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点年头的游戏厅，有点格格不入地立在崭新的街边。裴堇微微抬起头，看着游戏厅许多年没有更换过的招牌，心中一怔，忽然想起这里是自己和吴虑以前常来的地方，甚至好像办过一张积分卡。
“欢迎光临。”
自动门缓缓开启，有些晃晃悠悠的，该修了。裴堇看向胡子拉碴的大叔，心想自己在几年前就觉得他的胡子差不多该剃一剃了。然后她走到前台处。
“哟？”
老板眯了眯眼睛，“丫头，以前来过？”
“帮我查下一张卡。”
裴堇看了看老板身后可以兑换的奖品，心想这游戏厅甚至连奖池的兑换点数都没有变化，也不知是该说这老板太不会做生意呢，还是太过老实了些，“报手机号就好了吗？”
“是嘞。”
老板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打开了面前的老旧电脑，“手机号？”
裴堇记得自己之前在这家游戏厅和吴虑是合办的一张卡，在分手之前一向是一起来的，很少有自己一个人来的记忆。想当初，这家游戏厅也是吴虑推荐给自己的，大概这张积分卡也是用吴虑的手机号办的。
她自己都略微有些讶异于自己竟然依旧能如此熟练地背下来吴虑的手机号。他还没换过手机号，虽然看起来是轻浮到了好似喜新厌旧的人。吴虑是很喜欢游戏厅的，也不知道这张积分卡在自己离开他身边之后，他还有没有用过。
“这张卡还剩下五十多积分啊。”
老板抬起头，“好几年没用咯。”
啊，他果然也没来过嘛。
裴堇点了点头：“积分还能用？”
“能。毕竟是充了钱的。”
“帮我兑一半出来吧。”
二十几积分看起来没法玩几局，但因为每局游戏的胜者都不需要第二次投币，所以其实能在游戏厅里待得比想象得还要久些。裴堇从前都是和吴虑一块儿来，因此也没有和吴虑之外的人对战过，也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具体在这游戏厅中如何。就连这一次进入游戏厅，说来也只是出于自己完全偶然的一时兴起啊。
“来一局？”
裴堇看到一个白衣的年轻人，坐在了他身边，看向了面前的游戏机屏幕。自己和吴虑从前是这家游戏厅的常客，对于这家游戏厅的老游戏也是了如指掌。这家游戏厅果然是很守旧的，一眼望去，只是设备略微更新了些，游戏的种类似乎并没有变动太多。
“新面孔？”
白衣的年轻人抬眼看向裴堇。
“嗯。”
其实只是很久没有回来了，这位白衣的年轻人对于裴堇来说才是新面孔。裴堇没有反驳，轻轻点了点头，将手轻轻放在复杂的键位之上，感受着熟悉的触感。
第一局不出意外的失败了啊。
裴堇看着屏幕上对方还剩下不少的血条，叹息一声，又投进去几枚币，却发现周围围观的人多了些，似乎是被他们两人的战斗所吸引。
这白衣的年轻人居然是这游戏厅里很是有名的存在么？
裴堇诧异地瞟了这里的人群一眼，然后把手放在了这十几个按键之上，准备就绪，聚精会神准备下一场战斗。自己的手感在刚刚那场颇为激烈的战斗之中已经恢复了一些，也不知这场战斗，自己能不能获得更好些的战果。
战斗的音效此起彼伏，这场战斗果然比上一场更加激烈了些，围在裴堇和白衣年轻人周围的人也多了不少。这白衣年轻人的额前隐隐间涔出了冷汗，似乎这战斗的强度大大地超过了他的预期，而人群也时不时响起了赞叹之声。
两边都残血了啊。
裴堇没有理会对方的紧张神态，也没有理会周围人群的喧哗，而是专心在这场战斗本身。身为她对手的白衣年轻人也是收了心，手下竟是改了个键位，一套极为惊人的高难度连招当即呈现在裴堇面前！
“哦哦，这是‘白衣死神’的成名绝技！”
“没有一定手速根本收不下来的高速连招！这位姑娘恐怕也没法接下来了！”
咦，这是自己和吴虑之前研究出来过的套路？
裴堇微微一怔，手下却是也是按键如飞，竟是以另一套完美的连招全然破解了对方的招式，将对手斩落马下。然后这局游戏也便这么结束，裴堇控制着的角色站在原地，安静地迎接着这场胜利。
“第一局，你是在让我？”
白衣的年轻人皱了皱眉，侧过头。
“好几年没来了。”
裴堇平静地说道。
“老板，‘白衣死神’输了！”
“最后的那个破解方法到底是什么！”
“我们游戏厅要迎来新的神级玩家了么！”
另一边，人群已经响起了惊叹声，有些人已经找去老板那边打探这位陌生少女的消息，却只得知，这位少女是已经好几年都没有来的老主顾。
“原来是败给了比我游戏龄更老的玩家啊。”
白衣年轻人似乎得知了这一消息，也是稍稍接受了些，点了点头，“我不是你的对手。方才的那一战，我自诩已经是几乎没什么失误的了，却不料最后我个人研究出来的连招，也是几年前的你早已熟悉的存在。”
