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法莱市的黑市,和别处大抵是不同的。
在人们的认知里:文学作品里的黑市,多数的治安并不理想。
因此,实际上,那些为人津津乐道的情节,大多都反映了一种对黑市的错误认识。
那就是,黑市是既黑又乱的。
实际上肖雨翎走在其中,单单观察来看,法尔法莱市的黑市非但不乱,而且竟然诡异地(他的原话)呈现出一种井然有序的模样。
“……这是因为法尔法莱市,是以射程代表真理,口径象征正义的城市。”
奥列翁在耳机里解释道。
“这是说,当局的治理强悍到那些别有用心者不敢造次?”
“确实,这是资料库里的原话……”奥列翁对这种文学修辞颇有意见,“我觉得你的总结更适合放进来。”
“所以你资料库的编辑者到底是谁?”
“……我妈。”
“我…似乎隐约记得,你母亲是个善良的人。”
“但是按我的逻辑,善良的人和火力优势学说的信徒应该不冲突啊。”
“有道理……”
队伍继续沿柏油路小跑前进,避开那些往反方向逃难的平民。
不时有枪声响起,肖雨翎推测,这应该是黑市管制官正带领小队,在前方的封锁线阻击丧尸。
“不过话说回来,”他落后了队伍几步,“哪怕有逃难的平民,街道事实上也没有很拥挤……”
“云中荆棘在这一块区域真的下了苦功夫。”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两边的商铺。如果没有说明,他几乎以为这里就是普通的商业街。
旧时代铺成的双向柏油路行车道,直至今天仍然维护妥当。两侧的人行道则是平整干净的大理石,甚至行道树还在抽芽。
——至于路边的商铺,就更叫人惊奇了。
几乎所有商铺的黑底牌匾正式定名旁都有一只白色的蝴蝶剪影,下方更是以同色小字缀着“法尔法莱市特种货品商店”的字样。
奥列翁没理会他:“提醒一下,刚才有个人跑过去的时候状态不对。”
前方的民兵队长顶着绿帽子,回过头示意全队加速前进增援。
“没时间管那个了,”肖雨翎随口说,“交给后面的第二封锁线吧。”
“虽然如此,但我建议你停下来将其射杀,不然这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奥列翁,”肖雨翎语气微冷道,“我在这里杀了那个人,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首先,我的每一发7.62毫米穿甲弹,都是我自己弄来的,不是法尔法莱市给的。”
“其次,刚刚跑过去的,后面的人足以处理。我如果贸然出手,反倒会让当局给我找麻烦。”
“你应该很清楚,我不关心那些,不对我生命造成直接威胁的情况。”
奥列翁不解道:“那你为什么要好端端插手这里的战局?”
“那当然是为了能顺手零元购一把……”肖雨翎跟上了前面的民兵,“我不求他们为我能做什么,因为这个过程本就是各取所需:他们需要帮手,我需要物资,这笔买卖合情合理。”
“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奥列翁,”他压低了声音,“我们做的是小本生意,而不是亏本生意。我绝不会去做不符合我利益的事情,哪怕它确实合乎道义。”
“你真这样想?”奥列翁有些惊讶,“那好吧。我感觉好像是你更AI一点。”
奥列翁:“不说这个了……该死,好像我们来的有点晚。”
——当队伍前进至第一封锁线后五十米的地方,肖雨翎看出防线有濒临崩溃的征兆。
黑市管制官的队伍以警车和装甲车作为掩体,后者装配了.50口径的重机枪与弹链供弹的连发榴弹发射器。
按常理来说,在这样的火力下,丧尸应该是不会对防线造成威胁的——肖雨翎知道,丧尸这种东西想要成危机,按原本世界的说法,那军队就得被大幅度弱化。
《生化危机》电影真人版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被电影拍成饭桶一样的大兵组织起来的防线,一下便被浣熊市的疫情冲垮了。
“黑市管制官的人手太少了,肖恩,”奥列翁提醒道,“这总该是对你生命安全造成直接威胁的情况吧?”
