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威廉重新走出房门，如释重负似的出了一口气。
“他竟然活着出来了，”奥列翁有些惊讶，“为什么？”
肖雨翎想了想，没回答他。
“对了威廉，”他决定暂时不提这个话题，“先前街上怎么回事？”
威廉看了他一眼，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神情复杂：“问这个干什么？”
“似乎，”肖雨翎斟酌着解释道，“我是说，这里似乎有人组织过抵抗。街上有被拦起来的汽车，还有那些不能用的机枪。”
和威廉对上眼神，他叹了口气：“当我没说也行。”
两人一时沉默。
丧尸拍打窗户的声音隐约从屋外传来。
肖雨翎坐在椅子上，思考着怎么把话题往电能引。
“实在抱歉。”他低声道。
“倒也不是不能说……”最终威廉慢慢地开了口，“以前这儿不是政府的收容站嘛，有些人觉得这里也还安全，就没跟着政府一起走。”
“后面政府撤走，丧尸越来越多，大家就被迫放弃了东南角的物资储备仓库。”
“东南角是物资储备仓库？我看那边似乎没什么丧尸……啊，”肖雨翎意识到自己打断了对方，“你继续。”
威廉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阵子。
“后来那些丧尸从南边过来了，我们这里首当其冲，那这是早几天的事。”他回忆道，“大家商量了一下，还是想方设法弄了……街上的那些布置。”
“然后没守住？……好吧。”
肖雨翎：“所以说，现在这里就只有你和你妹妹了？”
“嗯。”威廉点了点头。
……
不过他没说的是，妹妹在那天摔倒的时候蹭破了膝盖。
逃进屋子后，丧尸追了进来。他用消防斧砍倒了丧尸，但血液溅到了妹妹的伤口上。
当天晚上，妹妹就发起了高烧。
政府与军队留下的感染抑制剂，一度帮助威廉控制住了感染。
但在没有血清的情况下，感染会随着血液循环逐渐加深。一昧地注射抑制剂终究是徒劳的。
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只是，威廉有些脱力地想着，抑制剂的数量已经差不多见底了。
“你在听吗，威廉？”
对面少年的声音把他拉了回来。他抬起头：“怎么了？”
“为了任务，我要继续往南走，”肖雨翎找了个说法，“我电台的电量不够了。你有移动电源之类的吗？”
“有倒是有……”
威廉说着，心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肖恩，你是军人，对吧？”
“嗯？”肖雨翎心说原主确实是，“是啊，怎么了？”
“我确实有几个还能用的移动电源，”威廉说道，“但是得请你帮我一个忙。”
“经典套路了，肖恩，”奥列翁在耳机里不甘寂寞，“影视作品里经常有这种桥段。”
闭嘴，不用你说我也懂。
肖雨翎腹诽着，面上问道：“是什么事？我尽量帮。”
“这几天丧尸来了之后，我家里的储备粮快见底了。”
威廉解释道：“我本来想去仓库找点补给品，但是丧尸太多了。”
“从这儿出发到那里其实不远，走路也就是不到半个小时的事情，”威廉又说，“我还有辆柴油车。我们开到那里，搬几箱东西，然后马上就跑。我只需要有个人帮我看住丧尸。”
“你最好答应他的请求，我还等着用电。”奥列翁不忘补刀。
——少说几句话，你能多帮点忙。
肖雨翎继续忍耐。
“怎么样？事成之后，我可以帮你把你的电台充满电。”
肖雨翎无奈笑笑：“这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吧……”
“这么说你答应了？”
肖雨翎：“明早出发吧。现在太阳下山了，在外面行动不安全。”
他看着威廉犹豫片刻，然后才点头答应下来。
“那就明天早上，”他说，“我准备吃晚饭了。一起吗？”
肖雨翎站起身：“需要帮忙吗？”
“不必了，”威廉看着他这一身装备，“……我来做就行。煮个面条而已。”
肖雨翎只好作罢，暂时坐在餐桌靠墙的座位上。
冬雪过后，阳光下的小屋温暖干净，看得出屋子主人的用心打扫。
少年看了一眼在厨房忙活的威廉。
尽管自己的衣着并不妥帖，但他把这个家照顾得十分稳当。肖雨翎打了个哈欠，平静地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既然有人会做饭，那就不用他出马了。
