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色的晴空下，塞勒涅空天港的最上端隐没在无尽的天空里。
在蜿蜒通往白垩尖塔的沿海高架路上，深灰色的越野车急速驶过，身后跟着的是几架盘旋飞掠的炭灰色直升机，上面漆着教廷的标识。
风声疏狂，凄吟幽幽。机炮的子弹编织成细密破碎的火线，追逐着全速奔驰的载具。
路边的围栏只剩下残影不断向后退去，而远处的蔚蓝海面则缓缓徜徉在静谧的冬日里。肖雨翎神色沉静，收回看向侧面窗外的目光，脚下又补了一脚油门。
直升机也不留余地地向前加速，准备再度迫近射击。但肖雨翎早有准备，在对方开火后的数秒内减速变道，迫使对方进行紧急机动闪避，却还是撞上了公路上的路牌。
“轰！”
沉闷的爆炸声响起，拖曳着黑烟的灰鸟盘旋着，向不远处的粼蓝海面坠落而去。
少年的越野车疾驶向前，将那块“SELENE SPACEPORT 10 FT”（距塞勒涅空天港10英里）的路牌远远甩在身后。
此刻，他正在前往塞勒涅空天港。
……
……
大约四十分钟之前。
“嘿，伙计，接着。”
肖雨翎回过头，只见一名和他一样身穿黑灰色蛙服，身穿全地形迷彩装具的教廷士兵扔过来了一罐能量饮料。
这里是教廷的控制范围。他现在正在这座通往塞勒涅空天港的公路岗哨上担任哨所的武装人员，寻常任务就是警戒过往的车辆人员。
“谢了。”
肖雨翎回过头，轻巧接住对方扔来的罐子。饮料很明显是从冰箱里刚取出来的，表面才刚刚开始渗出水珠，摸着很冰。
他笑着应了一声，看了一眼下边正在交割岗哨物资的后勤人员，和身旁的同伴一起找了两把椅子坐下，看着缓缓向远空飘忽的白云，你一语我一语地闲聊了起来。
“听说那名逃犯快找到了，”那名同伴先喝了一口饮料，“这事儿你知道吗？”
“嗯？你是说那个政府的家伙吗？肖恩·穆亭尼尔？”肖雨翎跟对方碰了一杯，面不改色地笑着。
“是他，”同伴又灌了一口冰镇的饮料，放下罐子便“啊”了一声称赞道，“……爽。”
“我靠，悠着点喝……怎么，上面的人现在急了，想快点把东西找回来？”
肖雨翎笑着打趣，一边打探起了消息。
“嗨，别提了，”同伴摆手以对，“听说是之前上面的那几派，就是主教和之前那一拨人不是对着干嘛，然后这事儿就耽误了……”
“就我听说那穆亭尼尔还挺厉害……一个人从黎博雷逃出来之后，先是找了个做惯了偷渡的团伙一起，半道上坐的巴士被丧尸截了，又是他自己杀出来的。你还别说，从红区能这么直直地穿过来，还是两趟……这家伙有点厉害。”
肖雨翎挑了挑眉。
“他咋又穿过来了？”他没喝那瓶饮料，只是咂舌问道，“所以卢米诺斯之前那事儿，也是他干的？倒也对……这也就圆上了。”
“那可不？”同伴摇头道，“这家伙知道自己好不容易跑到教廷这边，肯定挨围追堵截，我估摸着他是觉得上头的人会欺压下来，便打算先下手为强。”
其实是为了换个身份，肖雨翎默默想着。
“上边追挺严的，我听说？”他看了一眼远方海蓝色的天际线，声音放轻道。
“是啊！不是，兄弟你想想，市长、副市长，还有几个参事，连带着什么管理人事户籍的，连着两三个晚上都被他杀了个遍，每个人都死得不明不白的……”
“啧啧，你可能没见过，这几个老爷们本来大活人几个，一晚上过去便成了烂泥，地上全是灰白色的脑浆，里头又是结了块的血污，尸体碎片飞得到处都是，恐怖得很！”
“啊？你还去过现场不成？”
“那可不，”同伴叹气相对，“我当时是巡街的卫戍部队，就是觉着卢米诺斯的水太深了，这才想办法调到空天港这边来当差的。”
“可以啊，”肖雨翎笑着调侃道，“卢米诺斯那边不少大佬的大小姐，有兴趣介绍几个给兄弟没有？”
“咋地，你还想肖想人家的掌上明珠？”
“那要是傍上了，后半生都不用愁了呀！”少年一拍膝盖，笑着摊手相对，“你不想想，要上月球，肯定是这些富人老爷们先上的，我们这些人都只有为他们填命的份儿，这不得赶紧找根大腿抱一下？”
“……可以的，肖恩，”奥列翁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你的演技又见长了。”
肖雨翎的笑容一僵，但很快又恢复了寻常平静神情。他反应过来，自己还需要打探更多的情报。
同伴看他一眼，也跟着摇起头来：“这话倒是在理。”
“我也是觉得吧，这日子过得太他妈扯淡了……我们这些给他们富人扛枪的卒子们，到最后搞不好真得跟丧尸拼命去。你知道不，红区的边缘又开始扩大了。”
他肯定不敢说知道，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就是普通的教廷士兵。
“还是头一回听你说。”
“说是又南北各多了几十英里，边缘地带那些个城市快不能住人了，”同伴又喝了一口饮料，继而复道，“这几天上面好像在挑人，准备清理那边，防止有人跑过来。”
这话一出，两人皆默然了片刻，一时之间都没说话。
“我不想去月球啊，”过了片刻，那名同伴叹了口气道，“我的父母，弟弟，还有妹妹，没一个能去的……就是我上去了，也不知道能干什么……兄弟你说，我这几年力气卖完之后，不知道是不是也会被‘清除’掉？”
肖雨翎刚想说什么，便瞥见了放在一旁的饮料罐子晃动了起来。这晃动的频率有些异常，引起了坐在屋内两人的注意。
少年扭过头，拿起步枪起身，轻声说道：“好像有什么动静。”
同伴怔了片刻：“听声音像是重型载具……坦克？”
肖雨翎本想认可对方的观点，但转瞬之间又听到了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
“不止……”
少年抓着护木走出几步，瞥见了远空而来的几架教廷直升机，喃喃道：“……还有直升飞机。”
“肖恩，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奥列翁这时候适时平静道。
“我知道。”肖雨翎低声道。
“我靠……怎么这么大阵仗……”
身后的同伴此时也拿着武器出来，望着天上地下的景象，不由得口中惊讶道。
而一路逃亡至今的少年已经拿定了主意。只见他飞快地给手中的步枪上好膛，将快慢机拨到半自动一档，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朝刚刚还递给他一罐饮料的同伴冷静扣下了扳机。
同伴甚至还来不及露出惊讶的表情。
“砰！砰！砰！”
两枪身子一枪头。肖雨翎据枪快步上前，给尸体头部补上枪之后将其一脚踢开，从尸体的战术背心上快速搜刮了一番之后，便顺着另一侧的楼梯快步下楼。
这时候，哨所另一侧的几名士兵也纷纷赶了过来。不待他们开口，肖雨翎先强行打断他们，面色严肃道：“卢米诺斯那边不知道来人干什么的……我去请示空天港那边，你们拖延一下时间！”
说完，还不待他们反应，少年便快步往几步开外的一辆越野车走去。
“……诶，兄弟，等一下！”
后面一人这时候反应了过来，连忙喊道。
“来不及了，他们人多！”
肖雨翎头也不回地跳上车发动引擎，越野车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飚射而出，直接往塞勒涅空天港的方向飞驰而去。
几名教廷士兵硬是被他一通突然操作弄愣在原地，如是数秒，其中一人才缓缓反应过来：“他怎么……这么着急？”
“谁知……”
“轰！”
回答的声音隐没在了主战坦克与直升机的轰鸣声里。
