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兜转，尽可能避免了与教廷的交火之后，肖雨翎赶在日落前抵达了位于山麓的一座废弃集镇。
“奥列翁，距离日落还有多久？”
他询问耳机里的同行者。
“……大约一小时。准确地说，是五十八分钟。”
奥列翁给出了寻找隐蔽所，或者说是解决电力危机的最终时限。
是的，在下山的时候，奥列翁告诉了肖雨翎另一个不得不面对的事实：他身上的战术终端和电台都面临电量枯竭的窘境。
如果在这个集镇里找不到可以充电的设备，那么他只能在没有奥列翁支援的情况下独自想办法撑过这一夜。
下山的时候，肖雨翎和路过的教廷小队有过几次交火。据奥列翁解释，教廷小队是按照个人电脑上安装的定位装置找过来的。
他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按动步枪的释放钮，将弹匣井里的弹匣抽了出来。
隔着透明检视窗，他大概数了一下这个弹匣里的残弹。
还剩不到十发。
他看着最顶端的5.56毫米绿头弹，思忖片刻，从杂物包里抽出一个空的加长弹匣。
除了手枪以外，肖雨翎没有摸过其他种类的真铁武器。当他第一次在低倍可变倍瞄准具的十字划分里找到敌人的时候，感到紧张是不可避免的。
但紧张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扣下扳机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和许多第一次杀人就要恶心半天的女生不同，他并不害怕做这件事情。
解决了落单的教廷武装人员后，他多少搜刮了一些补给品和弹药，其中包括弹尖涂黑的穿甲型步枪弹。这是为了对抗表面皮肤硬化的冬青孢子丧尸准备的。
将这些黑头子弹拿在手里，肖雨翎一边将它们压进下部网格状的四十发加长塑料弹匣，一边为教廷的财大气粗低声喟叹。
“教廷真有钱。”
他暗自摇头，压满了长弹匣后，将三十发标匣塞到背板下的横向弹匣套里，然后俯身钻出了掩体。
“怎么了？”奥列翁看不到，只能在耳机里询问。
“是刚刚搜到的弹药……教廷的人用的是清一色的步枪穿甲弹，5.56和7.62口径的都有。专门对付孢子感染者的。”
“这是财团嘛，你难道第一天和他们交手？”
少年不由得一顿，只好淡淡地将话题岔开：“看来他们对你的走失真的很上心，都已经追到这里来了。”
说完这话，他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市镇。
此时这一带的雪已经停了，冬日天色将晚，夕阳方霁，浅金色的阳光洒在向阳侧的山脚下，空气中微微多了些许暖意。
“我先前没走过这里。为什么这里远离旧政府的控制区，却还有这么多人类的活动痕迹？”
肖雨翎问道。
“曾经这里是旧政府的收容站，专门用于中转那些从南方逃来的难民，”奥列翁解释道，“我的资料库显示，在废弃之后，也有政府军的特种部队将这里当作临时的驻扎点。截止至近期，卫星图片显示此地还有人居住。”
“看来如果选择过夜的话，这里是最合适的地方了。”
“确实如此，”奥列翁肯定了他的判断，“前方还会有更多的困难。比如在进入孢子病毒浓度最高的中部地区之前，你得想办法获得一个功能正常的防毒面具。”
肖雨翎知道，原主的小队在出发前，确实得到了旧政府配发的防毒面具。
但在返回北方时，由于GPS失灵，小队成员误入了病毒浓度水平极为危险的区域，导致面具滤芯在刚出危险区后便宣告报废。
为了防止吸入过量的孢子病毒，他们只能将被感染的面具就地焚烧处理。原主的记忆就是开始从那里模糊的，肖雨翎猜测，这应该是吸入过量的缘故。
想到这里，他又按着耳机问道：“奥列翁，我得问你个事。”
“怎么了？”
“我在……醒来的时候，你注意到了吧？”他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
奥列翁想了想：“噢，确实留意了一下。”
“我想我当时是被感染了。”肖雨翎带着几分不确定陈述了自己的猜测。
“确实。在你们小队进入安全屋的时候，你已经表现出了明显的感染症状，当时我判断你们五个人已经活不成了。”
“我的推测是，应急药品可能从一定程度上减缓了你被感染的过程。”
“所以当时，地上的针头是我队友给我注射的东西？”
“正是如此，”奥列翁补充道，“当然，由于你的队友没有做好消毒措施，导致他们在试图让你停止转化的过程中，自己被不慎感染了。”
