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空气交换机仍在走廊上不知疲倦地工作着。
在这样一种难以忍受的，令人窒息的沉默里。
战术手电的白炽照出了眼前这名感染者的面部。肖雨翎眯着眼后退了一步，左手拇指扣住护木上端双控开关的力道也微微大了几分。
它，真的死了吗？
光线之中，尘絮与冬青孢子上下飘舞。
房间里一片死寂。战术目镜上完成了信息检索，显示当前目标没有被纳入数据库——大约与病毒的侵蚀导致面部特征改变也有关系。
少年屏住呼吸，轻轻挪开视线，生怕惊动了死者。
他决定不在这里使用宝贵的子弹。
……
……
房间的尽头是一扇单开门。
战术手电的灯光照亮了脚下的淡绿色地砖，然后向前延展，一条极为骇人的暗红色血迹逐渐铺开。
身着黑色冲锋衣与全地形迷彩装具，头戴卡其色高切头盔，手持使用拨片快慢机的短突击步枪的前军情局特工缓慢而小心地在房间里搜索前进。
在探索时，比起完全的黑暗，手持微弱的光源更令人窒息与绝望。
倘使只是黑暗，不知道前方凶险如何，也许就这样一路破罐子破摔地趟过去了。
但，当探险者拥有了手电筒后，那狭窄照明以外的黑暗，潜藏着的危险只会令人更加焦躁不安。
肖雨翎内心清楚，自己能一路走到这里，原主在意识消散之前给他留下的，身体素质与心理承受能力方面的宝贵遗产功不可没。
某种意义上，对方确实帮了自己很多。
每每想到这点，少年都有种难以用言语表达的感受。
房间尽头的那扇单开门观察窗并没有用报纸糊上，但大约是采用了毛玻璃，里面的情况看不真切。
唯一能看到的，是毛玻璃上越来越亮的那个模糊光点——这是战术手电的光源。
肖雨翎看向视野右侧的那个粉红条，现在它已经越过了第一道红杠，转变成了桃红色，但仍然停留在安全区域以内。
与之对应，过滤器活性对应的那个淡绿色长条缩短转变成了淡黄色。现在的长度大约是原本的七成。
他准备进入这个房间。
突然。
熟悉的嘶吼声骤然响起，还不待肖雨翎有所反应，漆黑的门缝中，长满了密密麻麻黑色孢子的手探了出来。
下一刻，门后的感染者直挺挺地露出半个身子，直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直到这时肖雨翎这才发现，这扇门根本没有锁！
“哐当！”
没有关上的门根本没法阻挡感染者的脚步，肖雨翎后退数步，避开了丧尸们的啃咬，旋即解开保险，将大拨片掰到最下方。
侧面皮卡汀尼导轨上的无基内红点瞄准了最近一只丧尸的头部。
“轰！”
那名感染者的头部应声炸开，青黑色的组织与寄生在上面的孢子如同繁殖已久的生蛆一般飞溅开来。
肖雨翎也被手上的卡拉什尼科夫特产震得全身一晃，所幸后方的右腿站得足够稳当，没有被当场掀翻。
这不比资本主义娘炮得劲多了……
少年咬牙想道。
面前的丧尸仍然在逼近，但数量并不多。呈C型握住前护木的左手帮助射手完成迅速转向，瞄准了下一只感染者。
“轰！轰！轰！”
尽管室内没开全自动，并且调整好了对后坐力的控制，但这几下仍然震得他差点没站稳。
这个民族的东西和他们一样，有一种野蛮而冷冽的暴力，偏偏又借此催生出一种简单到极致的优美。
“——吼！”
肖雨翎低头躲过一轮扑咬，伏低重心转向身后，朝刚刚那名被射中心脏，现在重新站起身的丧尸连开数枪。
在5.45*39mm重56.8格令的穿甲弹头作用下，那只丧尸踉踉跄跄地向后栽倒在地。
身后传来拉扯感。
少年借势用枪托猛砸，然后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轰！轰！”
顶着暴烈的后坐力，少年边走边开火，硬生生地把面前的几只身着白大褂的丧尸尽数撂飞。
白炽灯光里，淡绿色的地砖上，黑中发蓝的冬青孢子缓慢地闪烁着光芒。
桃红色的读条再次上升了。
稍稍整理好呼吸，肖雨翎转过身，给刚刚那只倒在地上的丧尸照头补了一枪。
“不会真的有人觉得打心脏能打死丧尸吧。”
他低声冷笑道。
……
……
姑且解决了门后面出现的几只丧尸，肖雨翎打着手电筒左右检查了一遍内部的小房间，确认没有任何可疑的感染者后，这才稍稍放下心。
不管怎么说，这种开盲盒一样的探险经历，还是少来几次的好。
默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少年打量起了这个房间里面的嵌套的小房间。
肖雨翎向后看了一眼，确认这个房间的正常照明无法被启用。他走上前，轻轻拽开放在操作台前的两把办公椅，看向玻璃后的那个实验台。
有人……吗。