望着钢铁疙瘩们不三不四上上下下地开了过去，几人面面相觑，继而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事情。
这便是早先四十分钟发生的事情。肖雨翎本来计划着利用空天港士兵换防的机会，偷偷潜入盗取太空天梯的使用权限，而后一步飞抵月球的。
但现在看来……是没法子了。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他在卢米诺斯杀了市长全家。
可那也不完全是他的错……谁叫那个市长拼了命的想要他的小命？
但市长其实也没什么错！……他也是个打工仔，更多地还是执行命令。
“轰！”
身后的主战坦克碾过公路，朝飞驰向前的越野车开了一炮。
“……跟我他妈的有什么关系！”
肖雨翎降速猛打方向盘，眼睁睁看着前面几十米的路牌被轰去一半，剩下一半缓缓栽下，直直地砸到了车顶上。
剧烈的摇晃传来，少年拼死握紧了方向盘，亡命似的继续加速，丝毫不敢再回头。
“还有一公里左右，撑住，肖恩，我后半生的幸福就靠你了。”奥列翁平静地加油打气。
“这种事情你说了，后面的铁疙瘩比我更知道！”肖雨翎咬牙切齿低声道，“……你哪来的下半生幸福？难道和阿蒂米斯在赛博空间里逍遥自在？”
“……你还真说对了，”奥列翁说，“注意一下，你被导弹锁定了。”
肖雨翎不想再搭理这家伙，脚下又给了一脚油门：“难道我还有热诱弹这种东西吗？”
“很遗憾，并没有。”
“那不就……！”
话音未落。
剧烈的震动与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一起从越野车的左后部传来。
“轰！”
火光冲天，隐约有人影飞出。
“……命中目标搭乘车辆，正在评估损害情况。”
“优先确保目标存活。”
“收到。”
蔚蓝色的青空下，蜿蜒向前直抵白垩尖塔的柏油公路上，只见米黄色涂装的坦克与盘旋着的直升机，缓缓向正在熊熊燃烧的越野车驶去。
横杠在中间的载具残骸不时发出一声爆鸣，但旋即便被螺旋桨与引擎的轰鸣声盖了过去。
开到离车辆残骸还剩大约五十多米的时候，头一辆坦克停了下来。头顶盘旋着的直升机也随即悬停，从上面绳降下来数名教廷士兵，将那车辆的残骸团团围住。
“驾驶舱里头有人吗？”
一名士兵问正在检查的同伴。后者趴在地上，努力辨别着整个翻倒车厢里的端倪。
“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身后一名看起来像是火力小组组长的士兵不耐烦地上前，“我亲眼看着下面的坦克把这车轰炸了的！他肯定跑不掉！”
“是不是藏在后备箱里了……”另外一人小声提问。
“怎么可能！这车都被烧成啥了你也不看看？”
微弱的质疑声迅速小了下去。身后坦克的引擎发出了低沉而笨拙的声音，他在阳光底下闷闷地出了口气，绕着依然在熊熊烧着的车边走了几圈，却是终于在车前发现了一些线索。
原来是若干滴暗红色的血液，从车右前方一直延伸向下。
“有血迹！”他眯眼沉声道，“这家伙一定是往峭壁下去了！”
几名队员听到队长的指示，迅速跟了上来。“沿着血迹一定能找到这家伙！”队长扭过头道，“我们上飞机，继续追！”
“是！”
跟直升机上的驾驶员飞快地确定了计划之后，绳梯被再一次放了下来，几名队员先行上绳，如此往复，直到火力小组的组长也登上了车。
他看了一眼发动机仍旧工作着的坦克，朝对方比了个原地待命的手势。
不过，回应他的是坦克上扬的炮口。
小组长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瞳孔骤缩。
但为时已晚。
“轰！”
下一秒，坦克的主炮开火。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小组长最后的记忆片段是剧烈震动的直升机，以及将周身尽数笼罩的可怖火光。
坦克的引擎发出了更大的咆哮声。炮塔一面缓缓转动，车身却一路向前驶去。
“奥列翁！”肖雨翎坐在坦克驾驶舱里，一边朝外扔尸体一边大吼道，“开炮的任务交给你了！”
回应他的是坦克炮塔微调仰角的动作。在绵延向下的柏油路上，一群刚刚反应过来的士兵们终于对面前被夺走的坦克开出了第一炮。
“轰！”
刚刚还想探出头观察情况的肖雨翎不得不重新躲回驾驶舱内专心驾驶。剧烈的震动从炮塔侧方传来，左侧的反应装甲毫无疑问是被报废了。
“肖恩，躲回去！”奥列翁在耳机里大喊，“小心误伤！”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少年猛踩一脚油门。这是他们刚刚就分好的工，由他来负责机械操作的部分，而奥列翁则接入电脑终端，操控自动装弹与瞄准。
透过坦克姿态，肖雨翎可以看到炮塔已经完成了对对方的瞄准，只等待开炮了。
“轰！”
奥列翁的瞄准技术远胜人类，只一炮就正中炮塔弹药架，逼迫整个炮塔在强大的动能冲击下整个飞上了半空。
“干得漂亮！”肖雨翎冷笑道，“我他妈的让你们来追！”
再度探出头时，目之所及，唯有只剩下底盘的主战坦克熊熊燃烧着，以及半拉子挂在沿海公路上的直升飞机缓慢地转动着螺旋桨。
至于那些只剩下半截身体，沿路不断留下断肢与鲜红组织，在地上缓慢爬行的教廷士兵，狰狞而绝望的表情，肖雨翎只不过一眼望过，便不再理会。
收回目光，少年的面上闪过一丝厉色：“奥列翁，离塞勒涅空天港还有多久？”
“……ETA 70秒，”奥列翁答道，“不过我要提醒你，卫星地图刚刚侦测到了空天港内的异动，有反常的动静传出。”
探出头的肖雨翎刚想说一切如常，便听到了舒缓海风中急促的警报声杳然而至。
“该死的！……不会是发现了我们吧？”他眯眼道。
“嗯，不像……”奥列翁说，“我注意到有直升飞机在对地扫射……啊。是丧尸。”
“丧尸？怎么这里还会有丧尸？”肖雨翎皱了皱眉头。
“我也不知道这些家伙在搞什么……但是尽量趁着他们在处理丧尸的时候混进去吧。”奥列翁谨慎地给了个建议。
“了解了……那我准备停车。”少年微微颔首。
坦克在距离还剩下空天港基地正门几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肖雨翎抓着装甲上的扶手，另一只手握着步枪护木跳了下来，重新检查了一遍各个战术装备之间的连接情况，确保一会打起架来不会影响到与奥列翁之间的通讯。
清新的海风在阳光下拂过山岫，但少年凝神望向基地大门，却隐隐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基地的正门并没有人在警戒。
“心跳反应……有教廷士兵正在逼近！”奥列翁低声提醒道，“肖恩！注意找掩体！”
肖雨翎瞳孔骤缩，后撤数步躲到了装甲载具之后，借着掩体架起步枪，准备利用低倍可变倍瞄准具瞄准可能出现的敌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喊叫声和丧尸的嘶吼声混杂着传出了基地。肖雨翎注视着大门缓缓开启，为首逃出来的几名教廷士兵身穿的装具已经满是鲜血，身后跟着的大群丧尸则一拥而上，击溃了这个背靠大门防守的小型防御圈。
那些皮肤已经长出了密密麻麻乳白色冬青孢子的士兵丧尸们飞扑上前，将他们摁倒在地上，大口撕咬着生者的血肉。
有那么一瞬间，肖雨翎恍惚看到了倒地士兵的血珠在温热的阳光下折射出光泽。
“回坦克去，肖恩！”奥列翁低声急促道。
