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教廷的内线就在油轮内部，”奥列翁平静道，“摄像头发现了她的身形。”
肖雨翎沉默着走上前，一边踢开台阶上的残肢断臂。灰白色的脑浆与血块混合着沿锈迹斑斑的台阶滴落，发出微弱的声响。
“我知道了，”少年缓缓道，“根据她的以往行动特征，判断目标主动注射冬青孢子病毒强化剂的可能性。”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奥列翁的声音泛起一丝惊讶，无机质的感觉淡了几分。
这时候的他更像个人类。
“节约点算力，一会儿还有更多工作要做，”肖雨翎从腰封上取出一只彻底打空的弹匣，“我们必须考虑最坏的可能性。”
“……肯定。正在计算可能性中。”
少年迈上台阶的最上一层，默默地听着船坞外的爆炸声与枪炮声，知道这是洛珂在为他争取时间。
他向后摸索着，找到了腰封上的回收袋，从里头抓了一把先前匆忙扔进去的散装子弹。没有弹夹，他只能一发一发地给手里的空弹匣装弹。
肖雨翎不确定手上的弹匣弹簧质量，所以他只能装一发数一发，在装到二十七八发的时候停下来。
铁皮地板上还有十余发黑头穿甲弹。像个刚刚结束了一场狩猎的猎人一般，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与耐心，用力按下释放钮卸下了步枪上的弹匣，逐一将剩下的所有子弹压了进去。
“哈……哈……”
“注意到目镜上的武器弹药量低，”奥列翁在一旁对他说道，“此外检测到机体体能消耗开始影响行动。优先建议：从此地撤离，并寻求BDCU的后续援助。”
“最近的BDCU单位？”
“直线距离而论，是黎博雷港上空的武装直升机。”
“……否决，”肖雨翎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你这说了还不如不说。”
奥列翁：“那你自己去送不是更没机会？”
“你说得都对……”
肖雨翎低低喃喃，甩了甩因为长期握着护木而开始发僵的持枪手，这才缓缓握住手枪握把。
“……”
他走进船舱，穿过面前长长的水泥地走廊，又沿着右拐向下的台阶走了一两分钟。
低矮的船舱通道里，惨白色的灯光忽闪，不时照亮地上未被洗净的血迹。少年注视着照明微弱的前方，解除了目镜的显示功能，将头顶的四眼缓缓拉下。
低低的嗡鸣声响起，扣着护木的左手按下了双控的开关，淡绿色的视野里顿时出现了一条细线。
“你前方三米处的那道门，肖恩，”奥列翁提醒道，“安·罗德格里斯就在那里面。”
少年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贴着墙，缓慢地挪到那道隔离门边。
“呼……哈……去你的！”
面部肌肉绷紧的肖雨翎骤然转身，抬起一脚，用力将开了一道门缝的隔离门踹开！
“可能性计算完毕，肖恩，”奥列翁的声音适时地响起，“目标给自己注射病毒强化剂的可能性约为百分之六十八点三，建议准备好反制措施。”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肖雨翎低声道。
他抬起四眼，重新接入目镜的战术系统，腋下夹紧了步枪的枪托，身体姿态放低向前冲刺。
不远处的高台上，灰色长发的女子正注视着全速奔跑的他。
而他们中间，隔着一方碧绿色的水池。富营养化的水体，里头恐怕有大量被冬青孢子病毒感染的生物——它们恐怕都是供给病毒实现突变的原材料。
“……哈。”
奔跑中闪过思维的碎片。肖雨翎必须承认自己有些愚蠢：不管怎么说……那个女人终究不是他的姐姐，只是长相和气质有些神似罢了。
“BDCU的目标不包括她，对吧？”
“肯定。BDCU的目标在于阻止病毒培养池被转运。”
那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少年快速爬上这一侧的二楼，利用护栏架起步枪，LPVO瞄具的十字线瞄准了正冷冷看着他的女子。
两边都没有任何交谈。肖雨翎直接冷静地扣下了扳机。
“砰！”
对方应声倒地，血柱飞溅。但那阵阴冷的气息并没有消失，反而直接缠上了后颈。
肖雨翎意识到那可能是个陷阱，想要躲避的时候，身后的枪声骤然响起。
“——！”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抱头蹲低，利用战术背心的防弹插板硬抗下了来自后上方的手枪弹头，继而抓着步枪往另一侧翻滚。
一袭轻便装束，长相酷似拉美人的灰发女子手持短枪自头顶上方的管道一跃而下。肖雨翎连连扣下扳机，但对方硬是利用疾跑带来的动能在墙上踏了几步，强行避开了近距离的射击！
“你他妈搁这跑酷呢……”肖雨翎往后快速退了几步，快速将弹匣甩下，推入刚刚压满的新弹匣。
但安没有再给他开枪的机会。灰发的女子上来便是一记勾拳，肖雨翎勉强闪开，旋即又是一记扫堂腿接踵而至，闪避不及的少年硬是被撂倒在地。
对方利用他倒地还没来得及起身的契机飞扑上前，直接跨骑在他身上。肖雨翎咬紧牙关交叉架起双手格挡，在致命关口将对准了他头颅的枪口强行拨开！
“砰！”
少年反手钳制住对方的持枪手，却怎料安丝毫不给他控制的机会，直接放弃了手中的手枪，从腰侧快速摸出了战术刀。
利刃转瞬即至。
注视着对方冷酷到近乎于无情的眸子，肖雨翎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头向右侧别开，将将躲开了这一记直刺。
虽然狼狈，但也已经够了。
“呃啊啊啊啊啊啊——！”
安的第二记直刺，在他伸手去够手枪的时候，扎进了他的右侧肩胛骨。
少年拼尽全力抓住了那把手枪，然后竭尽所有力气扣下了扳机。
虽然动作极不标准，枪口上跳带来的后坐力几乎将手震成了脱臼。
但他很明显地看到，安的身形踉跄了一下。
机会来了。
肖雨翎一把将女子从身上推开，继而起身，将持枪手换到了弱手，对准翻滚的敌人连开数枪。但由于气息紊乱，近距离的数次射击皆告落空。
那一枪只打中了安的腹部，而且并非致命伤。
少年也几乎耗尽了体力，看着对方捂着腹部，从地上缓慢站起。
他在等。
“……你知道吗，”少年低低笑了一下，“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以为你是我姐姐。”
灰发的女子神情淡漠，但语气明显放轻，俨然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惋惜：“那还真是可惜了。你和那些政府老爷们不一样，你适合为教廷效力。”
“我姑且把这句话当作对我的褒奖。”
“收着便是，”安冷冷笑了一下，弓着腰的同时手摸到身后，“……再见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从身后摸出了一只注射器，直接对准了自己的颈动脉。
而肖雨翎的反应同样也很快。少年抬手据枪，将准星与照门的缺口对准了对方的手腕。
但在开枪的那一瞬间，不好的预感骤然闪过。
弱手持枪的弊端暴露无疑。
肖雨翎的反应慢了一瞬。底火被击发，套筒上扬着后退，弹头微微撕裂空气飞出，最终击中了安的……胸口。
他没能组织女子按下注射器的扳机。但虽然如此，见到肖雨翎如此果断的反应，女子还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弹头带来的动能将她向后掀去，而她的身后是碧绿的病毒培养池。
人影坠落，淡绿色的水花应声溅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