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小巷的时候,克兰并没有忘记顺手搜刮战利品。
不会任何人知道,这条小巷曾发生过一场屠杀。
他搜刮到的内容包括数十枚拉瓦,一些杂物还有劣质武器,而杂物大都是些不值钱的货色。
这些武器也并不顺手,那把十字弩更是粗制滥造的货色,真亏刚刚那个射手能射得如此精准。
克兰摸了摸自己身后的空剑鞘,想起史崔克船长和他提起过的:他们从海里捞起他时并没有发现别的东西,这倒是让克兰感到有些遗憾。
现在的他,需要食物,新的衣物,以及一个安静的住所。
没有身份,没有过去,克兰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无名鬼,看不清的未来亦是如此迷茫。
克兰并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别的仇家,所以他行事依旧采取低调谨慎的态度,打算先找个旅店住下,再做打算。
直接去找奥斯维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对方说不定已经有所警觉,还是先找个住处吧。顺便搜集一些信息,特别是关于“守夜者”组织的情报。
因此,克兰在街角找到了一家名为“坎瓦尔”的酒馆,来往的人群让它看上去热闹非常。
在坎瓦尔酒馆的门口,竖立着一块路标,交错的几块木牌上,画有旅店的标志。
看样子,除了酒水外,它还提供住宿服务,这倒是让克兰省了不少事。
刚靠近酒馆,哪怕还没有进门,克兰都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嘈杂声:
几乎所有的酒客此时都在高声敲打着桌面,抑或是互相碰杯痛饮,纠结着桌上骰子的最终结果。
他们之中有水手,有商人,有工匠,当然更多的是一些地痞或是无赖,靠着过量的酒精麻醉着颓废的自己。
水手们吹嘘着自己的动魄经历,船长的英勇,以及塞壬女妖们的惊人美貌以及甜美歌声——他们将后者描绘得栩栩如声,以期酒友们羡慕的目光。
克兰推开酒馆的拦门,门闩痛苦地发出一声惨嚎,分外刺耳;但酒馆里的顾客并没有理会这不和谐的声响,略微瞟了一眼后,就继续投入聊天赌博中。
虽然克兰罕见的一身黑色装扮还是引起了几道目光,但这些连血管里都是酒精的醉鬼,才没工夫管克兰的闲事。
这样正好,克兰并不想受到无谓的关注,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住下,其余的之后再说。
“一杯贝德摩尔,谢谢。”
克兰看了看菜单,随便点了杯酒,然后将一枚铜奥德放在吧台上,推向了吧台后的酒保。
后者则随意地点了点头,很快就将一杯掺和着果香的烈酒推到他面前。
看着那略带浑浊的酒液,克兰并不在意,握住酒杯将其一饮而尽。
“有多余的客房吗?我想找个单间。”
克兰放下酒杯,朝酒保询问道。
“恐怕不行,我们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真的一间都没有了吗?哪怕仓库什么都行,我只想找个地方凑合一晚。”
“好吧,让我想想,你需要住多久?”
酒吧正在擦拭着马克杯,并没有抬头看向克兰。
“一到两天吧,我想。”
克兰耸了耸肩,至于要住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暂时就在这里落脚算了。
“那就两晚?正好,我们只剩下一个房间没人住了,算你便宜点吧,一共三个克里。”
三枚银色的硬币在吧台上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继而又被酒保迅速摸走。
“二楼左侧第一间,钥匙在这儿。”
克兰正要接过钥匙,但他发现酒保并未松手,钥匙还吊在他的指尖晃动着。
“我得提醒你一句:最近,那间房里总是会有怪异的猫叫声传出,恐怕会很吵。”
“怪不得你们还剩下一间。”克兰耸了耸肩接着说道,“算了,我反正无所谓。”
就在克兰上楼后不久,有一个正在痛饮烈酒的矮人却悄悄起身,甚至连他喝得酩酊大醉的同伴都不顾了,快速离开了酒馆。
至于他将要去哪,没人知道,更没人在意。
年久失修的木制梯级,在克兰的踩踏下不断发出哀嚎声。看那不断颤抖的木板以及随处可见的蛀虫破洞,克兰甚至怀疑它会不会在下一秒彻底散架。
“二楼左侧第一间吗?嗯,应该就是这一间吧。看来积了很多灰啊……”
虽然这是楼上的第一间客房,但奇怪的是,这里似乎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克兰将钥匙插入锁孔,用力拧动着。生锈的锁磺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看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维护过了。
虽然克兰本来就没什么期待,但看到堪称破旧的室内陈设,克兰实在是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破破烂烂的家具,就没一个是正常的:
要么点缀着蜘蛛网,要么积满了一指厚的灰尘;床榻被褥也全是潮湿发黄的,空气中充斥着发霉的味道。
就算这里的海风的确潮湿,但这也实在太离谱了吧?墙角甚至还有潮湿木屑脱落的痕迹,估计是天花板又坏了吧……
算了,这样也好,反正他也不习惯睡床,需要休息时只要就地冥想一夜就好。
不过,墙角那漏开一角的天花板,还是让他有些在意。
虽然那里只是黑暗一片,没有任何光亮存在,但克兰却隐隐感觉到那处空间里,似乎有某种东西存在着。
克兰不喜欢留下任何隐患,为了确保自己不会被打扰,克兰还是决定上去看看。
......
