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这个奇妙的世界,已经过去了多少时间呢?
尤克特拉希尔在温暖的微风中轻轻晃动着自己的枝条,有些无聊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大约……有二十多个月份了吧?她有些不确定地想着。毕竟对于一颗有着数万年寿命的橡树来说,短短两年的时光无非就是它们稍微恍一下神的时间。要知道,即使是那些自诩为高贵生物的巨龙们,在作为凡间生灵的情况下,活的最久的也不过有着数千年的生命而已。与那些动辄就是数万年数十万年的古树们相比,自然是要短上太多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也清楚地记得,在她的树根旁这位跪伏着的老人,已经是第七次来到这里了。如果她没有记错时间的话,这个信仰她的蛮荒部族每过三个月就会在萨满的领导下,为被尊称为“生命之树”的她举行一次祭祀。而今天,已经是她记忆中的第七次祭祀了。
自然的力量在萨满主持的祭祀中如同涓涓细流一般流入体内,让希尔不由得满足地哼了一声。而在她的心灵深处,一枚金色的碎片正在人形灵魂的心脏处散发着朦胧的神性光辉。一道道翠绿的脉络以这枚碎片为核心蔓延开来,如同人类的脉络一般遍布全身。
而这个根植于灵魂深处的东西,正是她能够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就成为一个部族的精神支柱的原因。换句话说,就是她作为穿越者所带来的金手指了。
感受着从心灵的最深处本能传来的喜悦之情,希尔的思绪渐渐飘飞,飞回到两年前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在那时,她还不过是一颗幼嫩的小树苗……
*
自己是一颗小小的种子。
没有耳朵,所以无法聆听世界。
没有眼睛,所以无法看到世界。
没有舌头,所以无法舔舐世界。
没有皮肤,所以无法触摸世界。
没有鼻子,所以无法嗅闻世界。
因为自己只是一颗小种子,一颗有点特殊的橡树种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开始了思考……但是思考又是什么东西?
上面的那些,又都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有一件事,小种子是知道的。
那就是,自己快要发芽了。
*
努力地,努力地吸收着周围的营养物质。
周围的水分,纷纷汇聚到了小种子的身体里。
感觉就像是口渴了一样呢,小种子一边思考着,一边用力吸取着周围不断涌来的水分。没一会儿,它那原本小巧玲珑的身子就已经胀到了两倍左右的大小。
感觉……很简单。小种子想道,但是,“简单”又是什么意思呢?
大概就是……唔,完全思考不出来。小种子有些丧气地扭了扭身子。自己虽然说是没有脑细胞,但是这个样子也实在是太笨了吧?
不过,脑细胞又是什么东西?小种子一边询问着自己,一边本能的消耗着身体里贮藏着的营养物质。似乎,又是一个自己不能理解到的词汇呢。
不过,可能长大以后就会懂了吧?小种子这样乐观地想着,慢慢地陷入了睡眠。
但是睡眠……又是什么东西?
*
咄咄,咄,咄咄咄。
一连串细微的撞击声从种子的内部传出。
那是娇嫩的幼苗用自己的躯体撞击种壳的结果。
新生的嫩芽需要借着之前在孕育过程中所积累的营养物质将外面那层坚硬的种壳顶开,才能够诞生在这个繁华的世界上。
而这个过程对于绝大部分养分充足的树苗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毕竟,它们发芽时所萌发出的力量,足以让它们轻松破开人类的头骨,掀翻上面沉重的石块。区区一层已经被泡到膨胀软化的种皮,根本无法阻挡它们成长的步伐。
而对于小种子来说也同样如此,只不过它觉得,自己生长的速度,是不是要比周围的小伙伴们稍微快了那么一点点?
而且最奇怪的是,自己在发芽以后,似乎能够“看到”周围一定距离内的地方。
尽管,自己依然是没有视觉的。
这真的很奇怪。小种子……不,小嫩芽有些疑惑地思考着,细小的胚根慢慢地向着地下延伸过去。而且,自己为什么会思考呢?
思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小嫩芽思索了半晌,才想出了一个答案:思考,大概说得就是自己平时在想事情的时候做出的动作吧?