他不自觉地把手搭在微凉的玻璃上，静静地凝视着玻璃后的那个人体实验台。
大约是处于紧急状态下，钢化玻璃后面的的实验室与这里的观测房间一同被笼罩在不安定的暗红色警告灯光里。
但是，在这样的警告灯光下，实验台上分明躺着一个身穿淡蓝色病号服，戴着防毒面具的年轻女孩。
从肖雨翎的视角看去，对方似乎没有尸变的迹象。
相反，女孩睁开双眼里的平静眼神，表明她的神志还相当清醒。
说实话，肖雨翎很难想象，躺在实验台上，直面对着这些纷繁复杂的机械臂是什么样的感受。
压下内心的震撼，少年思考着接下来的决策。
当然，醒着的人可不会给他充分思考的时间。就在他十指贴着玻璃安静观察的时候，实验台上的女孩把头转了过来。
暗红色的灯光下，女孩冷冽的眼神显得尤为骇人。
——不至于不至于。
少年的表情一僵。
不过，由于他戴着单向透光的战术目镜与防毒面罩，所以不管做什么表情，对方也是看不到的。
他看着房间里的女孩冷冷地比了个唇形。
【Vatican.】
肖雨翎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这是，被这个姐姐当成教廷的人了？
他思忖片刻，认定对方对教廷确实抱有敌意后，后退了一步，转身走向一旁的木门。
……
……
名叫琼玛的女孩冷冷地看着玻璃外的那名“教廷士兵”选择无视了自己，不由得感到一阵恼火。
“——砰！”
步枪射击的声音传来，木门的门锁应声脱落。
然后，对方踹门而入。
干净而利落，简单而暴力。
琼玛一时目瞪口呆。
“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这位小姐。”
清淡平和的少年音响起。
门口处，那名身着黑色冲锋衣与全地形迷彩背心的教廷士兵朝自己走来。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女孩冷脸道。
闻言，士兵似乎是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对方摇了摇头，从胸口的行政包里翻出一本证件，凑近了给她看。
“军情局外勤组，肖恩·穆亭尼尔，”肖雨翎压低声音对琼玛道，“我不是教廷的人，放轻松。衣服是我抢来的。”
“军情局？你认真的？”
“扫一下防伪识别码就知道了，”肖雨翎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怎么，军情局的人想要知道别人的身份，都这么随意吗？”
回答他的是女孩的淡声质问。
少年沉默了片刻：“如果你想要放弃求生的机会，也大可不必这样。傲娇这种性格已经退环境了。”
琼玛连忙别开脸，过了两秒才咬牙回击道：“你才傲娇，你全家都傲娇！我爱呆在这里是我的事情，和你这个冒牌军情局有什么关系！”
“……好吧，那你现在还能走路吗？”
肖雨翎决定绕过这个问题：“我想我至少不应该是教廷的人吧。”
“哦……那，那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我至少没有害你的意思，”肖雨翎说，“我要想对你做什么，早就下手了。”
“好像，很有道理……”
“所以我想劝你出去有这么难吗？”
“还、还不是因为你这一副教廷士兵的打扮，怎么样都很可疑嘛！”
……
……
最终，少年还是说服了琼玛，让她同意自己带她离开。
见对方只有单薄的淡蓝色病号服，肖雨翎迟疑片刻，把挂在实验室衣架上的白大褂取了下来，递给了琼玛。
当然，他也不指望能取得对方的感谢就是了。
出了小房间后，看着地上的感染者尸体，肖雨翎问起了这个房间变成这样的原因。
“虽然可能你并不是真正的军情局特工……但是，看在你肯帮把手的份子上……跟你讲讲也无妨……”
琼玛接过少年递来的黑色平顶机匣手枪（肖雨翎从入口处的那名白大褂那里捡来的），低低自言自语了一阵。
“什么？我没听清。”
“不，不是！”女孩扬起脸，故作不在意似的看向他，“我是说，你确定你想听吗？”
肖雨翎：“有何不可？”
“那，我可要讲咯……”琼玛清了清嗓子，“事情最开始是这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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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笔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