其实,这只是间堆放杂物的阁楼而已,狭小的空间里散发着陈腐的味道,大都是一些破烂的渔网,船桨又或者是工具之类的。
而且看那积灰的厚度,恐怕连酒馆老板自己都忘记还有这么一处地方了吧?
这地方至少几年没人来了,但是......克兰却发现地上有着一串细小的脚印,让沉积的灰尘稍稍凹陷了下去。
那串脚印看起来和猫的脚印差不多,都是梅花形的印记,但克兰却知道那肯定不是。
如果那是猫的话,看那脚印的深度,它至少得和一个成年人一样重。
要么,是因为这只猫实在太肥;要么这个东西,压根就不是猫。
沿着脚印一路向前,最终克兰停步在一处墙壁前,脚印到这里就消失了。
看脚印的样子,这只肥猫就像是直接穿过墙壁似的。但克兰轻轻敲了敲墙壁,沉闷的回声让他抛弃了这个荒诞的想法。
“奇怪,这副画...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克兰注意到墙壁上有一处挂画孤独地存在着,和周遭的墙壁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一幅油画。本身描绘的内容是冷杉林中的一条小溪,溪水在晨间阳光的轻拂下潺潺流动,让人感觉恬静而美好。
但对于这样一处积满杂物的阁楼来说,有这样一副高雅的画作存在,实在是太过突兀。
更奇怪的是,这副画上并无灰尘,可裱画的木框却同其他杂物一般,沾满了灰尘——或许是灰尘本身也不舍得沾染这幅画作吧。
克兰并不觉得,这是酒馆老板突然提升的艺术造诣所致——如果有,哪怕只是一点,他也绝不会把这样一幅画当作垃圾扔在这里。
“不对,上面还留有残存的魔素。嗯……奇怪,还混杂着些许的奇怪气味,但太淡了。”
结合之前酒保提到的异常状况,克兰对眼前的油画越发好奇,但线索也就到此为止了。
一无所获的克兰打算回到房间,但当他转身的刹那,却看到了一只通体漆黑的猫蹲在他身后,它的耳尖上还带有两条白色的纹痕。
它就那样静静蹲坐着,仅仅离他不到两米的距离而已。更奇怪的是,在看到它之前,克兰丝毫都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
它似乎一点都不害怕生人。自从见到克兰开始,它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克兰,舔舔自己爪上的毛发而已。
此时的气氛略微有些尴尬,克兰和黑猫谁都没有动,只是默默注视着对方。
“喵呜~”
“希莉娅,你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吗?”
克兰忍不住向希莉娅问道,“这样走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抱歉克兰,这个我也不清楚。”
希莉娅遗憾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一无所知,“我从来都没听说过后殿地下会有这么一片亡陵。看这些古老的痕迹,估计已经几百年没有精灵来过这里了。”
“那也只能继续向前走了啊,或许就快要到头了......等等!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好像......是棺椁被开启的声音。”
克兰瞬间变得警觉了起来,拉住一旁刚要迈开步子的希莉娅,紧贴着墙壁。
他很相信自己的听觉,他刚才确实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响动。
看似宁静的地下亡陵内,除了他和希莉娅之外,绝对还存在着别的什么东西!
墓穴里阴冷的空气已经让希莉娅有些不舒服了,而她一听到克兰的预警,变得更加紧张了起来。
虽然她怎么说也是个精灵术士,但对于一直待在象牙塔中研习术法的她来说,这样的突发-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有所焦虑也是难免的。
霎时,一团黑影从她脚边窜过,吓得她连忙向克兰身边靠了靠,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放心,只是一只老鼠而已,我听到可不只是这个。”
克兰对于希莉娅的过激反应不由得有些想笑,但他扭过头后,却笑不出来了。
希莉娅害怕的并不是那只路过的老鼠,而是不远处那些,不知何时出现的游荡鬼灵,幽蓝色的模糊外形让它们看起来异常诡异。
这些鬼灵的身体呈虚幻状,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墓室之间。它们虽然还保留着生前的大致样貌,但在墓地这样幽暗诡异的环境下,看起来惊悚异常。
未能安息的它们已经几乎没有了自我意识,这些鬼灵会攻击自己身边的一切生命,无论是人类,精灵,还是老鼠。
“嘘,克兰,我们遇到麻烦了。”
希莉娅的眉头微皱着,“这些鬼灵拦住了我们的路,得想个办法引开它们。”
“希莉娅,我们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别的岔路口,只有这一条隧道可以通行,对吗?”
“是的,我确认过了,只有这唯一一条隧道。”
“那么问题来了,希莉娅。你觉得一个想要绑架圣女的人,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一条危险性极高的道路?”
“确实是这样,我们应该漏掉了什么。前段路我们并没有遇到鬼灵,现在它们却聚集在这里。
我猜,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们。”
“既然我们回去的路也被鬼灵封死了,那只能把碍事的东西先清理干净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