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
“——轰！”
亚瑟惊觉回头，不禁一时愣住了。
……
……
他看到了——
自己塞给少年的那颗手雷在半空中炸开，带来的爆炸效果，有效覆盖了他们正面方向掩体后的教廷士兵。
就仿佛是设置好了一般，在那些倒霉鬼的头上准确地炸开。
“手动射击引爆？”青年低声自言自语道。俨然是在猜测。噢不过当然，亚瑟本人倒并不是觉得这一幕有不合理的地方。
只是说，这样做的成功率实在是太低了。
一般参与行动的作战人员大多是经过了标准化训练，且严格遵守行动准则的老兵，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富有想象力的行为。
这点来看，大概经过了特训营的少年兵，确实有其独到之处。
——那么，难道是运气吗？
身经百战的BDCU小队队长，此时在脑海中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尽管话是这么说，但是脑海中闪过念头的同时，亚瑟奔跑的动作也并没有停滞——在出于第六感似的低头，避开了又一轮扫射后，他也顺利地跳上了直升飞机。
“肖恩！快点！子弹要打空了！”
蒙泰看了一眼舱门机枪旁边的液晶显示屏，上面显示，这个弹箱里还剩下大约700发子弹。
按转管机枪每分钟6000发的射速，现在的肖雨翎，想要在被打成筛子前跑上直升飞机，只剩下了岌岌可危的七秒时间。
蒙泰绷紧了脸，“真他妈的见鬼了！干，这帮牛马怎么这么难缠……！”
为了不让教廷士兵判断出弹箱子弹即将耗尽，只见他将帽子奋力一甩，然后狠下心将机枪的电机功率迅速调低，以此来延长扫射支援肖雨翎的时间。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转管机枪的射速会降低。但是每分钟六千发和每分钟三千发，对于常人而言其实也差不太多。
足够用了。
粗犷的副队长看向最后一名向着飞机奔跑而来的少年。
……
……
那或许是很久以后。
在和某人谈及这一天的时候，肖雨翎仍然记得。
——苍白的残月之下。
他将步枪甩到身后，开始奋力奔跑。
这次的难度不亚于在法尔法莱规避青隼的机炮扫射。
“奥列翁，机枪压制结束的ETA。”
少年转过身，趁着正面的教廷士兵自顾不暇。
在他的眼前，悬停着的灰鹞大约还有十余米的距离。
风吹过耳畔，呼呼的声音迎面而来。
他必须马上开始行动。
“大约十二秒，我根据声音图像检测出了实时射速。很显然机枪射手降低了转管机枪的射速，以此来延长了对你的支援时间。”
耳机里的AI轻声道：“还有十秒钟。”
“九、八、七……现在跟着我的指引走最短路径，五、四、三……”
少年的面部肌肉骤然绷紧。
他必须将步子迈到最大。
肾上腺素不断地冲击着面前的视野，逼迫着他抛弃思考，用力地踏上平台，然后奋力一跃——
半空中的肖雨翎瞪大了眼睛。
有那么一刻，他仿佛清晰地看到了直升机的螺旋桨在逐片转动，而副队长操控的转管机枪旁，暗黄色的弹壳以一种诡异的速率被抛出，然后轻盈而缓慢地下落。
空气也仿佛在焦灼中凝滞了一般。
——突然，他觉得自己好像跳不过去了。
噢，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呢？
少年自己也说不明白。
——难道，真的就交代在这里了……吗？
……
……
就在肖雨翎以为自己要笔直地掉到地面，被教廷的研究人员抓去噶腰子的时候。
耳机中的奥列翁给出了指示！
“肖恩——伸出右手！往上够！快！”
他照做了。
他看着自己带着全指手套的右手扬了起来，和转管机枪旁边的那名士兵（也许是队长？）伸出的另外一只手在空中交汇。
那是一只有力的手，让他想起了高中军训时自己的教官。
“肖恩！抓紧了！”
时间的流速再次恢复。少年眯起眼，螺旋桨再次变成了圆形。
——很好。
就在他咬牙坚持的时候，奥列翁在战术目镜上标出了一个指示点。
“肖恩现在听我指示，向左摆动身体，然后让你的左手扒上舱门口的平台，这样可以有效减少体力消耗。你目前的体力还有能力支撑你做到这件事。马上去做，快！”
肖雨翎奋力地向左一荡。恍惚之间，他看着自己的左手够着了那个平台。
但是就在此时，直升机由于正在规避火箭弹，被驾驶员匆忙拉起了。
突然的颠簸，让原本作为质点处于相对静止的少年一下子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
甚至于，右手还有松开的趋势。
“——该死的，肖恩！快上来！”
蒙泰吼道。
听了这话，上不去飞机，半个身子挂在下面的肖雨翎莫名地感到一阵火大。
就你还指指点点是吧！
“别听他的，肖恩！冷静点！你还有很多次机会！按照计算，教廷的人现在还没有在瞄准你！”
奥列翁在耳机里喊道：“我根据你的行为模式标出了最适合你扒扶的那个区域，往那里靠，你一定可以的！快！”
“——干！我知道了！”
少年终于绷不住开始破口大骂。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些什么。
——是在质问，或者说，拷打自己的无能吗？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了。