不过和思考比起来,继续快快地成长起来,才是自己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小嫩芽努力晃动了一下自己的根须,尝试着让它们快快地长起来。然后更深地向下扎下去。
只有充足的根须,才能够带来更多的营养。只有拥有充足的营养,自己才能长得更快。
小嫩芽坚信着这一点。
尽管,它来自于一段奇怪的记忆,一段似乎和小嫩芽毫无关联的……古怪的记忆。
真是奇怪的感觉。
*
抽枝,长叶,成长……在费力地把自己的小身子探出土壤,慢吞吞地成长了几天以后,小嫩芽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再看看周围,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也大都从土壤里微微探出了一点点嫰芽,不由得对以后的生活多出了一点信心。
虽然说完全不知道生活和信心两个词是什么意思。
【我的孩子】
浑厚的声音回响在小嫩芽的耳边,让它有些不安地晃动了一下身子。
因为小嫩芽知道,它自己没有那种类似于“耳朵”的东西,也就不会产生类似“听觉”的东西。也就是说,小嫩芽按照常理来说,是无法听到任何声音的。无论是它自己发出的声音,还是其他生物发出的声音,小嫩芽都是完全没办法听见的。
但是现在,情况一下子就变得不同寻常了。
因为不能听见东西的小嫩芽,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
而且,孩子又是什么意思?像种子一样的东西吗?
【在你诞生的那一天,整个自然界都在轻声呼唤着你的名字——XXXXXX】
……这到底是在说什么?小嫩芽晃了晃自己刚长出来的枝条,完全不能理解那个声音在说些什么。什么诞生,什么名字,这些陌生的词汇,小嫩芽根本都没有办法听懂。
而且,最后的声音还被一种奇怪的谜之音给掩盖了。
【我的孩子】
【我骄傲地看着你的灵魂一天天长大,成为大自然的守护者】
……越发不能理解了。
【你要记住,我们所奉行的,是永世不变的自然与平衡】
【我也相信,你会谨慎的运用你强大的力量】
强大的力量?自己吗?小嫩芽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些细瘦的枝条,有些疑惑地偏了下身子。那个所谓的强大的力量,到底是体现在哪里呢?
【但是你也要知道,为了维护大自然的平衡,仅靠你自己的话是远远不够的】
【你要做的,是要让更多的人认同你的理念,与你一同成为守卫平衡的一员】
……平衡吗?似乎很重要的样子。小橡树想到,但是,这真的和自己有关系吗?
【我的孩子,今天我告诉你这些】
【是因为终有一天当我陨落的时候,你将会接替我的职责,成为新一代的守护者】
【而这个东西,就是作为父亲的我能够给你的,最大的礼物了……】
金色的神性光辉,从小嫩芽的身上绽放开来。
剧烈的痛苦,充斥着它脆弱的躯体。
新生的枝叶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纷纷化为灰烬,随后又在浓郁的光辉中再次从断口处生长而出。而在小嫩芽的中心位置,一枚金色的碎片从它的身体里缓缓浮现,从中蔓延出一条又一条的翠色光脉遍布全身,就连那些细小的叶脉也被染上了这如同翡翠一般的光辉。
【而那异世界的灵魂,也与其一同苏醒过来吧】
深邃的灵魂层面上,一双翠绿的眸子突兀地于黑暗中睁开。
【铭记于心吧,我的孩子,吾名西凡纳斯,万物的制衡者,自然的守护者,愿你们以后能够将平衡自然视为自己的使命,守护这个美丽的世界】
【现在,呼唤吧,呼唤出你的名字,呼唤出你的使命,继承这份破碎的力量——】
“我即是自然——”
在特洛克-纳瓦特世界的无数个角落,无数个不同的声音在一片庞大的心灵网络中同时响起。他们或许高昂,或许低沉,但是他们说出的话语,却是毫无分别。
在卡特利。
在科亚特尔。
在特拉佐尔。
在波利波卡。
在每一片大陆。
每一个岛屿。
每一处森林。
它们的声音在这一刻,完美地交融在了一起——
“平衡必将被遵循。”
“自然将会被维护。”
“就是现在,就在这里。”
“我们将会继承父神的意志。”
“因为我们就是——”
“自然的守护者!”
在这一刻,所有的光芒,绽放到了极致。
而接下来,就是最后的了。
呼唤出,那仅有他们自己才能知晓的真名——
小嫩芽伸展开自己的枝体,已然变得足有数年之龄的树干上睁开了一双翠绿色的寒眸。清泉般的声音从她的口中流淌而出,呼唤出那注定属于她的名字——
“我是苏纤。”
“也是幼芽。”
“但是现在,它们都将是我那无法挽回的过去。”
“忘记曾经,迈步向前。”
“我既是你,你既是我。我们将会共同记住这个父神赐予我们的名字——”
“我们的名字,是尤克特拉希尔!”
“自然的守护者!”
作者有话说:
第一章更改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