挺好的。他心想。
过了一会儿，威廉端着两盘意面出来，主客二人隔着桌子对坐。
“你妹妹一会才吃吗？”肖雨翎谨慎地提了个问题。
“她现在吃得少，最多喝点水什么的……”
肖雨翎留意到了餐桌上放着的凉壶。
“她既然生着病，应该多喝热水……噢，我是说，你最好把水煮沸消毒，”他赶紧解释说，“现在没有经过处理的水最好不要喝。”
真是把多喝热水这件事刻进DNA里了。肖雨翎暗叹。
“我们先前喝的是矿泉水，应该不会有这种问题。”威廉不解地微微皱眉。
“啊，我多虑了，”肖雨翎笑着换了个话题，“我说，平时都是你做家务吗？”
“确实……”威廉叹了口气，“是个不小的挑战。”
“为什么？”肖雨翎低头嗦了一口面，“你以前没做过家务？”
“搬到这里来以后才学会的，”威廉简明扼要地回答道，“在逃来这里的路上我俩和我们父母走散了。”
“是这样，毕竟男人嘛……”肖雨翎一边说着，一边心情复杂地拌着面，想到了自己原来世界的生活，“都是得这么走一趟，才知道担起责任的。”
“你才多大啊？”威廉给他的话逗笑了。
两个人又埋头吃了会面。
“这几天全是坏消息，”威廉突然又说道，“不过你路过这里，至少对我来说还算个好消息。这样去抢东西的时候会安全一点。”
“其实你可以考虑带上你妹妹去北方的，”肖雨翎认真道，“从这儿出发最少只需要穿过两百公里的无人区。到了那里，政府的人会收留你们。”
“确实，”威廉双手抱头，望着天花板叹气，“柴油发电机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算啦，等明天吧，明天都会好起来的。”威廉自言自语地鼓励着自己，然后拿起手边的水杯，“别愁眉苦脸的了，来喝一杯吧，水也行。”
“好。”
肖雨翎止住内心的思绪，露出好孩子式的平静微笑。
看上去，仿佛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
……
次日早晨。
得益于生物钟，两人都起得很早。
窗外晨起的阳光刚刚现身，约莫是八点多。
肖雨翎走到洗手间倒了半杯水，简单地洗了脸，将装备整理停当。
“你那边准备好了吗？”他转过头，问身后的威廉。后者正将几块硬纸板堆叠起来绑在手上。
“……这是要干什么？”
肖雨翎一愣，旋即想起来《丧尸世界大战》里也有类似的做法。他试着问道：“你是打算斧子劈不开的时候拿这个抗？”
“对，还挺有用的，至少救了我一次，”威廉笑笑，“准备好了，我们去拿车吧。走这边。”
当这里人还不少的时候，威廉曾经拜托他们改装了一下自己的房子，让主体和车棚之间能够联通，避免了出去开车库库门的风险。
肖雨翎跟着他穿过狭长的走廊，进入长廊尽头安置了柴油发电机的房间。
他注意到，这个房间的一面墙被改装成了长卷帘门的样式。
威廉走上前，在操作界面上按动了几个按钮。
伴随着一阵机械传动的声音，白色卷帘门缓缓升起，一辆还有几成新的灰白色迷你厢型车出现在两人视线当中。
“你把后座都卸掉了？”肖雨翎隔着车窗看了一眼。
“因为估计也没什么人坐，所以都拆掉了……可以多放些物资什么的，”威廉拉开车门，“上车吧。你现在开过车吗？”
“开是开过……”肖雨翎回忆了一下，“不过我是跟靶场的教练学的。”
这说的是肖雨翎原先世界的事情。他在考IDPA厂枪组Distinguished Master资格证明的时候，就是和私人教练抽空学的开车。
“哪里的教练？服务这么周到？”
“是熟人推荐的。”肖雨翎试图搪塞过去。
威廉笑了笑，没再去追问下去。
他按下了手边的遥控器，将车辆发动。
“我们一口气冲出去。”
肖雨翎点了点头，静静地看着车库门打开，零星几只丧尸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内。
他握紧了手枪。
威廉将油门踩到最底，一档转速飙到飞起。
让肖雨翎不由得回忆起小时候上补习班，坐柴油出租车往返的时候。
——的士司机们的起步就是这个样子。
“你这是柴油车？！”
副驾驶上的肖雨翎惊恐地看着威廉撞飞了一只丧尸。
“确实！是不是很给力！”
威廉一边打着方向盘大喊，一边还不忘换上二挡。
“太生猛了……”肖雨翎看着注意到他们的丧尸，“它们不会进你的车库吧？”