转瞬之间，几名倒地的士兵便被啃食干净。伴随着短促的枪声归于停息，肖雨翎重新起身，跳进了坦克驾驶舱里，分出一条数据线接上了坦克的电脑终端。
“我正在重新取得控制权……你先开过去！”奥列翁的声音也难得变得有些人味来。
肖雨翎没回应他，只是手脚麻利地将坦克发动，然后油门倒地，朝着正在门口堆积的尸群冲了过去。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里，奥列翁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对坦克主炮的控制。全自动装弹机将下一枚杀伤爆破榴弹装进炮膛里，而后对准了越来越近的丧尸。
肖雨翎绷紧了面部肌肉，在即将与丧尸接触的时候又补了一脚油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轰！”
原本聚团的丧尸在榴弹的轰炸下中心开花。暗红色的尸块挥洒成血雨，淅淅沥沥地落在坦克的正面装甲上。
“扑通！”
肖雨翎坐在驾驶舱里，听到了侧上方传来的异动。丧尸的嘶吼声与锤击驾驶舱盖的声音交替而至，隐约能看见苍白的天光，以及腐烂的眼球与皮肤，连带着几只断手也探了下来。
“不要停，肖恩！”奥列翁急促出言，“现在唯一能救我们……不对，救你的，只有保持坦克的移动！”
“你不说我也知道！”肖雨翎一边拔出手枪将几只断手打落，一边脚底油门不停，咬紧牙关森冷道，“你来带路！现在哪儿还有抵抗？让他们自己来料理这些半死不活的东西去！”
“直接往空天港的主楼开！那里现在人最多！”
“……这可是你说的！”肖雨翎瞥了一眼战术目镜上的地图，再补了一脚油门。
“你要相信我的判断，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米黄色涂装的坦克上现在全是各种各样的黏液与血液：淡黄色的、灰白色的，暗红与鲜红色的，隐隐还有几片试图依附在上面的黑色冬青孢子株。
而履带里则是各种各样的断肢断臂，连带着被染成各种颜色的破碎内脏，被拉成两三米长，由庞大的战争机器拖曳着向前的粉红色小肠。
不断有丧尸试图螳臂当车，但无一例外被坦克撵倒，变成血肉磨坊里的一部分。
两列履带滚滚向前，留下两条极其泥泞血腥的痕迹。
而在这之上，蔚蓝色的晴空下，静谧的浅金色阳光缓缓流转。在抵达了跨海大桥之后，原本看似遥不可及的塞勒涅空天港，已经近在咫尺。
通往空天港的跨海高架路上，海鸥盘旋着飞越碧蓝色的海面。
沿路自然也有已经组织起了防线的教廷士兵，但肖雨翎只是麻木地驾驶着载具，默默地开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是坐在车里便能听到凄厉的惨叫声一浪高过一浪，更不要说后续还跟着数以百计的丧尸飞扑而来，几乎一瞬间便摧毁了只有几名士兵组织起来，用于防守空天港主楼的脆弱防线。
肖雨翎油门到底不停。
庞大的战争机器冷漠地开了过去，而士兵的神情也从惊讶到愤怒，最后转为惊恐，并在半截身子被碾进履带里的时候发出另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少年面色麻木，只是默默地感受着座位下的异样触感，在又一阵碾压过后归于沉寂。
这全程他一枪未开。
即便侥幸逃过了一劫，后续飞扑上前的丧尸也是寥寥数人无法解决的巨大危机，但这不在肖雨翎的考虑范围内。
半空盘旋着的直升机试图截停他们，但在奥列翁的适当操纵下，坦克主炮每次都能完美地起到AA的作用，将一架又一架的直升机从半空中击落。
终于，当碾过了海面上白垩尖塔前的最后一道防线之后，坦克直接冲进了建筑内部，也终于在将又一名士兵卷成猩红的肉泥之后，被过多的断臂残肢硬生生地卡在了原地。
肖雨翎想再踩油门，但发现无济于事。
“跳车，肖恩。”奥列翁冷静命令道。
少年略一颔首，便顶着负重顶开了驾驶舱盖，转身轻盈地跳下了载具。
纵身回望，只见上扬的坦克后面，拖曳着两条满是人体内脏的泥泞痕迹，以及各种各样的砖石，沙袋，各种各样杂七杂八一时无法胜数的“东西”。
当然，还有一路穷追不舍至此的丧尸们。
肖雨翎将枪带背好，二话不说迈开脚步开始奔跑。
空天港高达900米，粗略算下来有两百多层。
而现在他在一楼。身后是步步紧逼的丧尸。
面前是已经组织起层层防线的教廷士兵。
“……你在害怕吗，肖恩？”奥列翁轻声问道。
奔跑着的肖雨翎刚想回答，便听到身边传来了短促的枪声。少年转身望去，原来是一处房间门口，一名正在被啃咬的教廷士兵奋力拔枪还击。
但还未将丧尸射杀，他自己就先被咬死了。
少年停下脚步，据枪瞄准，开枪射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两具尸体交错相叠，最终一起归于沉寂。
“……我如果害怕，”肖雨翎喘着气，勉强抿唇道，“我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很好，”奥列翁颇为赞许道，“你有时候……确实比我还冷血。”
肖雨翎微眯双眼：“你有血吗？”
“……快点！一楼要被攻陷了！”几名教廷士兵的声音从楼上焦急传来，“是穆亭尼尔，那个杀人狂！”
“看来玩笑时间结束了。”奥列翁难得幽默一回。
少年冷笑一声，转过身进了电梯轿厢。
一只皮肤腐烂的手伸了进来。肖雨翎早有应对，冷静地拔出手枪，一枪将其打烂。
“咚。”
电梯门平缓关上。门外又响起了剧烈的枪声。但丧尸的嘶吼似乎声音更大，将士兵们的抵抗很快削弱。
随着第一声被咬的凄惨喊叫传来，肖雨翎默默闭上了眼睛，感受着电梯的上行。
他本就不是什么愿意帮助他人的人。
更遑论对方又是准备将其置于死地的家伙。
“教廷的电梯真快啊。”
过了几秒，少年再度睁开眼，转身注视着蔚蓝无边的海岸，轻声道。
“一会儿可能就快不起来了……”
“怎么说？”
“……你知道的，他们禁用了我的权限，”奥列翁心平气和，“虽然我想办法弄来了一份高级主管的权限，但这家伙的电梯只能到一百多层。”
“可能你得找找你那位代行者小姐。她的虹膜验证，应该能帮我们一直去到顶层。”
“这不就刚好对上了，”肖雨翎笑了笑，“我本意就是想去找她的。你知道她在哪吗？”
“早先截获的情报来看，她应该是在一百八十三层，”奥列翁说，“所以我这边也给你设置好了，只管坐过去便是。”
肖雨翎刚想应下，后颈便突然泛起凉意，片刻之间，电梯轿厢传来了一声巨响，竟是停在了原地。
警报声骤然响起。
“什么情况？”少年微微皱眉，“谁上一秒还在说我只管坐过去就行了？”
奥列翁愣了一下：“……高级主管的权限怎么会被……不对……是主教！”
“主教出手了！”
“早该想到的！”肖雨翎咂舌，“……怎么把他老人家忘了？”
正当无计可施期间，电梯轿厢里的警报声竟是慢慢停了下来，而后银灰色的电梯门也跟着慢慢滑开。
“……欢迎，肖恩·穆亭尼尔。”
青年男子的声音在漫长的回廊里响起。肖雨翎在卢米诺斯的市政厅里听过这个声音。
“下午好，主教。”少年平静道，“特意把我请到这里来，有什么指教吗？”
“指教谈不上，只是有一份礼物想送给你罢了。”全息投影屏幕上的主教呵呵笑了几声。
“我想你应该对这份礼物……”
肖雨翎漠然看着虚拟的成像，抬起了手中的武器，直接开枪打断了对方的发言。
“砰！”
“我从来不信这些的，”少年平静道，“搞得跟真的一样。所以她到底在哪？”
