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九先生。
这名字方一说出口，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
季轻颜跪坐在古旧的案桌后，身姿挺拔，神色平静，似乎并不为之所动。
小乔冷艳的俏脸上显出不自然的神色，眸子里隐隐有些畏惧。
唯有大乔轻轻舔了舔唇，纤细的双腿微微收拢夹紧，娇小的身子在椅子上左右扭动，小脸上浮现着一抹兴奋的潮红。
小乔瞅了一眼大乔，觉得这姐姐挺丢人的，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她干掉，然后再劝父母重生一个。
当然，这种事只是想想就好，小乔还记得正事，她想起了大半年前在北境看到的那座山谷。
“九先生不是已经死了吗？”
小乔的声音很轻，微微有些颤抖。
作为季轻颜的副手，在北境那场死战发生之后，小乔第一时间就去看了战场。
她还记得那日下了很大的雪，北境的冬天是真的能滴水成冰的，可浸满了山谷的血却不凝固，小乔在里边瞧见了自己的倒影。
在满山遍野的尸首中，小乔没找见属于九先生的那一具，但却看见了他的剑。
那柄据说九先生从不离手的剑已经崩碎成数截，断剑插在另一支叛军首领的喉咙里。
从战场回来后，小乔做了好几天噩梦，她其实没见过那位叛军的九先生，但在梦里，却总能看到一个身影倒在风雪里，被熊熊大火吞没。
小乔知道那是九先生。
北境九先生死于背叛。
这在北境不算什么秘密，但大乔摇了摇头：“没有哦，九先生肯定逃出来了。”
小乔哼了一声，缓缓罗列道：“六支叛军的首领，四尊五境长生的大妖，还有一尊六境天命的古妖，这场围杀谋划了大半年，他凭什么逃出来？”
大乔眨巴眨巴眼睛，坐正了身子，小声而平静地说：“可是，他是九先生啊。”
这个理由似乎很有说服力，小乔愣了一下，竟不由自主地觉得大乔说得对。
他能逃出去有什么好奇怪的？
因为那是九先生啊。
就像人能顶风尿十米一样，这听着就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你做不到就得多找找自身的问题。
小乔不愿意再和自家姐姐争论，毕竟那会儿她晚上做噩梦的时候，姐姐还会跑过来搂着自己睡觉。
两人同时把目光看向了帝姬大人，想让她做定夺。
案桌之后，此刻的季轻颜陷入了沉思。
其实，除去家国立场，季轻颜对那位北境九先生是非常欣赏的。
用兵如神、足智多谋且不说，他对内政似乎还非常在行，打下一座妖城来就能管理得很好，以至于他治下的北境百姓，信叛军胜过信大楚。
在北境的时候，季轻颜常常会想，像九先生这样的人，为何会沦落到成为叛军。
他要是能为自己所用，说不得用不了十年时间，就能将北境全境收复。
看过了九先生的天赋才华，季轻颜有时候瞅瞅自己身边的大乔小乔，觉得这俩姑娘就像一对会动的棒槌。
季轻颜叹了口气。
“九先生应该是还活着，”少女顿了顿，“但是乘黄一事，八成与他无关。”
“好耶！”
季轻颜话音未落，大乔便忍不住欢呼一声，然后用得意的眼神看小乔。
小乔有些无奈，快步走到自家姐姐面前，然后伸出手，轻轻捏住少女两侧温软的脸颊，并微微向外拉扯。
“所以说，姐姐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啊？”
除去家国立场，季轻颜会欣赏九先生；但家国立场不可抛，忘记了，就是罪过。
所以即使大乔在用眼神向她求救，季轻颜也没搭理，觉得这姑娘确实应该被小小惩罚一下。
在北境的时候，大乔就对九先生特别感兴趣，甚至到了一种不正常的地步。
那时候，大乔就经常对季轻颜请求，说若是抓到了九先生千万别急着杀，先借她用一晚上，她想尝尝鲜。
后来，少女大概是觉得北境军没法抓住九先生，就开始幻想自己被九先生抓住了；又说若是被九先生俘虏，也千万别去救她，就算被玩坏了，也是她心甘情愿的。
虽说人的喜好是自由的，但季轻颜总觉得这姑娘该去看大夫。
另一边，小乔一面捏着自家姐姐的脸蛋，一面又看向季轻颜。
“这事现在是由太子东宫的人追查，他们的人说，是九先生做的。”
季轻颜摇了摇头：“不会。”
小乔有些不解：“为什么？”
季轻颜原本想说九先生不可能来盛京，就算在盛京也没必要做这种事，就算做这种事了也不可能留下痕迹……
但话到嘴边，她忽然想起了自家相公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少女眸中多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因为他是从北境出来的。”
从北境来的，如风雪一般骄傲的人啊。
小乔没听懂这句话，刚想问个明白，便又听到季轻颜的解释。
“像九先生这样的人，如果他想要乘黄的话，就会提着剑，顶着风雪，直接打到狐族的祖地，逼那群狐妖把乘黄交出来。”
“至于东宫说的，偷偷摸摸的手段……”
季轻颜顿了顿，眼眸中掠过一抹不屑。
“简直是胡说八道。”
……
“简直是胡说八道！”
宁久很生气，觉得自己是被人陷害了。
他堂堂北境九先生，杀过人，屠过妖，烧过城，还在北境漫天的大雪中顶风尿十米。
这是何等威风的过往，现在竟然被人诬陷说去偷东西。
搁这瞧不起谁呢？
“我要想要乘黄的话，就直接提着剑去那群骚狐狸的祖地了，把它们都打服，乘黄不就是我的了吗？”
若是在北境的时候，说不定宁久还会趁机要求狐族再附赠两个漂亮的狐狸小姐姐，一个童颜巨.乳，另一个长腿大胸。
但现在不行，他有老婆管着了。
韩掌柜战战兢兢地瞅着宁久，心想这一个偷，一个抢，后者的性质不是更恶劣些吗？
为什么九先生还一脸骄傲的模样？
韩掌柜觉得，这其中想不通的部分，就应该是自己和九先生之间的差距了。
这就是为什么九先生是九先生，而自己就只是老韩腿的缘故。
韩掌柜冲宁久一拱手，赞叹道：“九先生不愧是九先生，为人做事就是光明磊落。”
宁久觉得这话很中听，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韩掌柜，然后说：“继续。”
韩掌柜：“？？？”
宁久催促道：“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韩掌柜觉得自己夸错人了。
当然，这些都不算什么问题，现在的麻烦是太子东宫认为乘黄是九先生偷的，并打算在盛京城里进行搜捕。
虽然说你们要抓九先生跟我宁久有什么关系，但现在锅已经背上了，他得早做打算。
韩掌柜把自己的顾虑向宁久说了下。
宁久沉吟片刻，然后目露凶光：“既然太子东宫都这么说了，那我当然得做点什么……”
“哦？”韩掌柜一挑眉，“那九先生您是要……”
“要我说啊，”宁久眼神很凶，“干脆咱们一不做二不休……”
韩掌柜眸光颤动，神色惊骇，显然是已经明白了宁久的意思。
“听这话的意思，九先生您这是要去……”他看了一眼宁久。
“自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