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看见了’是指我看见了什么？”
“……就是那个瓶子之类的。还有，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看是看见了，至于啥时候看见的…其实我也不太好说，大概就是你缩在墙角对着那个瓶子不断吸气的时候吧？”
“那不就是差不多看见全…咳咳咳唔…咳——！”
似乎是因为情绪的起伏太大，刚刚才压制下来的来自呼吸道的那份躁动感，现在便又开始作祟，令她不得不再一次恢复到与刚才无异的蹲坐姿势，拿起药瓶继续将药液猛力吸入气道。
这种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发展也让孟松手足无措，他能做的好像也就只有顺着她的姿势轻拍她的背部，希望这样能让她稍稍舒服一点。
短暂的三两分钟在此刻是如此的漫长，但他除了些许无用的安慰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她到底是怎么了？这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之前我怎么都没有发现？
孟松现在的脑袋嗡嗡的，情感上他根本就无法理解无法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其实这些之前似乎都隐隐的有迹可循，只是自己根本没在意。
不自然的咳嗽，从未在其他地方闻到过的特殊的“香水”味，有时候会很不自然的突然离开……
越是回忆起之前她较为可疑的行为，孟松心中的那份自责感愈发加剧。
是我…观察的太少了吗？
孟松俯视着她那虽然已经缓和但依旧带着虚弱之色的侧脸，在心中升腾而起的，最为浓重的大概就是那份罪恶感了吧。
没有能够及时发现一些本应该早就发现的事情的罪恶感。
“…好了，这个我之后会向你解释的。别、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啦，都被抓到了我真的会好好解释的。”
而她却是依旧挤出了一个过于虚弱的微笑，用着仿佛与平时无异的语气向着孟松搭话，仿佛希望他能够忘记自己现在的窘态一样。
……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让他有所顾虑，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让他担心。
孟松又怎么可能看不清这一点。
她越是想要撑出轻松的笑颜，孟松就愈是感觉到了自己的不细致不体贴。
“…在这里多说也不太好，先上去吧。”
“也是呢…”
雨音也只能讪讪答道，看不见平日里那般的活泼。
非要形容…那就是仿佛被抓到干了坏事的小孩子。
也正是因为她过于强烈，以至于孟松都察觉到了的想法，才会让他完全无法理解这是为什么。
这种不得不服药的状况显然就是患病吧？而且看起来还算是慢性病的类型。但她…又为什么要编造各种理由找各种机会掩藏呢？
明明是完全就没理由遮遮掩掩的事情，这又是为什么啊？
难道就仅仅是害怕我顾虑她吗？而你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短短的上电梯的时间，孟松想了很多。但无论怎么想，他都得不到任何的结果。
他也不是傻，从王泽睿和李文两人那里都得到了“她对你有远超常人的好态度”的评价，他虽然嘴上说着“假的，都只是你们的错觉”但他又不是真的没发现。
……我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被她温柔对待？
“呃…那个…该、该从哪里开始说好呢？”
客厅里，茶几上依旧是往日一样的光景。每人跟前都摆着一盘精致的甜点，一杯冒着热气的绿茶，似乎这就是已经成为这里的日常一般的下午茶。
但气氛却是相比平时那轻松惬意的氛围大相径庭，有一种浓重的压抑感，令人有点难以透气。
“我是希望你能如实告知。虽然我可能没有知道与你的私事相关的内容的权力，但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能知道。”
“……你这么说，不完全就是想要把我的退路给封死吗？”
“我本来是没这个意思来着…只是感觉，熟悉的人身上有病痛，但是自己又一点都不知道的感觉很奇怪。”
“没考虑到你的心情，我很是抱歉。”
听到这话，她的脖子是越缩越下了，语气也软弱的好像不是她一样。
“…好像这个也不是需要向我道歉的问题吧？”
“呜…就是…很抱歉。我是觉得，如果告诉你我必须定期吸药什么的肯定是会让你顾虑的，所以就想着不如别说比较好。我个人是不太喜欢给人添麻烦…”
的确，这便是她的考量之一了。至于进一步的考虑嘛…
“这个我大概已经有了些头绪了。从平时你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一小会儿我也看得出来…但这具体是什么病症，如果需要完成治疗需要什么条件，以及…治愈周期大概多长？”
而孟松紧跟着问出来的话就是雨音最顾虑的了。
因为自己根本就没办法笑着回答他“很快你就可以看见我甩掉药瓶子的样子啦！”，按照那所谓的“契约”，自己的状况只会每况愈下，所以自己才会想方设法挤出时间，在自己还能自由活动的时候像个比较要好的朋友一样陪在他身边。
要是自己用借口逃避回答呢？
那他就不可能猜不到自己是什么状况…转而想方设法的用尽气力去寻求方法吧？
但那位似乎无所不能，但又对“契约”二字无比看重的不知名的“神明”可不会因为这种理由而破坏契约，放她一马。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到了最后一刻才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自己所看到的事情，自己对他的种种感谢一并诉说。
……可能这样对他的伤害会最小吧？至少比让他努力后却发现努力全部白费要来的好。
“这个我也不清楚呢，只要按时用药，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这种过于含糊的回答。
“……真的是这样吗？”
“真、真的。再说了啦，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这种小小的肺病也不至于多难处理。”
至少在常人的角度来看，似乎是这么一回事。毕竟如果单单是肺有问题…只要有钱，换个肺其实就没太大影响
“不对吧？你还有什么在瞒着我。”
但孟松完全就不吃这一套，不仅如此，他的眼神还更加锐利了，令雨音的心里一阵发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