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夜色里，透过窗户，能看见乡间别墅里的火光。
起先，火光像是夏日莲池里投石过后的浅浅波纹。那摇曳着的橘黄色倒映在窗前，平静得让人心生错觉。
然而，随着火势渐盛，那种恍惚间的温柔一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空气对流之下凶猛的燎原之势。
起了火的乡间别墅前，那名身着全地形迷彩背心与黑色蛙服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给手中的5.45毫米弹匣压好子弹，然后把手中的弹夹条拔了出来，随手一扔踩在地上用力挫了挫。
他低下头，左手扶住护木，用枪托抵住肩膀，右手勾住突击步枪的枪栓，微微向后拉动少许，借着火光看清了枪膛里的那颗子弹。
确认大拨片保险处在安全位置，少年右手按着枪托，左手抓住枪带把步枪拽到身侧，然后转身走向身后停着的两辆载具，空余夜色下的焰火将乡间别墅吞噬。
……
……
为了不再回到那家汽车旅馆，肖雨翎是开着灰白色迷你厢型车来的。
现在，他得庆幸自己做出了这个决定。正是从爱丽榭桌上的文件里，少年了解到那名老板也是教廷发展出来的下线。
为了给自己和妻子一条退路，克里斯蒂安选择与教廷合作，负责搜集潜在的“实验”标本，以此换取他们在月球上生活的位置。
月球……么。
肖雨翎站在这辆深灰色涂装的军用越野车旁，抬头看向深黑幽冷的天空。月盈过后，一轮渐亏将入下弦的华皎，浅浅悬垂于迢远而绸缪的夜里。
他不禁想起先前在同学家里玩过的，距发售将满两年的《尼尔：机械纪元》。少年微微心疑起来：这片大地上，最终还会有人类的痕迹吗？
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个问题。
毕竟，他也不过是借用了这具身体的过路客罢了。对他来说现在更应该关心的是：实验的内容，会影响到他接下来的旅途吗？
——那么，这点是尚不明确的。
少年看向这辆军用越野车。为了尽量避免被教廷发现自己的踪迹，他决定把自己身上的行头，连着载具全部都换成教廷的东西。
这样即便是想要甄别，恐怕也得比先前花去更多时间吧。
考虑到接下来的路线变更，肖雨翎特地在别墅旁的车库里多搜刮了一阵，为的就是确保这辆载具做好了长期不补充油料的准备。
连同灰白色厢型车原先储备好的油料，现在他可以暂时不用担心加油的难题了。
一边转移着物资，肖雨翎的思绪渺渺飘远。
他想起来做过的语文文学类文本阅读里头的，那个沙漠里的故事。
男子驱车进入沙漠后，汽车在半道抛了锚，为了给汽车加油他只能被迫开门下车。
野狼在车边环伺着。
男子取出车后备箱的79式冲锋枪（肖雨翎尤其记得这个细节），将其中的几只打死后，剩下的逃窜而去。
然而打算继续给车加油的男人，全然没有意识到此举招来了更多的狼。
手上的冲锋枪只有100颗子弹的他，被迫与远超过这个数目的狼群战斗。
肖雨翎知道79式的射速很快，一个短弹匣20发托卡列夫手枪弹，其实就是一扣扳机的事情。
所以，男人是不可能杀完所有狼的，而且那篇阅读里的狼很聪明，知道选择合适的进攻时机，以最小的代价拿下这个手持自动火器的敌人。
少年叹了口气，把最后一个收纳箱搬到了新车上。
后来，新的探险队找到了那辆没有油的车，以及男人的尸骸。他们发现那辆车只需要加上油就能开动，可惜原本的那个男人，直到生命尽头也没能做到这一点。
也许这个故事，是想告诉读者不要心怀傲慢吧。
但此时此刻，肖雨翎不禁想到，倘若把狼群换成感染了冬青孢子的丧尸，那不就是自己以后可能会遇到的情况吗？
——这大概，就是一个人行动的弊端了……
少年关上深灰色越野车的后备盖，想着自己是不是某一天也会变成那个故事里的男人。
他及时刹住了思绪。
肖雨翎想起来，高一下学期期末考试结束后，他曾经有次和老师聊天，问到明年上了高三理综合卷考300分的题做不完怎么办的时候，老师曾这样告诉他：
“你越是觉得自己做不到，就越不可能做到。你要告诉自己：我一定行。”
一定行……吗。
少年拉开车门，坐在座位上，微微叹了口气：比起一路杀到塞勒涅空天港，是不是做高考理综卷会更简单一点呢？
抿了抿唇，肖雨翎踩下离合与刹车，放下手刹，揿动点火开关推上一档，往右把方向盘打死，驱动越野车向后掉头。
“轰——！”
春风寒意依旧。少年按下遥控器，身后的灰白色厢型车应声爆炸，最终结束了它的使命。
望着黑夜里前方的公路，少年低头抬眼，嘴唇的线条绷得极紧。现在，他还有另外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
……
“这些是……现场的照片。”
肖雨翎坐在桌前，排出九文……啊不是，九张照片。
“你把他们……全都杀了？”
皮尔斯·彼得伯格先是一怔，然后低声惊道。
肖雨翎点了点头：“我想并不是什么难事。”才怪嘞……他可是差点被人摔下去。不过是为了面子不能丢罢了。
饶是经验丰富如皮尔斯，也不禁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
“我说，”中年男人的声音里有些不解，“你真的不是政府军的什么基因强化战士吗？”
“为什么……这么说？”肖雨翎不禁笑了起来。
“我有些朋友，”中年男人说道，“……其实先前带队围剿过一次，但最终人手损失惨重。你知道的，那些家伙的身手可不差。”
“是的，我相信他们应该还有保护伞，”肖雨翎岔开话题，拿出了另一个密封塑料袋，“您看，这是南特堡镇警的警徽吧？”
他是戴着手套用架子回收的，上面不会留下指纹。
“呵，这倒是给了我们顺藤摸瓜的机会。你还有多少类似的证据？”
“都在这里了。希望能帮得上忙。”
“那是当然。”
肖雨翎把背包里的东西分门别类地取了出来，犹豫了片刻，然后道：“我现在，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皮尔斯挑了挑眉。
“我是说，既然您这么……有人脉，”肖雨翎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抬头问道，“您认不认识那种，能拟造一个假身份的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