“……理论上来说应该在第一百八十三层，”奥列翁说，“你现在在第一百五十六层，再往上二十七层便是。”
肖雨翎看向不远处的消防通道，听见了走廊两侧的阴冷牢房里传来的嘶吼声。
“看起来确实是一份大礼。”他说。
话音方落，两侧的铁栅栏门边的红灯应声转绿，可活动的大门也随之滑开。
数以百计的丧尸发出了破碎的吼叫，勉强踉跄着朝肖雨翎一步步走来。少年只是定了定心神，便没理会似的径直平静往前走去。
这条走廊只有大约五十米长，只要走过去就有办法走脱。他是这么想的。
但那些丧尸似乎并没有做此念头。
当走到中间三十多米的时候，第一只丧尸从右侧飞了出来。肖雨翎走快几步，近乎于无声地将其闪开。
嘶吼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丧尸注意到了走廊上走过的生者。出于被病毒驱使的本能，他们不顾一切地向走廊中汇聚靠拢。
肖雨翎的身影被走廊尽头的亮光照亮，旋即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奋力撞开了一只拦在正前方的丧尸，继续保持着沉默的步调向前。还剩下七八米。
终于，身后的一只新转变者飞扑上前，一把抓住了少年的肩头。肖雨翎面部肌肉骤然绷紧，将其奋力绕肩摔出，而后朝尸体那长满了黑色冬青孢子的正脸连开数枪。
起身，脚下发力，竟是直接冲刺而出！
但跑出几步，另一只丧尸便直接迎了上来。肖雨翎躲闪不及被再一次抓住肩头，本想拔出手枪反击，但未曾料想这非人的东西反应更快，竟是直接照着他的肩头咬了一口！
肖雨翎瞳孔骤缩，手枪保险已经解开，对准对方下颌部位连开数枪，偌大的头颅当面炸开，血污直接飞溅到了脸上。
“……你被咬了，肖恩。”
少年咬紧牙关，奋力将眼前的无头尸体推开，头也不敢回地踉跄跑过最后几步，转身硬是强行关上了消防通道的双开门。
“你忘了？”肖雨翎背靠着门，边听着门后的嘶吼声，边喘着粗气，看了一眼肩上的伤口低声道，“……我是免疫者。”
“但那只针对一定量的冬青孢子病毒而言，”奥列翁说，“如果短时间内被注射了大量病毒，你还是有转变的可能性。我建议你为自己注射血清。”
“刚刚只带出来一支，剩下的……全都在哨所里，”肖雨翎低声说，“这支是留给她的。她给自己注射了病毒强化剂，血清刚好可以抵消这个作用……听着，奥列翁，我知道自己什么情况，我也不会平白无故有血清不用。”
“如果你检测到我的生命体征出现异常状况，那么请及时提醒我……至少现在还没有吧？”
“目前而言，失血是主要隐患。”奥列翁借着战术目镜打量了一圈，说道。
“我知道了……”肖雨翎用力调整了一下战术背心的背负，“那我稍微松开一点压力，这样会好一些。”
“一时的缓解之计罢了，”奥列翁还是坚持说，“你得想办法找到止血工具。”
“不，你错了，在那之前我要先找到她……因为只有她才知道我想要的东西在哪儿。”肖雨翎站起身，扶着墙开始往上走。
如果说从刚才开始都还算有退路的话。
那么从此刻开始，他只能不断往前。
“……”
肖雨翎没走几步，就感觉到了视野里出现的网状模糊。为了保证不完全失去意识，他只能走几步，然后稍微停下来休息一阵。
“……其实如果要寻找代行者小姐，你可以不用那么着急。”
“主教很有可能知道我朝她而去，”少年低着头咬牙道，“现在是多少层？”
“你刚刚往上走了七层，现在是一百六十三层，还剩下二十层，直线距离而言还剩下七十一点一二米。”
“精准的计算，可惜我不能直挺挺地扎过去。”肖雨翎勉强开了个玩笑。
“……保持体力吧，我不希望你在这里倒下。”
少年惨笑了半声，旋即咬牙冷声道：“我也不希望。”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被咬一口造成的失血效果还是出乎了肖雨翎的意料。似乎是病毒的干预，伤口的愈合显得更加遥遥无期。
体力虚弱、失血，再加上病毒感染……几个负面效果一起上脑，几乎让他难以为继。
“你确定我的生命体征没问题？”他已经有点记不清自己走到第几层了。
“……你或许还有点缺水？”
“或许？”他又闻到了脸上的血污腥味，不由得更加恶心起来，“你刚刚还在七十一点一二米呢！”
“是啊，我又不是你身体里的纳米机器人，只能大概判断出你现在可能是得喝点水了……”
肖雨翎一阵沉默：“我水袋包里的水不知道还够不够。”一边说着，他低下头，慢慢解开了战术背心肩带上的束缚带，将那根黑色的水管拧开，尝试着喝了几小口。
还是有水的。清凉而冷冽的无色无味液体入喉，口中的血腥气味一下子淡了些许。
肖雨翎有意控制着不让自己多喝，因为这只是清水，盐离子的流失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加致命。
但这带来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更加口渴了。
“我真是……”少年低低地喘着粗气，“奥列翁，现在是第几层了？”
“还剩下十四层。现在是第一百六十九层。”
肖雨翎看了一眼目镜里显示的清水余量，决定在还剩下七层的时候再喝一口。
可事实是，当走到第一百七十三层的时候，他就已经忍不住想要喝水了。肖雨翎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坚持……既然都已经从那片雪原里挨过来了，现在这么几层楼又算得了什么呢？
“……失血的情况尚未好转，据我的估计，你已经失血将近七百毫升，”奥列翁平静道，“如果无法止血，按照你目前的行动速度，你将在抵达第一百七十九层时出现休克症状。”
“有什么好消息吗？”肖雨翎看了一眼鲜血如注的左手臂，仍然勉强自己开了个玩笑。
“好消息就是……嗯，没有好消息。”
“好吧，至少没有更多的坏消息了，”少年试着摸了一把肩上的伤口，又看了一眼掌心的鲜血，忍着眩晕感笑了笑，“至少我现在不是什么冬青花培养皿。”
“话虽如此，可能也不远了。等你失去生命体征之后，病毒将彻底攻陷你的免疫系统，将你转变为丧尸……只是时间的快慢问题。”
“至少我不是活着转变的。比那些人强，”肖雨翎仍然强迫自己笑出声，“奥列翁，跟你打个赌。”
谈笑间，第一百七十五层已经被他抛在了身后。
“赌什么？”
“……赌我能现在一口气走到第一百八十三层。”
“或许有一针肾上腺素可以。但你有吗？”
“很遗憾，并没有。”
“那么我赌你会变成丧尸。”
“……我还有血清。”
“那你也只会给代行者小姐用，”奥列翁叹了口气，“要对自己好一点啊，肖恩。”
第一百七十七层。
“你是我妈？”
肖雨翎明显感觉到眩晕感更加强烈，跟奥列翁说话时消耗的体力逐渐增加，已经几乎快不能集中精神回答问题了。
“……我虽然不是，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你距离休克不远了。”
“那不就结了！”肖雨翎一边喘气一边苦笑道，“你要学会放下帮助我的想法，尊重他人的选择，兄弟，这才是和我们人类相处的方式。”
第一百七十九层近在咫尺。
“……失血超过一千毫升了，肖恩！”奥列翁的声音开始变调。
“谁告诉你失血一千毫升……就一定会死的？”
肖雨翎努力地走上第一百七十九层，不料被楼梯一个踉跄绊倒，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
“肖恩？”
