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市来了不少人。”
正在进行秘密通讯的，正是东城一中的最新转校生顾简，“不是说东城市不是我们师技生命的主要目标吗，副部长？”
“情况有变。”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一小会儿，这才出声，“和你的任务无关，也和诸葛家没有任何关系。在这一点上，你大可不必担心。”
“我还以为你要直接绕过我这位外派人员，直接亲自动手了呢。”
顾简轻笑一声，说道，“那么，这一次到底我们要在东城市做什么？”
“生命部总长的猫跑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轻叹一声，说道，“现在整个师技生命外勤部的人都在帮他找猫。”
“……还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啊。”
顾简心想自己身为外勤部的一员，居然每天要为了这种程度的破事奔波，也实在感到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样的猫？”
“一只黑猫。很瘦。”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是有些严肃的，仿佛找宠物现在就是他们部的头等要事，“经过了生命部总长的改造……虽然听说其实改造失败了，只是只普通的猫而已，但是毕竟是经受了道法实验的生物，得要追回来才行。”
“从总部跑到东城市。你管这叫做普通的猫？”
顾简皱了皱眉，心想师技生命一定会在这只猫逃离总部之后几个小时内发现猫的失踪，从而展开追查。一个普通人乘车从总部前往东城市也要很久，这猫若只是普通的猫，师技生命怎么可能让它跑到东城市来？
“这猫很能躲。”
电话那头大概也感到自己一整个外勤部被一只猫溜得团团转实在是有失颜面，“而且足够聪明。我所说的普通，是指它在师技生命总部期间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任何异样。”
“也对。真正普通的宠物猫，怎么可能自己逃出总部这么远。”
顾简心想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什么“普通的猫”这种说辞，但是这位副部长好像总是喜欢说话说一半，这是顾简的性格并不喜欢的作风，“那么，我也会留意的。不过，如果只知道是只黑猫的话，我也不知道该从何找起。我也没养过猫，大多数黑猫在我眼里长得都是一个样。”
“我会把具体情报发给你。但是它真的很像是一只普通的猫，长相上也完全没有特点。由于之前的道法实验其实也失败了，所以这只猫身上也没有道法气息，没法用我们道法师最擅长的方式追踪。”
这下麻烦了。在这么一座东城市之内寻找一只在普通不过的黑猫，这也确实很有难度。顾简好像也渐渐有些明白为什么外勤部一直没能将这只猫捉拿归案了。随着时间变化，这只猫会越来越难找，因为它可能的活动范围也正在逐渐扩大。甚至某一天，这只猫也许会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离开东城市。
“那么，我挂了。”
顾简没等电话那头的人应答，就结束了通讯，叹息一声，揉了揉自己早上起床时候没好好整理的，有些乱糟糟的头发。
自己要做的事也太多了。搞了半天，师技生命其实也是个压榨底层干部的组织啊。
顾简在心中暗自腹诽了一句，也便没有再抱怨一句，而是转身便离开了自己的藏身之处，走向东城市的明面：至少在明面上，东城市从来都是和平的。
啊啊，那今天也就这样吧，今天的东城市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呢。
——
“你找我？”
是苏家的地盘，也不知道是苏家在东城市的第几个地盘，总之一直是交由越姬来打理。诸葛道踏进这小房子的隔间，心想，也不知苏函游具体在东城市到底构筑出了多么庞大的一股势力。
“既然你已经和我家叶子确立了关系，我就必须为了叶子的安全，给你分享一定的情报。”
这次的越姬戴着工作时候用的眼镜，倒是诸葛道从来没有见过的状态。不过，“我家叶子”和“关系”这两个词好像越姬讲得格外用力，好像叶子谈恋爱这件事对于越姬来说也是个挺沉重的打击。
“情报？”
诸葛道面色一凛，也是凝神继续听越姬说下去。在之前的事件中，诸葛道已经隐约察觉了越姬的道法水平在这东城市之中决然是算不上差的，而在情报收集上，苏家也自然有着大家族的天然优势。
诸葛道和道法世界断开联系了太久。现在苏家有意透露情报，对于诸葛道来说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为了保全叶子，他必须要重拾自己道法师的身份，回到道法这一侧纷争不断的世界中去。
“关于一个名为‘师技生命’的组织。”
越姬推了推眼镜，手指在面前的平板上轻轻一划，便显现出了无数越姬收集的情报，“师技生命分为许多部门，而其中负责外派乃至战斗的，便是他们的外勤部。”
“师技生命？”
诸葛道心想，这名字听起来实在是没有什么古典气息的道法名字，“一家公司？”