“这样……所以你不会觉得惊讶什么的？”肖雨翎叹了口气，“我指的是，我现在还没变成那种东西。”
“有一种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你对病毒免疫。这属于小概率事件，但并非不可能。”
肖雨翎怔了一下，一时没有接上奥列翁的话。
“好吧。”他决定之后再去思考这个问题。
“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具体结果究竟是什么样的，还需要进行进一步的人体试验……假如你愿意被教廷的人抓进实验室的话。”
“那还是算了……现在还有多少分钟日落？”
“大约还有四十五分钟。”
肖雨翎心中了然。他和奥列翁花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检查了市镇的东南角，没有发现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然而据他先前从山上看去，东南角却是整个市镇保存的最完好的地方。怎么会没有人居住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由于电量不足，奥列翁只能简单提供信息支援与陪聊功能，肖雨翎只能凭借自己有限的跑路经验寻找可能的幸存者藏身处。
这可不妙。他心想。
“东南角已经查完了……没看到有人为加装防护的房屋，”他对耳机另一头道，“接下来我们去哪？”
“去西南角吧。之前那里有丧尸被射杀过的痕迹，或许能在那里找到线索。沿着这条路一路向右走，那个战斗地点就在长街尽头附近。”
……
大约二十分钟后。
“说实话，我现在感觉不太好……”肖雨翎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这样还能支撑多久。”
“但这儿太危险了，你至少得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奥列翁提醒道，“你感觉身上发冷吗？或者是其他什么的？”
“这倒没有，只是长途跋涉带来的疲惫而已。而且，我现在很需要水，”肖雨翎舔了舔嘴唇，“带出来的饮用水只剩半瓶了。”
“……小心。前面到了。”
吞咽了一口干涩的唾沫，肖雨翎蹭到一辆被打爆废弃的车壳后，小心翼翼地架起步枪。
看到眼前的景象，他忍不住干呕起来。
“太离谱了，”他给呛出了眼泪，低声对奥列翁说道，“要是你能看到这个场面，你绝对会被恶心到。”
“假如我是人类，那确实会。”奥列翁指正道。
肖雨翎没理会这句玩笑话，仔细地观察起了这道工事。
战斗很明显是最近才发生的。
可以看到幸存者在路障之后，又利用废弃汽车架设了一道围墙。丧尸的遗体从路障前开始延伸，一直到废弃汽车前。
透过低倍可变倍光学瞄准具，肖雨翎观察到死尸压垮了汽车围墙的中部；至于更多的丧尸，他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组织这道防线的人，大概已经变成丧尸了，”肖雨翎冷静地做了一个朴素的分析，“他们甚至架设了一挺重机枪，可惜面对的丧尸太多，最后也无济于事。”
“这儿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幸存者了，奥列翁，”他下了判断，“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得继续向南移动？”
“看起来只能这样了……”奥列翁听上去声音有些不甘，“这台终端的功能还是太有限，只靠你一个人的肉眼搜索，难免会有遗漏。”
“我们时间不多，”肖雨翎利落地站起身，绕过被当作掩体的车辆，“这里还有不少丧尸，不宜久……”
还没有说完“久留”对应的单词，少年的神情陡然一僵。
“你怎么了？”
留意到肖雨翎语气的变化，奥列翁出声询问。
肖雨翎没理会对方。
他神色难看地低下头，然后在雪堆里发现了脚下触感异常的来源。
那是一只丧尸的手臂——一只会动的手臂。
那是它要苏醒的前兆。
当然这还不算。
脚下这只丧尸的嘶吼声，让那些躺在地上，但还没有死透的丧尸，也跟着一起“活”了过来。
……
丧尸们的声带震动发出的恐怖声音，打破了雪停之后很久的寂静。
他们的以千奇百怪的姿势，先后站起身掀掉了身上的积雪。
然后像是注意到了动静似的，离肖雨翎最近的那几只，突然把头转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