“还活着！”肖雨翎猛地抬头，一边从紧咬着的牙关里发出声音，一边奋力地手脚并用爬了起来，“我今天就是要告诉你……什么是医学奇迹！”
“……其实我是建议你注射血清来着。你不是说要我提醒你吗？现在是时候了。”
少年直接抹去了汗珠与血污混染在一起的固液混合物，勉强咧嘴笑道：“……你真觉得……我像是会……听你话的人？”
一边说着，勉强又站起了身的肖雨翎，艰难而坚定地越过了第一百八十层。
第一百八十一层，第一百八十二层。
距离第一百八十三层还剩下最后一组台阶。直线距离只有十米不到。对于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而言，这段距离就是平日上学里每日常走的一段路，但现在对于肖雨翎而言，近乎于一段难以逾越的深渊。
眼前已经开始放走马灯了。他甚至看到了他牵着洛珂的手，两人一起下楼梯的情景。
水袋包里的水已经全部喝完，肖雨翎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血清注射器，末了摇了摇头，咬紧牙关，奋力扒上了扶手。
“即将进入二级休克，肖恩，”奥列翁叹了口气，“你要晕倒了我真救不了你。”
“……哈……哈，你他妈不如鼓励我一下……”肖雨翎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丝声音，“……而不是搁这给我说他妈的丧气话。”
这回连奥列翁也跟着沉默了。看不到底的楼道里，只有少年一个人的喘气声，还有伴随而来的微弱回声。
有那么一瞬间，肖雨翎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感。但那只是短短的一瞬，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注射器，奋力地向上连续走了好几个台阶。
最后一级台阶也被他征服。肖雨翎靠着墙壁转过身，踏上了第一百八十三层的走廊。
身形已经无法保持站立，但他竭力用步枪支撑着自己，一步步地往前走去。
“……代行者小姐应该在那间实验室里，”奥列翁说，“他们之前给她注射了大剂量的病毒，应该是打算直接把她改造成生化兵器。实验的第二阶段，我估计应该会在月球上进行。”
肖雨翎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只是一步步地走到实验室前。奥列翁自然心领神会，很快便替他开好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淡绿色的培养液，里头漂浮着一位皮肤白皙，容貌清丽的少女。
“她现在是昏迷状态？”少年突然低声嘶哑问道。
“理论上来说是的，”奥列翁承认了这个说法，“如你所见，培养皿里的物质可以抑制病毒毒性，确保生物体的细胞不会失去正常的生理功能。”
“那也就是说，我必须得在你把她放出来之后，”肖雨翎想了想，集中注意力一口气说完道，“为她注射血清？”
“……前提是血清发挥效用的速度比被感染细胞的转变速度要快。这属于概率问题。”
“那就快想办法把她弄出来，”肖雨翎咬紧牙关，扭过头去找医疗用品，“我他妈也快不行了……”
“正在这么做了。算上注射血清的时间还剩下两分钟左右……你能撑过这两分钟吧？肖恩？”
已经几乎快要昏迷的少年听到有人在喊他，眼神暂时重归清明：“……我在。你只管做就是。”
语气艰难，几乎快要不行了。
“我看看……可以了，我已经侵入了这个程序，正在执行培养液排空与释放工作。肖恩，站到前面去。”
肖雨翎勉力用步枪支撑着身体，走到了培养皿正前方。少女的青丝随着淡绿色的培养皿幽幽飘起，一如墨色的花瓣。
伴随着红灯转绿，原本充斥着培养皿内的淡绿色液体尽数褪去，被下面外圆圈的狭窄凹槽所吸收，连带着玻璃仓也向上收起。
失去了液体浮力支撑的少女栽倒在地上。只是几个呼吸，她的皮肤就开始发青，少年不敢怠慢，迅速将手中的血清对准她纤细修长的脖颈，一针注入进去。
少女的身体本能地颤抖了一下，旋即便安静地躺在了他的怀里。唯一不同的，就是发青的皮肤症状开始减轻，预料中的最坏结果并未发生。
用尽最后力气的肖雨翎伸手扯了一件白大褂为她披好，整个人便一歪头，竟是霎时间失去了意识。
“……”
再度醒来的时候，少年感受到了毛巾的温热感。他睁开眼，只见一头墨色长发散开的少女正面色平静地背着一只手为他擦拭面部。
“……你醒了？”洛珂歪了歪头，“报一下你的名字。”
“穆亭尼尔，肖恩·穆亭尼尔……”
少年抬眼，一边低声开口，一边在她手心写下了XYL的姓名拼音。
这样算是个双保险。
反应过来的洛珂站在实验室里的床边，先是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垂下眼睑，面露几分笑意，将身后藏着的手枪放在一旁：“还活着就好……我按着奥列翁的要求给你简单做了止血，顺便给了你一针肾上腺素。”
肖雨翎留意到了这个小细节，笑骂道：“你当我酒德麻衣呢？我可是先救的你。”
“我睡得舒舒服服的，”洛珂撇了撇嘴，“结果你跑过来把我喊醒了。”
肖雨翎还想回嘴，却看到少女将头别到一旁，抬手按了按鼻子。
于是便也沉默下来了。
“……所以奥列翁呢？”他换了个话题问道。
“暂时借用了一下实验室里的广播，”一个声音凭空响起，“我因为联系不上代行者小姐，所以只好用了这种方式指挥她抢救你。”
“我谢谢你啊，”少女转回来轻轻瞪了他一眼，“还记得给我找件衣服盖一下。”
“……如果可以我还想给你找更多的。”
“不用了，”洛珂摆了摆手，“内衣裤我自己找了一套换好了，现在暂时拿这件白大褂遮着也行。”
肖雨翎：“我现在能下来不？”
“嗯？……最好不要，但你要下来也行，”洛珂想了想说，“你们是不是还要去月球那边阻止阿蒂米斯引爆核弹？奥列翁跟我说了。”
“是。”
“那带我一个，”少女一手按着衣服，轻轻伸了个懒腰，“都把我喊醒了，那估计教廷的人很快也到了。”
“代行者小姐的判断是对的，”奥列翁的声音适时响起，“现在教廷的武装人员正在往这边赶来，我建议你们尽快前往更高的楼层，最好直接前往空天发射中心，那里有地月往来的工质飞船。”
“……奥列翁，”洛珂不知道从哪摸了一部手机，对着实验室的摄像头招手道，“我从这边下载一个你的备份放在我终端里，这样免得你跟他说悄悄话的时候我听不见。”
肖雨翎沉默了片刻：“那我们该走了。你有武器不？”
“就一把手枪，够用不？”
“……那好像是我的？”
“你的不是我的？”
“……你说得没错。”肖雨翎一并将手中的几个弹匣递给她。
“所以快点走就是了，”洛珂大概是完全恢复了精力，轻声对他说道，“我可不想再被抓进去一次。”
这时候，走廊的远处终于传来了动静。肖雨翎翻身下床，快速将战术背心和腰封重新扣好，把实验室电脑上连接的战术平板一并取下，重新固定在三联前板上方。
“帮我一把。”他扭过头对少女说。
洛珂自然并无不可，微微欠身，依次帮他连上了战术目镜、平板、耳机，以及电台的数据线，便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可以了，我们出发。”
……
……
与此同时，注视着屏幕上从实验室中离开的二人，坐在宽敞办公室里的白色西装青年微微一笑。
几名教廷士兵推搡着一位身穿黑色女士正装的秘书进来，后者的金发散乱披开，整个人面目狰狞，但被控制住的她只能在士兵们的胁迫下，站到了主教面前。