“准确来说并非如此。”
越姬打开了东城市的地图，“而现在，师技生命的外勤部成员，正在不断地进入东城市。从行踪上来看，他们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活动的身影，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寻找？”
“刚从东城市离开的那位收藏家，其实也是师技生命的成员，甚至是总长级别的人物。”
越姬很轻描淡写地便说出了让诸葛道有些震惊的事实，“不过，镯子本身是被收藏家本尊切实地收走了，而收藏家绝不会在丢下了某些收藏品的时候，选择离开东城市，而让外勤部的人员前来寻找。”
“那么，也便是和收藏家无关了？”
“不错。具体他们在寻找些什么，我也暂时不清楚。”
越姬从师技生命的人员情报中迅速调出一页，展给诸葛道看，“不过，关于有些人的情报，我也有必要给你共享。”
“顾简。”
诸葛道读出了上边的名字，“果真不是什么简单的热血笨蛋啊。”
“热血本身也许是没错的，但是他也不只是热血这么简单。”
越姬将这情报停留了数秒，也便关闭了，其中的一些重要内容，诸葛道也已经记在了心里，“这一次，也许他也会参与到师技生命外勤部的工作中去。帮我盯一盯他的动向。”
“总感觉，我仿佛变成了你的手下了。”
诸葛道淡淡一笑，虽然是没有放在心上，但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工作状态下的越姬，确实不论遇上谁都给人一种上级在发号施令的感觉。毕竟越姬做事一向雷厉风行而又精准可靠，没有什么废话可说，自然也便给人留下了强人的印象。
“万一他们的目标是叶子就麻烦了。虽然可能性很小。”
大概在完全搞清楚师技生命外勤部的目标之前，越姬是不肯将对方袭击苏家的可能性从心中抹去了的，“而且顾简离你们二人太近了。我必须要考虑这件事的远端影响波及你们的日常校园生活的可能。”
“也对。”
既然和叶子有关，诸葛道当然也不会推脱。
“之后，如果有其他事件发生，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越姬点了点头，以这句话收了结尾，也便结束了这场短暂但又信息量巨大的会面。当然，她所说的“其他事件”，也便是她挑选之后的事件。至于苏家情报网之内收集到的信息要透露多少给面前的这位诸葛道，越姬还需要一段时间好好琢磨琢磨。
哪怕她对诸葛道的观察，已经持续了快十年了。
——
东城市临山。是座微不足道的，在地图上没有姓名的小山，可能只能严格算进小丘的范畴之内。裴堇站在山顶，俯瞰着整座东城市，等待风来。
就在清淡的微风吹动她发梢的五秒钟之内，一只精巧的琉璃制小鸟从天上扑棱着翅膀落在了她的肩上。那也是收藏家的藏品之一，几乎算是他最得意的藏品。
“评书人的猫丢了。”
琉璃鸟这么说。声音很清脆，大概是少女的声音，但是此刻的它其实只是在转述收藏家的话而已，“外勤部的倾巢而动，便是因此。”
“和我无关。”
裴堇甚至没有点头，只是继续看着整座东城市，看着川流不息的下班时分的潮汐：一场由钢铁和汽油交杂在一起的拥挤的潮汐。
“猫很强。外勤部和生命部都小看猫了。”
琉璃鸟说。
“需要我出手？”
裴堇挑了挑眉毛，“这是收藏家的意思？我可没有外勤部的那些战斗员强。至少那个顾简，我就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我才成为道法师没几个月。”
“不需要。”
此时琉璃鸟的声音听起来便要柔和许多了，大概是已经转述完了收藏家的话，“只不过我认识猫。刚刚的话，是我的意思。”
“想不到收藏家真的允许你拥有了自己的灵魂。”
裴堇横抱起双臂，瞥了一眼自己肩头的这个小玩意。这琉璃鸟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宫廷艺术品，反正年岁上至少是比收藏家大了太多了。
“不仅如此。我之后便是跟在你身边了。”
琉璃鸟转过自己小小的脑袋，看向裴堇，“这是收藏家的意思。当然也是我的意愿。”
“你？”
裴堇微微一怔，大概有些诧异，“为什么？”
“因为你很弱啊。得要有什么东西跟着收藏家才放心，你不论怎么说都算是他的亲戚。”
琉璃鸟说话很直，就像是真正的宫廷里的贵人，向来不打算给对方什么情面，“而且我也很喜欢这样，俯瞰整座城市。这是很惬意的事。”
“是吗？”
裴堇的目光也已经彻底沉浸于这片大地了，“想不到，有一天我是和一只琉璃鸟心意相通。”
“那是你的荣幸。”
琉璃鸟说话好像有点惹人讨厌，但是裴堇和琉璃鸟本来就不是第一次见了，算是有些相熟的伙计，“说不定你的上辈子是一只鸟。”
“那我这辈子也是只鸟就好了。”
裴堇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没有感伤，没有慨叹，“不过，大概身为鸟的我，也会艳羡人类的生活。然后身为人的我，也会希求鸟的翅翼吧。”
一人一鸟在此时此刻没有多说。东城市的每一处街道都是喧闹的，但是在这山顶上看，这整座城市正在缓缓步入一片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