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大早，宁久便打算出门。
前一天里妖狐法相的事，在盛京并未生出多少混乱，但宁久不能当它没发生过。
毕竟，就是在北境雪国，他也没见过那么嚣张的狐狸。
那只巨大的八尾妖狐，着实是让宁久愣了好半天。
当然，以宁久的修为，他是不怕妖怪的，就算是八尾的狐妖，也不见得能打得过他。
但季轻颜只是个凡人，虽然她总嚷嚷着说自己是高手，可昨儿看见了妖怪，还是吓得抱了过来。
自家娘子当然要好好地保护起来，但宁久总得知道盛京里发生了什么，才让一只狐妖如此猖狂。
坐在家里肯定是得不出答案的，宁久决定去找个人问问。
白日里送季轻颜出门后，宁久简单收拾了一番，便独自一人往城北去。
在城北乌衣巷尾，有家不起眼的药馆，药馆的掌柜姓韩，北境人士，据说治疗肾亏很有一手。
宁久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北境一座妖城，他和他的叛军兄弟两个人正在妖怪群里嘎嘎乱杀。
他负责嘎嘎，他兄弟乱杀。
毕竟医疗兵嘛，也能理解。
再后来，老韩就来了盛京城，成为北境叛军在盛京的一个暗子。
宁久此时虽然已经离开北境，但还记得叛军组织在大楚国的各处布置，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盛京城里的事，找老韩问问，总能问出个七七八八来。
连绵数日的秋雨在昨夜里便停了，但天依旧灰蒙蒙的，青石铺就的地面上有霜的痕迹。
老韩的医馆并不难找，沿着乌衣巷一路走就能找到。
宁久用了不管片刻的时间，便找到了那家在盛京城里还算有出名的韩氏药馆。
药馆门前竖挂着两块木牌，上边写着：“不是肾亏，莫入此门。”
宁久在大门外边犹豫了半天，这才不情不愿地跨过门槛。
药馆里边静悄悄的，靠着木窗的一片空处，支着个小火炉，炉子上煮着茶，有浅浅的茶香弥漫开来。
老韩就坐在炉子边上，背对着宁久，抖着腿，身形几乎和两年前初见时没什么区别，显得富态。
听见背后的脚步声，老韩也不回头，依旧慢条斯理地烹茶饮茶，甚至还取了新杯，给身后的客人也倒了一盏。
“来了？过来坐吧，到我这儿了也别放不开，先喝杯茶，然后说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肾亏的……”
说话的时候腿抖个不停。
老韩有抖腿的习惯，宁久是知道的。
平日里的时候，只要坐着，老韩那腿便抖得又快又有节奏，有股子唯我独尊的霸道感。
所以在北境的时候，人家还送了他一个外号，叫“老韩腿”。
宁久没搭理老韩，走到他面前找把椅子坐下，端起茶盏喝一口，然后问：
“吃饭了吗？”
这话问得奇怪，声音听着也有点熟悉，老韩下意识地抬头，看见宁久那张很能吃软饭的脸。
这小伙子的脸看着也很面熟，一定是在哪见过……
老韩想喝口茶，茶盏刚端起来，眼前便闪过一幕风雪弥漫的画面。
负剑的少年站在城楼，背后是妖城通天燃烧的火焰，在遍地妖物的哀嚎里，他也是这样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然后问……
“吃饭了吗？”
老韩手一抖，青玉般的茶盏被打翻，茶水漫了半桌。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宁久。
然后，宁久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轻声念出北境叛军组织在接头时的暗号。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
这时候，曾经风雪中的少年，便与眼前这人重合在了一起，老韩终于想起了他是谁。
“卧槽！”
老韩瞪大了眼睛。
“是你这龟孙！”
宁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老韩则面露尴尬， 心想这怎么还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咳……小韩啊，这么久不见，不如咱俩找个地方击剑……”宁久眼神不善。
“别别别，九先生九先生，我错了我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老韩连连求饶。
宁久的剑有多强，老韩还是有所耳闻的，要是自己和他单挑，老韩有信心在三回合内喷宁久一脸血。
哼了一声，宁久倒也没计较这些小事，只是老韩看他的眼神很惊讶。
“没想到九先生您还真的在盛京啊。”老韩感叹道。
宁久则是愣了一下，什么叫我还真在盛京，难道有别的人知道我在盛京吗？
“我在盛京的事别外传，北境那边也别说。”
宁久淡淡说了一句，然后又问：“我这次来，是找你问点事。”
“放心放心，我肯定守秘密……九先生您有什么要问的？”
对于老韩的保证，宁久还是比较放心的，这时他也不客气，直接问道。
“昨天盛京城上那座妖狐法相是怎么回事？”
“妖狐法相？”
老韩显得很吃惊的样子，他看着宁久，有些欲言又止。
宁久看他这副模样，便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倒也不是……”老韩摇摇头，压下心中的疑惑，“根据我查到的消息，是因为狐族在盛京里丢了东西。”
“丢东西？”
“对，丢了一只乘黄。”
……
“一只乘黄？”
季轻颜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小乔便把镇京司里记着的乘黄图册翻开过来，呈递给自家帝姬殿下。
“白民之国有乘黄，其状如狐，背上生角，乘之寿二千岁。”
大乔轻声念着卷宗上的字，再翻开一页，便是栩栩如生的图册，纸上画着一只背上生角的狐状异兽。
“一只乘黄丢了，狐族似乎也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吧？”
季轻颜有些疑惑，这乘黄听着虽然珍贵，但也不至于令一尊狐族八尾在盛京现出法相，这是对整个大楚的挑衅。
“好像说，是陛下允许了……那只乘黄本来是要送给陛下的。”
大乔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季轻颜沉默了下来。
事涉楚皇帝，她的那位父皇，少女就没法再多说什么了。
季轻颜知道为何楚皇会看重那只乘黄。
因为这位楚国的皇帝，寿命已经将要走到尽头，很多人都断言，他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可现在，能增寿的乘黄就在盛京，楚皇自然不愿放弃。
季轻颜轻轻抿了抿唇。
“知道那乘黄是怎么丢的吗？”
小乔点点头，轻声说：“说是被人偷了。”
“偷了？”季轻颜有些惊讶，“谁偷的？”
大乔看了看季轻颜，犹豫了一下，才小声地说。
“他们怀疑……是北境九先生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