“车库门是自动关上的，不用担心！”
肖雨翎靠在座椅靠背上，脑子里只有四个字。
——芜湖起飞。
……
拐过下一条长街之后，威廉把汽车停在了一座仓库前。
“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青年叹了口气，“我至少要十分钟。”
“交给我吧，”肖雨翎低着头，微微向后推动套筒检视枪膛，“我先下车掩护你，搞定后我们立马撤。”
说完，他拉开车门先跳下了车。
左右观察，确定现在暂时只有几只丧尸徘徊在仓库外面。
由于车声，那几只仓库外的丧尸也靠了过来。
最近的离他只有几步之遥。
一只丧尸从左侧扑了上来。肖雨翎看了一眼右边围上来的丧尸，向右闪躲，借势右肘猛击。
只见少年用左手按下抱住大腿的女尸，整个人抓住刚刚那只丧尸的大腿平摔在地，膝盖卡住，以它为支点轰飞了面前的两只丧尸。
他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搬运箱子的威廉。
“威廉，身后！”
肖雨翎起身，抬起左臂挡住扑过来的丧尸，朝头一枪把它踹开，扑上前一个翻滚，半躺放倒了威廉身后的袭击者。
威廉看了一眼身后，连忙将箱子扔进后备箱，然后加快了搬运速度。
肖雨翎站在他身前，从腰封里抽出新的弹匣进行紧急换弹。
面前倒下的丧尸逐渐变多，少年的呼吸节奏也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
腰封里只剩下一个17发的满弹匣了，必须节省着使用子弹。他再次屏住呼吸，将瞄具的红点对准丧尸。
现在还剩几分钟？
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把杂念甩到了脑后。
直到换上最后一个新弹匣。
少年拉动套筒：“威廉！蹲一下！”
“什……”
“砰！”
他再次抬枪，打死了第三十二只丧尸。
“还要多久？！”他大喊道。
“可以了！快上车！”
肖雨翎对准眼前伸出双手的东西照头一枪，狠狠地把它踹倒了一旁，然后跟上威廉，三步并做两步跳进了车里。
“啧！”
一只丧尸的手卡了进来。
肖雨翎拿着手枪用力硬怼上它扣下了扳机，然后猛地关上了车门。
“快走！”他喊道。
“太他妈恐怖了！”威廉咬着牙，飞快地加速上了三挡，硬是将还试图拦路的几只丧尸一口气全部撞飞。
“终于搞定了，”肖雨翎抹了把汗，“辛苦你了。”
“不不，没有你我早就被它们啃没了……”
威廉出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两人很快回到了车库里。
肖雨翎看着威廉打开了后备箱，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物资。
“帮我把这辆小推车拿下来……可以，”威廉松了口气，“得麻烦你帮我搬一下。”
“没问题。”肖雨翎搬起了一箱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先开门进了主屋里。
……
回来的时候，威廉的妹妹正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站在客厅，背对着肖雨翎，仿佛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少年看着背影，沉默了片刻。
——他一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轻轻地将箱子放在地上，抽出了枪套里的手枪。
从威廉说自己的妹妹生病开始。从那把消防斧开始。
回忆像幻灯片在脑海里播放着。
解开保险，对准了威廉的妹妹。
他已经给足了威廉面子。现在到了不得不出手的时候了。
“见鬼，你在干什么！”
……
威廉怒气冲冲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肖雨翎的心脏漏跳了半拍，瞳孔骤缩。
不是因为威廉的声音，而是因为他看到威廉的妹妹终于转过了头。
——嘶吼着，露出了丧尸的血盆大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