“还来吗？”
裴堇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币。这次她赢了，不用投币。
“我不必来。”
白衣的年轻人轻轻起身，尊敬地一躬，便融入了周围的人群之中，等待下一位挑战裴堇的玩家。
“那，还有人来吗？”
裴堇扫了一眼身后的人群，得到的反馈全是一个个向后退的人，目光之中充满了畏惧。原来自己从前和吴虑也算是这家游戏厅的高玩啊，自己甚至也都不知道。裴堇心中这样想着，却是没有什么成就感，只是感到过去的事真的已经过去了，自己可能再也无法……
“我来试试看，行吗？”
熟悉的声音。裴堇的瞳孔微微一缩，看到名为吴虑的少年坐在了自己的身侧，也没有看自己一眼，只是投了币，把手放在了按键上。
“行。”
裴堇也没有多说一句，没有叙旧的打算，他们本来理论上已经在分手之后一刀两断，“况且，这也不需要我来同意。”
“这位生面孔又是？”有人这样问老板。
“他俩……用的一张卡。”
老板沉吟了许久，其实他也觉得这两人的脸是很熟悉的，但是他也很难记得那样清楚，“都是好几年没来了吧。以前的话，好像总是一块儿来的。”
这消息在人群里就渐渐地传得广了，接着便出现了“上古时期诸神会师”这样的传言，总之人群里边的传言确实是越来越离谱了。可惜裴堇和吴虑都不是会听人群之中飞言的人，所以人群里的消息具体传得如何，他们其实并不关心。
屏幕上的操作越来越纷乱，战斗也越来越激烈。裴堇和吴虑手边的操作愈发眼花缭乱，也令众人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和旧时代时期玩家操作上的差距。他们甚至都很难用眼睛看清吴虑和裴堇的操作了。
白衣的年轻人微微抬起手，托腮思索着两人的打法。对于这位在玩家群体里颇有名望的高玩来说，吴虑和裴堇的战法也是令他大开眼界。
“你输了。”
裴堇看向身边的吴虑。
“唔，已经很久没来了。”
吴虑投了币，“卡里少了二十几积分，是你手里的那些？”
“嗯。”
裴堇安静地点了点头。然后便是下一句战斗。依旧是众人完全跟不上两人操作的速度。人群之中，已经出现了几个人在拿出手机默默地拍下了视频，好像是在分享自己遇到了真正意义上的高手，又大概是要回去之后研究两人的具体打法。
“你输了。”
战斗还没结束，吴虑就抬起头，对裴堇说道。
“确实，这样就基本死局了。”
裴堇点了点头，看着吴虑最后一套熟练的连招将自己的角色带走，又投入了自己手中的币，“下一局吧。”
两人就宛如是互相不认识的一对普通朋友一般，继续着游戏，而周围的人群从最初的好奇，也逐渐变为了最终的瞻仰。
“好久没来了。”
吴虑这么说。
“嗯。”
裴堇安静地点点头。
“卡里居然还有积分。”
“嗯。”
“这次用完之后，以后也大概不会来了。”
“好好打。你操作都变形了。”
裴堇的嘴角淡淡闪过一抹笑意，旋即又被她自己隐藏起来。吴虑瞥了裴堇一眼，似乎是捕捉到了裴堇的这极不显眼的笑意，但也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只是也将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收了起来。
依旧是裴堇的角色在屏幕上倒下。吴虑也选择跳过了游戏里的庆祝动作，只是操纵自己的角色安静地停在原地，等待着下一局的到来。
“有点玩厌了。”
裴堇这么说，“以前玩太多了。”
“也对。”
吴虑倒是先裴堇一步起身，将币塞在了裴堇的手心，“我也觉得差不多了。”
旋即吴虑便是当即离开了游戏厅，似乎没有一丝挂念，似乎一切他都已经放下了。裴堇在心中叹息一声，脸上的表情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生过变化，而是把剩下的游戏币塞在了身后那位白衣年轻人的手中：“送你了。我们以后大概也不会来了。”
“送我？”
白衣的年轻人怔在原地。可是裴堇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也是向吴虑一样一言不发地大步离开了游戏厅，似乎之后真的再也不回来了。
玩家们站在原处，看着两人事了拂衣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一时失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