“我知道……他们应该是低估了这波丧尸的数量。”
为了方便黑市商人进驻,法尔法莱市的黑市靠近城市边缘,这也从某种程度上带来了一定的麻烦。
肖雨翎推测,可能也有城外的丧尸混入其中,从而加剧了民兵们的防守压力。
“不止如此,你看,”奥列翁示意他看向两侧的商铺,“由于事出紧急,管制官放弃了差不多一半的街道,那里面的平民如果手无寸铁,被咬死肯定是逃不掉的。”
就在这时,肖雨翎留意到,几只丧尸趁一名民兵更换弹匣的时候,以同类的尸体为掩护,突然扑向了后者。
少年下意识地把快慢机切到单发,架起步枪扣下扳机,打飞了想扑上来的丧尸。
“更换步枪弹匣的时候,用拇指指向弹匣井,”他一边扣动扳机,一边头也不回地冷静道,“这可以帮助你及时有效地换上弹匣,而不是被咬。”
“你是什么人?怎么我之前没见过你……”
“一个路过来帮忙的倒霉鬼而已,”肖雨翎站在前方打空了20发子弹,一边拔出手枪射击一边喊道,“拿起武器来,别愣着!”
“好……好!”
肖雨翎从弱手侧手枪快拔套里抽出弹匣换好,然后重新抬起步枪更换弹匣。
在增援抵达以后,原本濒临崩溃的防线总算是稳固了下来。
两队民兵的火力交织成火网,让丧尸如韭菜一样,成片地被割倒在地。
……
此时此刻,法尔法莱市的应急收容区内。
这里曾经是隶属于购物中心的广场。由于离黑市较近,云中荆棘的疫情预案里,这个广场被特别划定为了逃难平民的收容区。
突如其来的丧尸疫情,让法尔法莱市本就为数不多的民兵更显捉襟见肘。
为了支援黑市战线,偌大的广场上,只有十余名头戴绿色头盔,清一色手持轻机枪的民兵。
尽管火力充足,但面对百倍于己且随时潜藏着感染者的平民群体,这样的管理实在说不上妥当。
一辆主战坦克从长街的另一头快速驶来,上面坐着一名挂着胸挂,手持9mm微型冲锋枪的短发女孩。
军绿色涂装的坦克很快驶抵广场边缘。战车还没停稳,女孩便一跃而下,动作显得利落而轻盈。
她快步爬上广场上搭起来的常备塔楼,和守备小队的负责人敬了个礼:“莎拉·雷德伍德,我父亲在下面。我想知道防疫甄别小组还要多久?”
“直升机大约还要七分钟才能到,”负责人一脸严肃地答道。
“太慢了,泰德,”莎拉有些不满,“疫甄每晚一秒,这里爆发疫情的可能性就增大一分。”
“实在抱歉,大小姐,这次我们已经比上回演练快一分钟了。”
“演练的记录到这时候是八分钟?”
“八分十一秒,准确地来说是这样。”
微微点了点头,莎拉只好面色凝重地看向广场另一侧的入口。
“怎么还有没跑出来的平民……”她咬着牙低声道,“这下可麻烦了。核酸检测速度绝对跟不上,必须要赶快建立扫描仪关卡。”
“不行,我去和父亲说一声,你在这里看好平民,注意保持安全距离。”
“是,大小姐!”
……
莎拉快速将腰部用外套系在高塔的立柱上,然后踩着铁柱一路溜了下来,转身边跑边将外套重新绑回腰上。
“坦克怎么了?”莎拉问道。
“履带被人动了手脚……多半是教廷的人干的,”驾驶员摘下头盔骂了一句,“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先不管它们,嘿!老爸!”
“怎么了?”施耐德拿起突击步枪,从机枪位上跳了下来。
“检疫小组还有七分钟才到,广场上人手不够,怎么回事?”
“城防指挥部已经召回所有还在休假的民兵了,但是支援还要一段时间,所以只能我们这些人先顶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夹杂着平民的哀嚎,广场上传来了丧尸的嘶吼声。
施耐德脸色一变。
莎拉的脸色,也彻底难看起来。
——因为,这意味着,广场上负责保卫城市安全的民兵,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
……
这一刻,所有担负着保卫这座城市剩余部分的人们,都或早或晚地意识到了这件事情。
那就是:当丧尸与平民混在一起时,究竟该怎么做?
——没有人能给出绝对正确的标准答案。
以前没有,今后也很难会有。
因为,这既是对有限人员配置的合理要求……
……也同样,是对人性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