只见他奋力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然后，在众人的焦急注视下——
“抓住了！别松手！我这就把你拉起来！”
亚瑟蹲下来扣住了他的左手，然后一把将他扯上了半个身子。
“——！”
少年猛地打了个滚，靠着没放下来的折叠椅大口喘气。
“好了，快！来个人帮蒙泰一起更换弹箱，我们去把卢卡接起来！”
亚瑟大手一挥，指挥着剩下两名队员开始进行下一步行动的准备。
“佯动小组注意，”队长在无线电里说道，“接下来按计划吸引教廷的注意力，在制造出足够大的动静之后自行撤退，并于天亮之前回到本部汇合。”
“本次行动严禁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被捕，一定要第一时间自行了断。记住，这里不是我们的势力范围。一切小心，完毕。”
肖雨翎抬起头看向亚瑟，内心一凛。
看来，BDCU对于本次行动真的十分看重。他不由得暗暗想道。
“坐一会吧肖恩，刚刚那颗手雷用得很漂亮！”
听到亚瑟的声音在面前响起而且是在叫自己，肖雨翎给吓了个激灵。他抬着头，怔怔地看着对方将飞机机舱上固定的折叠椅放下来，然后转向他：“你也坐吧。”
少年从对方的话中听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橘红色的亮光映出了面前戴着头盔与头套的蒙面士兵。他轻轻点了点头，转过去看向舱外。
夜空之下，一枚火箭弹拖曳着尾焰从他们的旁边飞过。
肖雨翎料想，在刚刚悬停的时候，灰鹞已经将本次行动带出来的热诱弹用的差不多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驾驶员要靠内力闪开这颗飞弹。
“我说！”他试图喊道，“咱们就这么在这里飞，不怕被打下来吗？！”
“相信帕特里克，他是专业的！”亚瑟笑道，“我们的佯动小组已经事先瘫痪了大部分防空网，现在来拦我们的只是单兵武器而已！”
这次行动也给肖雨翎带来了对BDCU实力的全面认知。
在准备得当的情况下，就单兵素质而言，BDCU的特战队员确实胜过一般的教廷士兵。
毕竟说到底，尽管教廷确实人数众多，但其中的一大半，也都是些混一口饭吃的混混罢了。
“从布防上很难看出教廷在此地有用心……”奥列翁评价道，“我感觉这不像是莱昂纳德·博尔吉亚的手笔。稍等一下，肖恩，我要查询一下是否有人干预过这个计划。”
“我有预感，这背后涉及到了教廷议事会之间的派系倾轧。”
“等待下一步消息吧，肖恩。我们回去再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
……
与此同时，教廷实控区卢米诺斯市，“中央大教堂”顶楼。
身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冷漠地站在办公室桌前，将手中的.45口径消音手枪对准了办公桌后神情狠厉的油腻中年胖子。
在年轻男人的身后，清一色戴着墨镜与黑手套，身穿黑色西装外套与白衬衫的手下们依次站开。他们的脚下，油腻中年胖子的手下已经用他们的鲜血将地毯濡湿。
“——哈，我警告你！”
油腻的中年胖子面目狰狞着抬手，丝毫不带惧色地指向了年轻男人，“博尔吉亚，不要以为你接过了你们家在议事会的位子，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你没有这个资格！”
“废话太多了。斯威夫特，交出控制命令网络的密码，你瞒了我们太久。”
“瞒了你们？抱歉！我还真没有瞒你们什么！”
油腻的中年胖子阴冷地笑道：“我只不过是觉得，那个远离我们控制区域的基地不需要那么多的教廷精锐。你得知道，我这是在为你考虑，懂吗？博尔吉亚！”
“砰！”
莱昂纳德扣下了扳机。枪响过后，枪口处的硝烟缓缓升起。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意识到疼痛的中年胖子开始低嚎起来。
莱昂纳德·博尔吉亚抬手打掉了对方的半条手臂，然后继续冷声道：“如果这个计划不能成功，主教的身体状况，你拿什么来担保？”
“哈，主教？！”斯威夫特强撑着身子，看着对方冷笑道，“只有你这样的家伙，才会觉得他是个正牌……”
莱昂纳德皱起了眉头：“你想说什么？”
“……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觉得，我这种一声不吭的家伙，是和你们一伙的……哈，咳咳，真是可笑！”
“我就直说了吧，博尔吉亚。如果他是个正常上位的主教，那我无话可说，但是现在，你们要我配合你们，完成这个根本不可能取得成功的计划……门儿都没有！我才不会自寻死路！哈哈，生气了吧？愤怒了吧！没有用的！你他妈就像个投机分子，找准了现在的这个主教。他有一点身体健康不对的地方，你们都要竭尽全力保他的生命！”
“真是令人可悲啊……哈哈……”
斯威夫特艰难靠在椅背上，却轻蔑地笑出了声。
“好吧。我与你之间看起来已经无话可说了。”
莱昂纳德冷声回答道。
他随后转过身离开，留下了一句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语。
“——把他的四肢给我切下来，然后丢进冬青花田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