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护站送走许多危殆的伤员后,查姆和奥菲利亚走出医疗站,医务班开始打包帐篷,准备夜间的撤离行动,太阳已经完全落下,黑夜和不安笼罩着大地。
奥菲利亚和查姆分手,走进帐篷,想找莱特问后续,却不见踪迹。问边上的几人,都不知道他在哪。
突然,莱特闯进帐篷。
“出来,我有事要说。”
那声音很冷淡。奥菲利亚和其他几人都出去,其他人都已经在外面集结了,集结的人还有和原来其他中队的人。
莱特爬到用弹药箱搭的临时讲台上,说:
“少校的新命令,所有单位撤至城区外围布防,大队指挥中心、一、三中队,残存的飓风中队和增援排的轻伤员正准备趁夜色离开战区了,我们本该一起走的,但,探测器发现敌军正在往这边收缩包围圈。第二中队和其他中队的志愿者将留下来抵挡他们,为撤退行动争取时间。”
奥菲利亚举起手。
“需要制空权吗?”
莱特摇摇头。
接着,提问的声音此起彼伏,但没有人关心撤退问题。大家都知道断后意味着什么。
最终,莱特拿枪敲了几下讲台。
“这会是一场漫长的战斗,我不奢望能看见所有人,但,愿你们都能进入瓦尔哈拉。
解散!”
解散,中队依托山林构筑防线,双联装格林机炮和模块化了的弧光震击炮(从沙驼顶上拆下来的)扼住上山的主路,拉起铁丝网隔断步兵进军,挖了大量简易防炮位来防止导弹攻击。
与此同时,山下高地不远处,小镇中,UED指挥所。
里昂接回他散出去的侦察无人机,拔出储存器扔到战术桌上,它们自己开始交织整个侦查,一会儿就把整个高地的地形展示出来。
里昂和他的幕僚看着整个高地。
“长官,”他的幕僚说,“我们侦测到有几辆殖民者的装甲车正在往包围圈外行动,侦察排请求指示。”
里昂摇摇手。
“不必,伤员为难不到我们,之后的事让伦纳德操心吧。”
他沿着高地山体画了一条线。
“现在是2005,距离第二天六点还有十二个小时(注:塔迪斯-8一天26小时),我们的时间很充足,先得收拢包围圈,让新来的火炮们工作起来,清理掉那些树,然后呼叫顶上导弹用高爆弹再洗洗地,夜航飞行队也可以起飞了,轮流不间断炸,洗地持续六小时。”
幕僚们散去,他挑开帐篷的那角,看看山上,再看看手里那串和奥菲利亚的一模一样的吊坠。
“不能放水了,我的小姐。”他笑笑,“希望你藏好了你的翅膀。”
炮声一响就是六小时,其间还不时有导弹洗地,或者是敌机飞过,扔下一串炸弹,彻底封锁了铁娘子和她们的侍从的退路。大部分人还是在固定的防炮位摇晃着度过了这段时期,但总有几个没跑进来的,或者是误以为结束了的倒霉蛋跑了出去,然后被火炮送上天。
稍晚些,莱娜拿着几盒自热干粮上来,发给每个人,奥菲利亚拿过宵夜,对着无线电问道:“我的飞机呢?”
“安置好了,”莱特摇晃着回应道。
突然,炮声停了。
“观察哨!”莱特喊道。
“确认敌步兵进入山脚,正沿山攀登!”
莱特想了想。
“主路,第一机枪位,允许交火,其他不准备。”
第一机枪位是格拉斯增援的残兵,配了两组格林机炮,他们开始射击,压制住了沿山攀登的轻步兵,火炮增援须臾而至,眨眼间第一机枪位被连着两发高爆弹命中。
“目视确认,第一机枪位全军覆没。”观察哨汇报。
莱特沉默了几秒钟。
“掷弹兵,投掷电子烟幕弹,第二组,准备战斗!”
本来预计抵抗15分钟的第一道防线瞬间就被瓦解,莱特的脸颊上一滴汗滑落。
“雪原”电子烟幕弹,因其散开时产生的烟幕让人回想起雪原而得名,但它放出的可不是雪,而是高浓度的带电离子,放出的电可以瘫痪电子设备,它阻隔了轻步兵的推进。
“检测到轨道中传来战列巡航舰的反应。”
莱特抬起头,看着高空的战巡舰,没等他思索,那战舰上空射出点点星光。
“那不是陨星!”莱特反应过来,抱起终端,“快跑!”