白色正装的青年淡淡笑道：“……这边的事情尚未收尾，你就想偷袭我了？”
一边说着，主教拿起咖啡杯，缓步走出办公桌，来到那名年轻金发女子面前。
他缓缓勾起对方的下颌，而后将手中的热咖啡泼了上去。
女子闭着眼睛，大口喘着气，沉默着，全程并未发出声音。
这让主教稍微高看了她一眼。
“其实跟着我工作的人，”他平静道，“不论是钱还是权，我都未曾亏待过半分。作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硬通货，相比起所谓的人性，这些东西应该更加重要才对……”
“……那你就因为卢米诺斯的事情，”女子咬牙切齿，声音变形道，“杀了我的丈夫是吧？”
“噢？那这又是两码事了，”主教摊手以对，“恪尽职守的我重重有赏，那玩忽职守的我只能当场杀之，以儆效尤……很简单的道理，不然我如何服众？”
“你简直是……暴君……”
“很抱歉我就是，”主教乐道，“如果不能杀伐果断，怎么才能做得了这个位置？”
女人闻言只是怒目圆睁，却不再言语半分。那白色西装的青年又盯着她看了片刻，末了一笑，冲两名士兵摆手道：“……把她带下去吧。”
“……大人！”
这时候一名士兵急火火地从门外跑了进来：“两百层的防线失守了……我们正在两百零三层重新组织防线！需要调集步战机甲支援！”
青年的微笑淡了几分，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把她带下去。”
两名士兵低低应了一声，便将那名被泼了黑咖啡，看不出脸上动静的女子押了下去。
而就在与那名等待着主教回话的士兵错身而过时，那名被泼了黑咖啡的秘书突然爆发出一阵怪力，竟是当场挣脱了两名士兵的钳制，然后照着另一名士兵的脖颈径直咬了下去！
主教眉头一挑。
两名士兵不愧于精英，果然反应迅速，赶在那名士兵还留有一口气的时候迅速开枪，将那名疑似尸变了的女秘书射杀，又毫不留情地将那名前来汇报的倒霉鬼一并解决清理，这才将事态收拾完毕。
“拿喷火器来，”主教推了推眼镜，“冬青孢子耐高温性不好。”
其中一名士兵应诺往走廊尽头而去，另一名士兵刚想跟上，便察觉到那名女秘书只是倒在地上，身体却还在继续抽搐着。
“主，主教……！”那名士兵回首惊道，“这婊.子还没死透！”
白色正装的青年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返回办公桌后快速拿出了抽屉里的.50口径手枪，快速装弹上膛，抵着那名秘书的头开了一枪。
“轰！”
大口径的弹头直接将秘书的头炸成了几瓣……灰白色的脑浆，深红色的人脑、尸块，一瞬间齐齐地向四方飞溅开来。
纯白的正装上满是鲜红的血污。主教强忍住面部肌肉的抽搐，冷冷笑了一下。
“估计是来之前给自己注射了病毒强化剂，”他一边故作淡定地拿手帕轻轻擦了擦脸上的伤口，一边平静道，“你们的安防工作要多注意一点。”
“好了，把这具尸体拖走吧，别在我这里处理。”
“……是。”
士兵应了一声，便抓住了那具无头尸体的双腿，将其向外拖去。
大门应声缓缓关闭。角落处的自动清洁机器人检测到房间内出现脏污，主动开始了新一轮的清扫。
而原本还算镇定的白衣青年，在大门彻底关上之后，便露出了可怖狰狞的神情。在前不久肖雨翎针对卢米诺斯市政厅的袭击中，主教也被会场落下的炸弹碎片划伤了侧脸，落下的伤口至今还在结痂。
他必须承认自己有些失态了……如果刚刚让那名小兵来动手，根本无需落得如此下场。
主教深吸一口气，从抽屉的另一格里取出了一支锁定剂，趁着青紫色的血管尚未蔓延到面部的时候，猛地朝颈动脉处扎了下去。
“啪嗒。”
随手将空的注射器扔到一旁，已经几乎全身皮肤都呈现青紫色的主教强迫自己用力呼吸，好让自己保持意识镇定。
“……肖恩·穆亭尼尔，”白色正装的青年咬牙低声道，“姑且让你再蹦跶一会。”
……
……
又是一阵扫射过来，肖雨翎拉开破片手雷的拉环，将其往楼下扔出。
“走。”
他牵起身后少女的手，两人快步往下一层走去，短促的爆炸声传来，又是几声低低的哀嚎响起。
“我重申一遍我们现在的任务目标，”奥列翁说，“直接前往第两百九十一层的空天发射中心，穿戴完毕之后立即进入空天飞船。我会调配电脑主动引导你们前往教廷的月面基地。”
“身份识别什么的你们都不用操心，这些我都会一并包办……届时还有赖你们清理核弹发射中心的残余教廷士兵。”
“明白。”两人一起应道。
他们现在位于第两百三十层，距离下一个可搭乘电梯还剩下七层左右，而主教的办公室则在第两百九十层。肖雨翎将只剩下几发子弹的弹匣退下，重新推入一个新的满弹匣，完成战术换弹之后继续射击。
激烈的交火略微迟滞了他们的脚步。洛珂双手握住手枪，放低身体姿态，冷静躲过身前手持防爆盾士兵的挥击，继而用手肘往前撞去，连带着扣下数次扳机，末了飞起一脚，照头一枪结果对方。
于此同时，肖雨翎也迅速解决了面前几名仓促迎战的教廷士兵。两人背靠背防守，洛珂握紧了刚刚从地上捡起来的9mm微型冲锋枪。
“……一会儿往哪跑。”洛珂在身后小声问道。
“一旁的办公室，”肖雨翎轻声以对，“我们走那边进东边的消防通道。”
“计划可行，”奥列翁平静开口，“你们准备好了？”
“当然。”
话音方落，整层楼的照明系统就突然宣布了宕机。肖雨翎先反应过来，一手拉下四眼，一手拉着洛珂便往一旁的办公室躲闪而去。
身后的呼喊声被隔绝在实木门后。枪声随即而至。
“趴下！”
少年猛然转身，一把将她抱住，飞扑着躲进了一处木桌后。
密集的火力网交织起来，转瞬间便将玻璃房的防护敲碎，细密的玻璃落在两人眼前。
全是碎渣子。肖雨翎看了一眼少女的裸足。
“得走了。”
趁着一阵齐射将近结束，少年趁对方还未完全进入暗适应之前拉着洛珂起身，绕开玻璃渣快速走了几步。
洛珂被拖着走了几步也很快反应过来，一边奔跑一边将枪带挂在脖子上：“……我要提醒你，我的体力可能有点不太够用。”
“是因为强化剂的状态被血清抵消了？”肖雨翎小心绕过一处玻璃碎，转过头问道。
“……是，”洛珂抿了抿唇，“这玩意儿真是少用的好。自从开始打锁定剂之后，我就没有一个晚上是能入睡的。”
肖雨翎看了一眼身后的追兵：“先不说这个。你先走，去楼梯口那边等我。”
少女略一颔首，先行跟着奥列翁的指引往一旁奔去。追兵转瞬即至，肖雨翎借助四眼提供的视线，将双控上的淡绿色镭射对准了为首的一名追兵，继而连连扣动扳机。
“肖恩，动作快！”奥列翁低声催促，“我这边没法切断照明太久！”
那名追兵，连带着身后的两三名敌人一起倒下。肖雨翎从办公桌后重新起身，拇指将快慢机拨到保险档的同时反身将门锁上，绕过又一个拐角，终于与在此等候的洛珂汇合。
少年重新拉起四眼，平静道：“我们走。”
洛珂颔首，先迈出了脚步，却又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肖雨翎刚关好门，看到对方看着自己：“怎么了？”
少女默默地注视着他，末了只是摇头以对：“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主教恐怕不会这么轻易放我们去月面基地。”
“事在人为，”少年牵起她的手，“主教如果敢拦我们，怎么样都得让他付出点代价。”
洛珂与全副武装的少年四目相对，末了还是失笑道：“还是都听你的好了，我只负责打架杀人。”
“这就是了。”肖雨翎拉着她往楼上走去。
