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中国境内，北山医药生物技术研究所
“杨所长，昨天五点发的那些报告——”
“去问廖副所长，我拿到就转发给他了，不要再问我了。”
“可是廖教授前天就飞去日本了啊，三天后才能回来啊。”
“那些报告很急？”
“急倒是不急，但一个星期内必须要回对方。”
“那就等他回来处理，要不然你直接call他或者找他开投影视频。”
“所长，您一直这样廖教授会被您气死的……”
“放心，你和他说再忍一忍就好，下个月会议开完正式所长就会选出来。好了好了别烦我了我手头还有事再见！”
“可是所长——”
杨以琼迅雷不及掩耳地拍下办公桌上的按键，断掉了内部通话，疲惫地松了一口气。
“真不知道该说你忙还是偷懒……”左边的小房间房门敞开，从里面传出了年轻男子的声音。
那里是办公室附带的会客间。
“我有什么办法？本来我就没有坐这个职位的经验和资历，这个研究所是两国合办的，只因为我是学院里职位最高的中国籍教授就被推上来。”杨以琼嘀咕，“好在下个月就解放了，等会议决定谁当真正的所长就好了。那几个候选的老学究个个都有院士头衔，有资历有经验，有两个都快老死了……总之换成他们绝对没问题。”
“那到时候雨琪怎么办？”会客间里的年轻男子说。
“我不是说了她现在状态已经很稳定了么？配合注射伊赛达和莫普的治疗效果还是蛮不错的，她可以转回以前的医院了。”
“注、注射什么？”年轻男子没听懂。
“伊赛达和莫普，两种都是半年内刚出的新药，是用来……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总之新的治疗方案很有效就是了。”杨以琼回答。
“那她有机会出院生活了？”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欣喜。
“这个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虽然平时没什么问题，睡觉的时候状态还是会出现波动的，不过短时间的外出应该是可以的，当然，必须得有你陪同。”杨以琼端起桌上的茶杯，站起来朝会客间走去，“其实药物治疗也只是辅助作用，关键是她自己有在努力自控，小丫头每天都在日历上倒数你回来的日期。差不多时间也快到了，你准备一下过去吧，看到你提前回来她应该会很高兴的。”
她步入会客间，找了个位置坐下，端起茶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茶，同时看向坐在对面的青年。
“宇城。”她向对方搭话。
“嗯？”
“你脚上的夹板呢？”
“当然是拆了。”坐在她对面沙发上的青年——张宇城，朝她耸了耸肩，“怎么可以让雨琪看到我受伤的样子？再说了这伤只是装出来的……喂喂教授茶倒出来了！”
“哦哦！”杨以琼赶紧抽纸巾去擦。
“教授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个样子？”张宇城有点无语。
“要你管！”杨以琼瞪了他一眼，“我说你最好不要让学校的人看到啊，我当时可是把你塞进ICU去了，我给你开的诊断是四处骨折，和严重脑震荡欸。”
“还有内脏出血。”张宇城补充。
“是啊，所以说，一个两周前随时要见阎王的重伤患现在居然活蹦乱跳的，瞎子都能看出问题来。”
“一点挫伤加上肋骨骨裂能被你写得那么严重。”
“然后那个骨裂三天就痊愈了……那几天我真是提心吊胆，就怕有人心血来潮给你检查一下。”
“说起来为什么教授你会在那里值班？”
“那两天基地戒备，医务人员都被叫到急救处集合，我刚好也有医师资格就一起过去了。”
“可你不是外科专业的医师吧？”
“我动外科手术的技术可比医务处那些半吊子好多了，他们还经常请我去指导呢。”杨以琼颇为得意地说，做出握手术刀比划的手势。
“说的也是啊。”张宇城情不自禁地想起她双眼放光埋头解剖实验的样子来。
两个星期以前，他在那场战斗中从教学楼的四楼跳下去，凭借过人的身体强度只受了一点轻伤。很快他就听到了基地的警卫朝这里赶来的动静，只能原地装晕，同时让自己回复到正常状态。被警卫抬起来的时候，他感觉有听见诺雅的声音。
然后他就被送到了急救处，所幸当时杨以琼刚好就在那里，一看到他就强行把他抢过去检查，给他这个轻伤人员下了病危通知书就亲自推到手术室去了，再然后转到了ICU，托这个的福他逃过了可能会暴露他身体异常的常规检查。杨以琼和他串了口供，他光装昏装了整整两天，剩下的时间装脑子还没清醒过来的重伤人员。基地警卫处的人只过来了两次，都是确认一下他的情况就走了。
因为那场意外夏季集训提前结束了，不到一周所有的学生就都被送出了赫兰岛基地。直到他从本校回国，联校那边也没有传唤他去询问问题。从这一点看，或许是在基地通讯恢复后，诺雅向基地的管理层公布了身份，帮他把事情糊弄过去了也说不定。
从那之后他就一直没有见到诺雅。
“不过你倒还不是最显眼的，这次事件里面有一个进修生失踪，两个进修生在事后退学……”杨以琼念叨。