上空正是塔昆号,它射出了一轮导弹,直指莱特的指挥中心,随后,火光冲天而起,冲击波直接把莱特震到了战壕里,他爬起来,拂去灰。
“长官!”观察哨大声叫道。
“没事,安布雷拉,”莱特说,“汇报前线情况。”
“第二防线开始交火,装甲部队进入山脚了,不过好像是因为炸塌的树需要挪开,所以还没有投入战斗,炮击没有造成太大损失。”
十五分钟过去了,这是莱特心中最次的第一道线,接下来就是半小时的第二条线…
终端亮起,莱特抬头,无数流星划过天边,往后面落下。
那当然不是流星。
“空降仓!”他大声喊道,“战斗准备!”
整个高地都遍布着战火,莱特心里很清楚,逃生的路只有那一个选择,所以他必须竭尽所能保证后山在自己手里,他带着三小队和志愿兵对后面天降的UED重装步兵发起反冲锋,霎时间让对手有些懵,纷纷撇下枪沿着正面下山,却又被留守阵地的二小队包了饺子。
很快,第二防线也要顶不住了,掷弹兵扔出一轮烟幕弹,阻断敌军进攻,奥菲利亚带着人撤上来,观察哨的安布雷拉也从悬崖边撤回了。
“目视确认至少有两千人。”安布雷拉接回无人机。
“妙啊,后山也有,我们被包死在这里了。”她说。
莱特心思却不在这上。他问:“看见奥菲利亚吗?”
奥菲利亚拨开人群,走出来。
莱特大声叫道:“奥菲利亚的女妖在后山,那是我们唯一的撤退希望!但那架飞机的载员量较小!没法让我们所有人一起离开!所以我要求,年长的人和重伤员留下,其他人随奥菲利亚一起离开!”
奥菲利亚一巴掌糊上去,被莱特挡下了。
“不,”奥菲利亚说,“要走一起走!”
莱特看着他,奥菲利亚只感到,这个将近四十的军人,曾经的老兵油子,职业生涯中从未有过的坚定。
一眼神胜过千言万语。奥菲利亚抽走手,大喊道:“撤离人员,随我来!”
符合要求的撤离人员都离开了,莱特清点了剩下的人,所谓“年长的人”,也不过二十几岁罢了。
“好,”莱特说,“收拾可以用的一切武装,目光向前!”
他低下头,准备把弹药盒搬到位置上去,却看见沙土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微光,他弯腰拾起,是UED大校给奥菲利亚的礼物。
他从一具UED尸体上扯下一个无线电,随便按了几下,对着里面叫到:“地球来的****,听着,现在后山会起飞一架没有武装的战斗轰炸机,里面都是伤员,我恳请你们不要击落他们,他们对你们没有威胁,重复,后山会起飞…”
里昂听着无线电,拿起望远镜,看着一架飞机起飞,向着城里的方向飞去。
“我们真的不打他们下来?”参谋问。里昂摇摇头。
“死的人够多了。”他拿起自己的武器,边走边说,“最后一次推进,拿下这座高地。”
莱特操作着最后能用的格林机枪,泼洒着炽热的钢铁之雨,但,也不过是蚍蜉之力。
“砰!”一声枪响,打穿了他的左肩,动力甲没能锁上那个地方,鲜血喷涌而出,“砰!”又一声枪响,打穿了他的右肩,接着又是不知道多少子弹射来,动力甲坏了,他的手感到一阵脱力,无力地向后倒去。
里昂走上高地,看着战场,尸体叠在一起,血流向一个方向。
“报告。”一个士兵说,“我们发现了一个生还者!”
里昂感到惊奇,他随那个士兵走过,看到一具躺在地上的动力甲。
他揭开面罩,看到的是在小巷间拿下自己的那个军官,他的左手边放着自己送给那个女殖民者,啊不对,奥菲利亚的链坠,那块水晶现已黯淡无光,想必是起效果了。
“嗯,”里昂说,“收治战俘。我要他活着。”
返程的路上,机内一路无言,天色微微转亮亦无人发觉,直到飞到城郊边缘。
“来机识别身份。”
“布伦希尔德。”奥菲利亚淡淡地说。
“收到,布伦希尔德,降落在D区。”
她挣扎着把飞机开到D区,然后,缓缓地降落,打开机舱门,放下其他人,随后自己爬出机。约瑟夫迎面走来,她想敬个礼,手却没有力气。
约瑟夫看着撤退的部队,问她:“最后……”
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脚下一软,向后坐在地上。
“他们……他们都……”
约瑟夫看着其他人,基本都是这个反应,更甚者嚎啕大哭。
“我们还有希望。”他看向南边,太阳正徐徐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