一连转过了六七层，连接着生活区与最上部发射区的调度电梯已经近在眼前。虽然奥列翁信誓旦旦说这里的电梯运行他已经排查过，绝无问题，但不知为何，踏进电梯之后，他还是本能地紧张了起来。
“……只要一路坐到两百九十一层，”洛珂轻声道，“就没事了。”
“希望如此，”肖雨翎抿了抿唇，“我身上就剩两个弹匣了。”
“怎么会？”少女有些惊讶，“回收袋里的散装子弹呢？”
“打得七七八八，”肖雨翎勉力卸下现在武器上的，反身去摸也只摸出来五六发黄铜色的黑头弹，“只剩下这些了。”
“所以要速战速决，”奥列翁说，“你们稍等，我这边还储存了发射中心的结构地图，一会儿也走数据链传输给你们，注意保管。”
这自然是题中之义。肖雨翎将最后几枚子弹压进弹匣，推入步枪当中，禁不住向外俯瞰。
身披白大褂的黑发少女站在他的身旁，也循着他的目光一同望向电梯外的风景。
“真是一场传奇之旅，”洛珂低声道，“即便是我也心潮澎湃。”
“你大概都听说了多少？”
“……基本上全部。可能有些小细节我并不知情，但大体来说我都知道。”
“教廷还真是神通广大，”肖雨翎放眼无边无际的辽阔海面，以及与之相接的蔚蓝色天际，眯眼轻声道，“就和这座方尖碑一样。”
肖雨翎微微颔首，刚想开口接上话头，轿厢便又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你从前上这栋楼的时候，”他平静问少女，“也会这么时不时地卡一下吗？”
洛珂思忖片刻，末了失笑：“以前主教不拦着我，我就是最高权限……去哪都是三分钟之内的事情。”
肖雨翎也冷笑一声：“看来现在他是打算拦着我们了。”
……
……
数排教廷士兵已经将第二百八十七层的三号电梯口围得水泄不通。
手持防爆盾与微型冲锋枪的站在第一排，随后是正常配置的步枪兵，再往后，各种各样的班组武器也已在架空的二楼上配置妥当，下面更是有几台青隼的量产型机甲严阵以待。
电梯转过286层，终于在第287层处停下。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极紧。
不过，很多人心中想着的都是一个念头：有这么多人在，对方只不过区区两个人，怎么可能能够逃脱？
“……”
电梯门应声划开。里头空无一人。
“……什么情况？”人群中，一名手持步枪的教廷士兵喃喃低语道。
“喂，要不上前看看……”身旁的同伴小声询问。
“……等队长发话吧。”
“也是……”
火力小组的组长回过头想请示更高一级的指挥官，但就在这时，这名头戴贝雷帽的低级军官，看到了两台架空层下的量产型青隼机甲，指示灯突然亮了一下。
液压装置的运作声，以及六管机炮的预热转动声……一起响了起来。
“啪嗒。”
大厅里骤然漆黑一片。
天黑请闭眼。
下一刻，黑暗中亮起了四条火舌，那是两具失控的青隼机甲开始了火力输出，如同用灼烈的镰刀将新长出的韭菜割下，来不及闪躲的教廷士兵们纷纷被撕成两半。
“机会来了！”
肖雨翎拉着洛珂从轿厢上部跳下，而后迅速越过那些被拦腰炸成尸块的教廷士兵，不顾一切地开始往外突围。
“……我是没想到奥列翁居然这么……神通广大……”洛珂苦笑着喘气。
“谢谢夸奖，代行者小姐，”奥列翁的语气颇为礼貌，“不过我觉得肖恩的本事远在我之上……我想这也是我选择与他合作的重要原因。”
“别废话了，奥列翁，”肖雨翎的语气听上去有些阴冷，“教廷后续还有援兵，他们可能把下面防守的人全部调上来了。”
洛珂略一挑眉：“看来守得很轻松，都有精力腾出手来对付我们了……你打算怎么办？”
“直接开那台青隼试试。”肖雨翎平静道。
这回轮到少女惊讶了：“你会吗？”
“之前……侥幸参观过一次原型机，”肖雨翎说，“只是步战而已，跟我来就是了。”
“什么意思？”洛珂只好勉强跑了起来。
“意思是坐我腿上。”
“……啊？”
肖雨翎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趁着教廷的新一波援兵还没就位之前，拉着她的手快速跳上了奥列翁已经提前开好的驾驶舱，给那名还试图拔出手枪反击的教廷士兵照头一枪，直接结果了对方。
“我真要……坐你腿上啊？”
“这是单兵机甲，”肖雨翎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抬眼检查起了各项参数，“不然你以为呢？”
“肖恩，”奥列翁的声音适时在驾驶舱内响了起来，“机甲已经被导弹锁定了，注意规避。”
“快点！”少年一把将还犹豫站着的少女拉进怀里，“……没时间了。”
洛珂低低地“啊”了一声，却只能怔怔抬头看着少年冷静地操纵机甲，凭借架空层的掩体躲开了第一轮火箭弹的轰击。
“推进系统调整到飞行模式，奥列翁，”缓过一口气来的肖雨翎一边调整着机甲姿态，一边朝上方大喊道，“我们直接开着机甲冲过去！”
“正在重新分配动力……可以了，肖恩！注意闪避！”
肖雨翎按下指令，飞控迅速给出响应。
洛珂靠在他怀里望向前方，眼见又是数十名教廷士兵组成了稀疏的防线。
奥列翁支配的机载AI已经优先选定好了攻击目标，伴随着肖雨翎扣下操纵杆上的扳机钮，又是一串火舌喷吐而出，微微撕裂空气的同时，也让还在试图负隅顽抗的教廷士兵们被迫放弃了即将组织起来的防线。
“冲过去！”肖雨翎大喊道，“走机甲运输的通道，直接去二百九十层把主教扬了！”
“……”
少年与机甲永远是至死不渝的浪漫组合。
洛珂默默想着，抱住他的动作紧了几分。
推进燃料被肆意使用着，换来的是青隼量产型无与伦比的机动能力。拐角的士兵们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迎面而来的气浪所掀翻。
第二百八十八层，第二百八十九层……眼看着第二百九十层已经近在咫尺！
“后方五点钟方向导弹来袭，肖恩！”
刚刚还在和面前的青隼量产型交战的肖雨翎闻声一惊，连忙进行机动回避，奈何面前的青隼量产型封住了去路，哪怕闪避动作已做到最好，腿部的液压装置还是被这一发反坦克火箭弹不幸命中。
“轰！”
所以机甲就不应该设计成人型！
肖雨翎眯眼，内心冷笑。
透过机载的摄像头，能清楚明确地看到周围的教廷士兵正步步逼近。洛珂轻声建议道：“可以先把机甲上挂载的武器弹药打完再想办法。”
“我们的时间不多，”肖雨翎摇头道，“必须得快速解决战斗。”
机炮再度运作起来。只剩下一条腿用于喷气机动的青隼量产型亡命一搏，硬是在极近距离下利用六管机炮撕开了面前敌方机甲的驾驶舱保护壳，硬是逼着巨大的战争机器向后连退数步，两台机甲一同栽倒在地面上。
“自毁模式已经启动，肖恩！”奥列翁说，“我准备撤出这台机甲了！”
“那我们也走！”
驾驶舱盖被弹起，肖雨翎解开安全带，拉着少女纵身一跃离开机甲，借敌方机甲上的把手缓冲落地。
洛珂回过神来，将微型冲锋枪的折叠托打开，靠着肖雨翎的后背，以两台机甲作为全身掩体朝身后的追兵连连开火。
肖雨翎换上了最后一个弹匣，躲过试图活捉他的防爆盾士兵手中钝器的挥击，继而抡起枪托猛击对方的头盔，而后拍下空仓挂机，对准敌人的下颌连开数枪。
被穿甲弹轰碎的头颅连带着头盔一起朝四处炸开。
但当少年刚想调转枪口对另一名敌人开火的时候，步枪却发生了卡膛现象！
肖雨翎瞳孔骤缩，捡起地上的微型冲锋枪便是一梭子。9mm的近距离利器如同迅猛的恶狼，火舌飞扑着撕开血肉，敌人应声倒下。
“我没子弹了。”洛珂一边换上最后一个30发长条弹匣，一边低声应道。