张宇城想到这几个人应该就是那帮佣兵了，失踪是那个代号“乌鸦”的佣兵，伊莎贝拉和艾德先生在基地遣返所有学生后肯定是马上通过雇佣他们的军方提交退学申请逃得无影无踪了。
“还有一个亚特兰蒂斯的女生死了，一个中国籍的高年级生被证实是变种人卧底。”杨以琼继续说道。
“教授，我有件事想问你，师兄——”张宇城顿了一下，改口道：“那个‘驯兽师’，有调查结果了吗？你应该有经手的吧。”
“嗯，当时是有送到我手上委托我调查了，送过来的时候还有一点生命体征，不过从指标看脑死应该是没法逆转了，我采集了一些样本把他放进了人体冷冻舱，没过几天亚特兰蒂斯军方的人就过来带走了，也不知道是哪个部门。”杨以琼端起满当当的茶呷了一口，“大前天刚出了初步的调查报告，我还没交上去呢。”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宇城迟疑地问。
“他确实是个食尸鬼种的异神兵，但却是一个很特别的个体。他的心脏和一只手是从死掉的那个海底人种学生身上夺过来临时移植的，这和你说的一样。但我发现他的血样、皮肤还有毛发也不是他自己的。”杨以琼说着拿过茶几上的卷轴板，从里面调出了一张报告的页面，转过来递到张宇城面前，“我看了背景档案，这个‘驯兽师’在学院里有学籍，名字叫时越，是个应届生，还是去年前线学院那场实习意外的唯一幸存者。结合你说的情报，我推测他确实不是真正的时越，而是一个能力超群的‘食尸鬼’，可以从其他人身上大量夺取身体组织还能长期保持移植器官不被同化。他很可能就是在那场意外中从真正的时越那里夺取了脸部、指纹还有造血干细胞移植到自己身上，这样他就可以彻底伪装成这个学生进入联校，别说常规体检，就连医学检测都很难发现问题。”
“以往观测到的‘食尸鬼’，最多只能移植整条四肢还有其他一些部位的肌肉组织，内脏的话也仅限肝脏，而且都会被他们自身逐步同化，为什么他会有这么突出的能力？”
“这个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我在他身上采集到了一条完全没有观测记录的共生体，初步的基因检测结果是这个共生体上没有他的基因序列。说实话是不是共生体我都很怀疑，我觉得问题就出在那个东西上。这个共生体很有进一步研究的价值，所以我搞了些手续把它带回了研究所。如果说‘新人类战线’中这种‘食尸鬼’有很多的话，对盟军来说应该是很大条的事情了，谁都说不准有多少人已经被替换了，这份报告我得尽早交上去。”
张宇城低头看着报告上里照片上那张熟悉的脸，久久没有言语。他想起了“时越”和他说的往事，那场实习——那或许是真实的，只是有一点出入。讲述者的真正视角其实是那个异神兵，他杀了所有人，没留一个活口。他选了最后死的一个学生，用自己的能力夺取了对方的身份，作为间谍潜伏进学院。然后和自己认识……
最后拔刀相向。
为什么“时越”要和他说起那件事呢？他不知道，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我也有问题没来得及问你啊小子，当时变成那个状态你到底有没有被人看到啊？”杨以琼一脸严肃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个嘛……”张宇城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游移起来。
“不是真的吧？”杨以琼睁大眼睛，“你、你被几个人看到了？”
“至少……两个吧。”张宇城小心翼翼地伸出两个指头。
杨以琼石化了两秒，接着怒拍茶几站了起来：“臭小子你是准备要玩死我的啊！你的事情败露出去我也会被调查的啊！”
“我也没办法啊，那个时候——”
叮铃铃——
一阵令人不安铃声突然从办公室那边传来，来自和办公桌一体的微型座机。
两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杨以琼缓缓坐回去，从身上拿出手机，她的手机也能接到内部线路的来电，给她来电的是研究所的前台，这说明她有临时访客。
她犹豫了一下，按下了通话和免提。
“喂，杨所长，有访客。”里面传出了女接待员温软的声音。
“单位？”
“是海心联校。”
听到这句话两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刚说到曹操曹操就来了。
“有……几个人？”杨以琼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只有一位，所长，她说她是您的学生。”
“学生？”这下杨以琼愣住了，“特意跑到这个研究所来见我？”
“不是的所长，她说她是您的学生，可是她说要见一个叫张宇城的人，我在所里检索不到这个名字，然后她才说接您的办公室就知道了。要怎么回复她呢？”
会客间里的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