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爱丽丝共事，前后加在一起也有半年的时间了。
无论开心，生气，还是直面危险，这位活力惊人的少女的脸上，几乎永远都带着笑容。
现在这样的表情，修亚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困惑，惊讶，似乎还有一点慌张。
修亚有些不解。
“怪谈小丑不存在?可我们确实遇到了啊?”
“不，我不是置疑你们说的话，只是觉得这样的家伙根本不可能存在。”
“什么意思?”
爱丽丝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自己调查用的笔记，摊开摆在了修亚面前。
“在治安局的时候，我找治安官们打听过了，在过去的整整一年里，卡恩郡都没有发生过凶杀案，甚至连重度伤害都没有发生过。”
“呃，这能说明什么?”
“如果根本没有人被杀，为什么小丑杀人狂的传言会流传如此之广?这个传言的基础到底是什么?”
“这……”
仔细一想，这确实很不合理。
以夜行人为例，它的传说基础，是偏僻村庄中不时发生的儿童失踪案。
在这些失踪案的基础上，人们用了数十上百年的时间，也许再加上对怪谈夜行人偶尔的观测，才最终变成了对夜行人怪谈的描述。
可这小丑杀人狂是怎么回事?如果没人被杀，甚至没人受伤，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就有这么多人相信它的存在?
“会不会是有人观测到了怪谈本体?”
爱丽丝摇了摇头。
“不可能，第四可观测级的怪谈，能窥视其一角的人都是少之又少。就算有一两个人看到了怪谈的残影，仅靠他们的叙述，就能让整个卡恩郡的人都相信有这有一个杀人狂?不太可能。”
“这……”
“当然了，传言这东西本身有很多的不确定性，变成什么样子都不奇怪。但是偏偏你又真的遇上了怪谈小丑杀人狂，而且热衷折磨受害者这点，与描述一致。”
“不该一致吗?”
“当然不该，事实上没有人被杀，却传成了杀人狂，那只能是某个传言经过大量扭曲后的结果。可它居然和事实一样，说明传言没有被扭曲，就是怪谈本身。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言?”
对于一个怪谈，它可以被分为传言和本体两部分。打个比方的话，本体可以算地基，而传言就是在这基础上进行加工传播后的建筑。
而现在，这怪谈小丑居然是先有的建筑然后才挖地基。
这就有问题了。
“爱丽丝，会不会是案件已经发生，但治安局隐藏事实?”
这是此前阴谋论中听来的说法，修亚一度对其嗤之以鼻。但事已至此，不得不真香一下，认真考虑其可能性了。
“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但基本不可能。这么大的事情是封锁不住的，事实上在传言出现之后，就有不少记者到处打探，想要坐实治安局的瞒报，但没有任何的收获。”
说完，房间再一次陷入沉默。爱丽丝紧皱眉头翻看着笔记，而修亚则抓耳挠腮完全没有头绪。
至于露娜，露娜依然在看小说。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的时间，爱丽丝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等等，不仅仅是小丑杀人狂，其他的怪谈也一样啊！我为什么早没有注意到?”
说着，她从自己的座位上跳起，一把拉过了旁边的白板，早上做的笔记依然还留在上面。
“19件怪谈委托，对吧？我将它分成了两部分，还记得吗?”
“嗯，记得。”
按照危害性高低，它们被分为了两部分。
高危害性的那部分，涉及到了多人死亡或者失踪，按照预想，只要向治安官稍作打听，就能判断真伪。
小丑杀人狂的怪谈本来也属于这一类。
爱丽丝拿起笔，在这些怪谈上狠狠地画了几个圈。
“还是那句话，过去一年没有人死于非命，近期卡恩郡城内也没有发生过失踪案。那么按理说，这些应该全部都是假的，fake news，但小丑杀人狂已经说明，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其他的这些怪谈也都是真的呢！?”
听到这里，修亚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除了小丑，高危害性怪谈还有足足9个。
“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现在有9个高危怪谈，徘徊在卡恩郡里?”
爱丽丝重重的点了点头。
“很有可能，这些怪谈和小丑有着高度的相似性。都无法追溯起源，都没有事实依据，但又都被人们非常坚定地相信，完全一致。”
委托是要钱的，这些人居然害怕这些没根据的怪谈到了要破财消灾的程度，可见是非常相信。
再看看这些委托中对怪谈描述，什么隐藏在河流中用触手捕食人类，什么在居民区徘徊，踏平一切的巨兽等等。
但凡有一个是真的而且出现在城里，那都是大麻烦。
而现在居然有足足9个。
考虑到并非所有的怪谈都会有人来委托，所以事实上甚至可能更多。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就是先有传言再有怪谈本身……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爱丽丝自言自语着，然后，似乎是得出了什么结论，突然间不再说话，只是转身沉默地注视着窗外的夜景。
“除非，有什么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在制造怪谈。”
“制造怪谈?”
“嗯，传言是制造流程的一部分，为了制造怪谈，必须要先构建其传言。只有这个能解释这种先传言后本体的情况。”
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这样的情况根本不符合怪谈的基本逻辑，那就必须考虑是否人为促成了。
修亚点点头。
“卡恩郡异常多的怪谈也是这个原因?”
“也许吧，但这还只是我的推测，目前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我们对怪谈了解的太少了，也可能小丑杀人狂属于某种特例。”
爱丽丝顿了顿，叹了口气然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修亚，你来卡恩郡已经一年多了，此前你经手的怪谈都是什么样的?”
“呃，种类很多，不太好概括……”
“按危害性来分级呢？”
“大部分属于C和D吧，少部分能到B级。”
爱丽丝看着白板上自己的笔记，神情凝重。
“只看字面描述的话，这些怪谈异的危害性可能在B和A左右，危险性在上升，留给我们和这座城镇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说着，爱丽丝站起身，走向了办公室的门。
“快点去休息吧，天一亮我们得把这些怪谈一个个调查过去。如果我的分析是正确的话……不，希望是假的吧。”
然后，话音刚落，仿佛爆炸一般的巨大噪音就从屋外居民区的方向传了过来。
修亚看着声音来的方向发懵，而爱丽丝则捂脸叹息。
“这就已经来了？当侦探就是这点讨厌，坏的事情永远一说一个准。行动吧，不然就连睡觉的地方都不会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