她带走?”
“不。”赫伯特摇了摇头,转过了身,“就留在这里吧,我们不伤害她,有的是人替我们照顾她,比如那些贩卖女人与小孩的团伙,亦或者是某个一把年纪还找不到老婆的流浪汉,反正与我们无关,她的命运如何就交给神去裁决,我们该回去了。”
赫伯特一直都知道一件事,那位背叛伯爵夫人的老佣人德斯曼根本就没有走远,她一直在等待布罗默斯夫人被抓捕,或许那老家伙不见到魔法师被抓就会寝食难安。
不过,不遵从自己的忠告直接出城逃得越远越好,那么迟早会死在利维斯坦城,早一些晚一些而已,不论是那位逃走的护卫,还是暴怒的布罗默斯伯爵,又或者是伯爵夫人那些身为魔法师的同类,都有可能将她杀死,留在利维斯坦城是最愚蠢的行为。
年轻的圣裁骑士犹豫了刹那,望着赫伯特的背影,飞快将一枚金币放进哭泣的小女孩的口袋里,然后伸出手打晕了她,快步跟上前面越走越远的骑士长。
…………
时间逐渐流逝,几个时辰后,偏僻的海滩处,德斯曼观察了下四周,确认空无一人后,朝远处那位躺在地上的女孩走去。
伯爵夫人已被教会抓捕,威胁不到自己。
德斯曼将小女孩身上一切值钱的东西全部翻出来占为己有,然后将昏迷的小女孩带回了家,小女孩本身就是一个值钱的东西。
真是可怜,自己的母亲居然是一位邪恶的女巫。
嗯,没有错,那个叫做艾莉森的女人真的是一位邪恶的女巫。
德斯曼一遍又一遍地让自己相信的这个事实,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女巫是代表着邪恶与残忍的魔鬼。
每次提到或者想到“女巫”后,她就会立刻条件反射在前面加上“邪恶”一词。
几乎将要成为强制性的本能。
似乎是在不断地证明自己做法的正确。
亦或者是在驱赶内心的恐惧。
她在努力地将“人类”刻画为人偶,将自己看成是“人类”。
然而这些都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活着,并且可以活的更好。
利用那十枚金币。
因为那十枚金币,所以女巫在她眼里是邪恶的。
这便是一切的真理。
薇尔丽特醒来后,首先看到的是蜡烛发出的昏黄的光。
以及一位面容木然脸庞好像是木头雕刻的老佣人德斯曼。
薇尔丽特见过德斯曼,但从没见过德斯曼的表情,她以前永远都那么谦卑,弯着腰清理庄园里的杂草,很少抬起头过,奔跑在庭院里的薇尔丽特小姐从未真正去在意过这么一个好像是融入背景般的人,也很少见过她的表情。
薇尔丽特被德斯曼束缚在了这间她新换的木屋里,为了怕她逃跑,将她特地关在较小的杂货储藏间里。
德斯曼的孙子,男孩墨尔特正蹲在屋子外的地上,拿着一根树枝在地面胡乱画着,男孩处在自我的世界当中,奶奶换了个家让他感觉到慌张与迷惘,但是很快他又找到了新的玩具,适应了来到陌生地方的慌乱,他沉迷在地上自己所画的线条与图案里,仿佛获得了无穷的安全感,只是偶尔抬起头看向奶奶的身影时,那双无神空洞痴痴呆呆的眼睛里会泛起一种诡异的神色。
那是一种并未具体也并未成型的繁杂奇怪的情绪,连墨尔特自己不知道这种情绪的出现。
里面完全没有亲情与暖色存在,只有动物般的迟钝与无情,或许他从未将德斯曼看做自己的亲人,又或许他从来不知亲人为何物,他从未感受过真正的亲情,只是像是被养动物般养大而已,墨尔特的奶奶并未真心也并未付出过感情养育过他。
墨尔特是一具比德斯曼还要纯粹的人偶,毫无感情的人偶。
而墨尔特的奶奶德斯曼,已经在思考着如何将储藏室里关着的小女孩卖个好价钱了,这种干净又漂亮的女孩很是受到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富人与当权者们的青睐,尤其是小女孩之前的身份……一位贵族伯爵的亲生女儿,一位居住在豪华庄园里备受宠爱的大小姐,这个标签足以让她的价钱翻上数十倍。
…………
海风激荡,苍蓝色无边无际的大海风平浪静。
弗兰克·布罗默斯站在大船的甲板上,一边吹着海风,一边把玩着手中精美的小盒子,打开盒子后,出现一个水晶雕刻而成的花朵吊坠,薇尔丽特应该会喜欢这个礼物,他带着笑意想到。临行前薇尔丽特似乎想要花,于是布罗默斯便带回了别出心裁的礼物,一朵价值昂贵,外观又简洁漂亮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