少年抬眼望去，眼见面前距离第二百九十层还有最后五十米的路程，但仅凭手上的两把武器，似乎想要冲过这一段路……似乎有些不太现实了！
“肖恩！”奥列翁在耳机里指挥道，“往旁边的房间里躲！机甲要爆炸了！”
肖雨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拉起少女纤细的小手闪进了一旁的小房间里。
“唔……！”
躲进了房间不过数秒，剧烈的爆炸声传来，被震得有些耳鸣的洛珂将头埋进了少年怀里。木门也被掀开，肖雨翎唯独倚靠着房间里的立柱，才得以将将躲过冲击。
而也正是在这时候，一束光线照了进来，让二人看清了此处究竟是什么地方。
“……教廷的整备室，但我忘记是哪个小队的了！”洛珂环顾四周低声道，“帮我争取一点时间，我去拿点装备。”
“柜子上了锁。”肖雨翎扭头道。
“我的虹膜认证比他们的锁管用，等着。”
洛珂快步跑到装备柜前蹲下，对着识别区域睁大了右眼。
肖雨翎连着拉动了几下步枪的拉机柄，发现确实无法正常将子弹退出之后放弃了尝试，转过来给手中的微型冲锋枪更换子弹。
洛珂先快速挑了一件小号的女用版黑色蛙服，借着光照不到的时候快速脱下白大褂换上，而后迅速套上防弹型黑色丝袜与全地形迷彩色的百褶裙，转回来扣上柜子里放着的战术腰封，连带着手枪快拔套也一并固定完毕。
最后穿上突击靴，随意找了根发绳将头发扎成马尾辫，转接头连接好手机与战术耳机，一面与奥列翁保持通讯，一面确保枪声不会震伤耳朵。
接着将手机暂时放进弹匣快拔套里，又将另一件低可视度战术背心穿戴齐整。
这期间，外面的哀嚎声依旧未停，似乎并未察觉到此处的动静。肖雨翎出声问道：“有5.56口径的子弹吗？”
“……很遗憾没有，只有9mm的帕弹。”洛珂应道。
“那就另外帮我拿一块前板过来，”少年背靠着立柱低声以对，“我现在用的是步枪的三联弹匣包。”
“了解了。”
又过了几分钟，洛珂扔过来一件四联弹匣包，还有五六个30发的长条弹匣，连带着还有两三盒子弹。
“你要的东西。”少女扬声道。
肖雨翎先行将子弹扔进回收袋里扎好，先压了两个弹匣的弹药，便对已经一身装束齐整的少女笑道：“那就走吧？”
洛珂也歪头笑道：“走着。”
……
……
最后一阵枪声也在办公室的门外消失。伴随着又一次凄惨的喊叫声，坐在办公桌后的主教知道，那两个家伙已经杀到自己的眼皮底下了。
教廷士兵的战斗力下滑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但在“奥列翁”的帮助下能一直杀到自己的面前，白衣青年还是不由得觉得滑稽至极。
滑稽过后，随之而来的便是出离的愤怒。
“莱昂纳多……这个小人……！”
如果不是因为理事会的人掣肘，他早已经下令夷平大陆上的文明痕迹，而后在月面重续火种了。
正是因为这些理事会的家伙们短视至极，只看到了自己在教廷安全区里的产业，以及背后的利益，所以每当主教自己提出计划时，这些人便一起跳出来反对，连带着手下的士兵也在这种享乐之中迎来了极速的腐化……实在是难以饶恕！
“轰！”
办公室的实木门被彻底炸开。烟尘中，两道火舌骤然亮起。
袭击者竟然不按常规套路出牌，上来也没有问他的失败感想，而是直接无情地扣下了扳机！
“……”
短促而紧密的扫射告一段落，烟尘消失，少年少女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他给自己注射了强化剂。”
听见那名少女清冷的声音响起。
回应她的是少年的再度开火。又是一个弹匣30发子弹的回敬。
主教眼神大骇，嘴角渗出鲜血，面露几分不甘：“……你们……”
他伸出手，想按下核弹的发射按钮，但被少年所察觉。
“废话太多。”
肖雨翎抽出手枪，直接对准他的头颅连开数枪，竟是直接削去了白衣青年的半个脑袋。
去摸发射钮的动作戛然而止。洛珂再一次领会到了肖雨翎的杀伐果决。少女没由来地心想，如果是他当反派的话，那几乎没有一个正派能在他的枪口下逃脱。
“只是被教廷的间谍搞怕了，”肖雨翎冷笑道，“把人杀死了还没用，连带着还得解决这人变成的怪物……”
“等着吧，”洛珂轻声道，“一会儿还会有动作的。”
话音未落，主教的尸体便原地抽搐起来。
被打飞了的半个头处长出了新的增生组织，隐约看着又像是一个新的头，连带着四肢开始膨大，将做工考究的白色西装撑开，整个“人”便在这奇异的踉跄中站了起来。
“你不觉得这很像G1形态的威廉吗？”肖雨翎难得开了个玩笑。
“或许是G2？”洛珂皱了皱眉头，“他衣服都没了。”
“……可惜我不是克里斯·雷德菲尔德，你也不是吉尔·瓦伦丁，”肖雨翎摇头以对，“准备战斗。”
化身为怪物的主教飞扑而来，两人默契地向两侧躲闪。洛珂重新换上弹匣，反手拉动枪机，直接对准了主教的头部开枪射击。
挥舞着庞大的双手向肖雨翎奔去的主教一个趔趄，少年抓住机会，从腰侧解开最后一枚手雷，拉开拉环，三步并做两步直接暴起扣篮，竟是硬生生地将那枚手雷直接塞进了主教的嘴里！
“电梯到了，肖恩，还有洛莎！”奥列翁喊道。
肖雨翎落地一个翻滚快速往办公室里的私人电梯跑去，洛珂也紧随其后。但主教似乎还保留着一丝残留的意识，竟是直接大手一挥，直接抓住了洛珂战术背心后面的织带！
“别管我！”洛珂咬牙喊道，“你快点跑！”
肖雨翎并未听她的话，只是冷静地捡起地上的.50口径手枪，迅速据枪完成瞄准，给抓住了少女的主教心脏开了个大洞。
“轰！”
他二话不说，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趁着爆炸声刚刚响起的片刻，拉着她躲进了最后通向第两百九十一层的电梯轿厢里。
伴随着最后一声尸体倒地的声音，整座塞勒涅空天港仿佛陷入了彻底的死寂。
洛珂恍惚地收回了目光，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被某人猝不及防地偷袭了一把。
“唔……”
少女象征性地推了一下，便不再动作。而奥列翁也很识相地保持了沉默。
待到肖雨翎后退一步朝她笑笑，第二百九十一层已经抵达。放眼窗外，天空的蓝更加深邃悠远，仿佛从此处就能伸手够到星辰一般。
“肖恩，洛莎，”奥列翁对他们说，“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听哪个？”
“坏消息。”肖雨翎说。
“……坏消息是，”奥列翁平静道，“我们只剩下4天，也就是96个小时的时间用来阻止核弹的发射了。换言之，你们必须在这96个小时内抵达月面基地，并肃清当地的驻军，确保人类文明的存续。”
肖雨翎和洛珂对视了一眼。“那好消息呢？”洛珂轻声问道。
“好消息是，”奥列翁继续说，“阿蒂米斯会在月面配合我们的行动。为了确保她的异常行动不会被其他人类工作人员发现，我们必须加快脚步。”
‘“飞船已经就绪了，只等待你们换好宇航装备，我们便即刻启程。”
“通往月球的旅程已经就绪，你们准备好了吗？”
少年少女沉默了片刻，随后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走吗？”肖雨翎轻声问道。
“走着。”洛珂含笑以对。
于是他们向着星与月进发，头顶是无垠的浩瀚宇宙。
（直抵彼方白垩尖塔 完）
（《为了逃离异世界我决定登上月球》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