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济世城的街上有一股冰冷潮湿的空气，街旁也种了一些尴尬的绿植，就算看起来绿意盎然，冰冷的冬天还是不留情面的伴着冰雾，降下厚重的雪花。
一位菲林女士孤零零的走在大街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离家出走的少女。
诚然，相对于古雅的神授国来说，少女的穿着是入乡随俗的，经典款式的医护牧师服在她身上穿起来非常顺眼。
如果她的表情可以不那么面瘫的话，那确实可以用来点缀一年来七城之国的蓬勃发展。
虽然少女的衣着习惯很怪，但在十几年前，也就是上一代乌萨斯人的衣着习惯里，大家都这么穿的。
但现在的话……
菲林少女看起来像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少女，但衣着品味倒有点像是上个时代的守墓人。
虽然神授国对外界的交往严格保密，但来自炎国的游客确实有不少的。
自从那位第一公民向乌萨斯皇帝俯首称臣，冻土的保留地和远东尚未开放的大量土地，就暂时交给北境神授共和国代管了。
在得知了蛮荒之地上所建立的新国家，其大部分人口都是乌萨斯人后，乌萨斯的皇帝倒是不反对通过朝贡的手段展现自己的大国风度。
除了保持一条确定安全，并且接壤龙门的道路，其他大量未经开发的土地几乎以送白菜的方式转让给“远东乌萨斯自治共和国”（乌萨斯人的称呼）。
之所以如此慷慨的分封土地，不仅仅是因为开发远东的成本过于高昂、毫无意义。
乌萨斯推测以神授国的财力无力开发，同时也是旧贵族为了制衡以切尔诺伯格为中心，逐渐发展的新贵族势力。
虽然与卡西米亚的战争到现在都还处于僵持状态，而且就连维多利亚也莫名其妙的加入了与乌萨斯的战争。
此时旧贵族的地位如日遮天，但这并不能阻止他们想把所有的新贵族抓起来，然后赶到荒无人烟的远东土地，使他们远离乌萨斯帝国政治中心的想法。
当然，也有与炎国、东国、卡兹戴尔之间创造一个缓冲带的想法。
远东是乌萨斯流放同情感染者的罪犯和新贵族的蛮荒之地，上面还有无数因卡兹戴尔内战流亡至此的萨卡兹部落和萨米迁徙地。
不过神奇的是，在不到一年多的时间里，“远东乌萨斯共和国”的国王盖乌斯·尤里乌斯·莱明娜，以极为顺利的过程获得了亲王的封位。
有部分乌萨斯评论家认为盖乌斯亲王与以科西切公爵为首的旧贵族达成了某种利益协定，得到了旧贵族在法理上的支持与承认。
在与卡西米尔骑士团厮杀的战场上，神授国的第三军团，即“长卿军团”大显身手，使乌萨斯皇帝龙颜大悦，加封一名远在天边的小国王为名义上的乌萨斯亲王也就没什么阻碍了。
乌萨斯帝国与北境神授共和国的分界线，就是切尔诺伯格与龙门为中心的临界点。
当然，分封之前，乌萨斯皇帝也将远东所有的移动城市迁移回西乌萨斯土地上，留下来的只是一些带不走的贫瘠地块。
最最重要的，也是主要原因——乌萨斯并没有真的想要让北境神授共和国独立。
他们仅仅是想要暂时让一个种族混杂、贫穷混乱、地缘敏感、可以随时用来流放新贵族的遥远土地作为缓冲带。
在乌萨斯的旧贵族眼里，即便神授国建立了自己的军团，也有一群能堪大用、顶得住场面的士兵，但他们又怎么可能与强大的乌萨斯抗衡呢？
同意神授国独立是暂时的，早晚有一天乌萨斯会收回，但并不是现在。
比起东方远离国际中心、没有追求霸权欲望的炎国与东国，还有处于内战、完全没有占领意义的卡兹戴尔。
看看西方吧！
卡西米尔、莱塔尼亚、维多利亚，还有无时无刻不在骚扰第三集团军的萨米游击队，第三军团管理的西北冻土上还有一些感染者的残兵败将，这才是真正需要注意的对象。
将远东的城市全部迁移回乌萨斯，不仅能够收缩长年以来以来对外战争所造成的庞大战线，而且还可以充实与卡西米尔战斗的实力，进而角逐维多利亚的国际霸权。
何乐不为呢？
“从任何一种意义上，莱明娜和她的内阁都充满了魄力，每一个选择都需要谨慎的思考和严谨的分析，而他们走对了每一步。”
身着牧师医者服的菲林回到了旅馆，而旅馆负责接待的女主人，是一个脖子上带着的感染者。
菲林环视四周，看看周围的人对女主人的反应。除了一些看起来是外国人的游客面露难色和恐惧外，其他长期在这里生活的居民似乎没有任何不满。
这真是奇怪，被“源石”所感染的人。理论致死率是100% ，死亡时存在扩散传染性以及潜在危险能力，是各国隔离驱逐的目标。
在各国都有着歧视感染者的现象，但唯独在这里，普通人与感染者却莫名其妙的和谐。
女主人看到她后，面带微笑、匆忙忙的祝福道：
“愿济世圣父与至尊至圣的第一公民保佑您！凯尔希女士，欢迎回来！”
“店长，旅店的餐厅还没有打烊吗？”
“是的，厨师们是轮班制的，保证顾客在24小时之内都能吃到美味的菜肴。”
“听起来不错。”
凯尔希近乎石头般的面庞涌现了一丝笑意，这倒并不是她对晚上的菜肴有什么期待，而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旅途上的阻碍向她敞开了一面窗户。
在这片大地上行走了那么长一段时间，见识了各种各样刷新三观和道德底线的场面，费尽千辛万苦普及医疗知识，想要寻找能替代源石的能源，而且还要时刻提防着伊比利亚沿岸随时都可能登上泰拉大地灭世的海嗣和北方神不知鬼不觉的邪魔。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不会因为压力而歇斯底里就已经不错了，然而凯尔希却依然守望着大地。
这几乎完全看不到光的泰拉大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对感染者的歧视不怎么严重，国家整体上倾向于和平而非战争，同时愿意接纳所有文明种族的国家。
听听，哪怕是学识渊博、无所不知的凯尔希，也第一次不得不承认，她迎来了自己的知识盲区。
这样的国度该如何运行？偏见与矛盾又是如何化解的？
而且感染者的——
“米歇尔，你把选票投给了谁？”
“我当然会把票投给闵采尔。你知道，哪怕他是萨科塔，我们也没资格议论他，现在我们感染者能在这里吃饭，有一半是他的功劳。你呢？”
“当然是和你一样。”
凯尔希抬眼望去，发现是隔壁桌的两个萨卡兹在畅谈有关于大选的事。
她环顾餐厅的四周，人们不是在讨论大选，就是唠嗑家务，还有人看着架在墙上的电视机，上面播放的是夜征途帮助冻土上的乌萨斯人治病的故事。
不过明亮的灯火下，有一位黑发红衣的少女坐在无人的角落里，凯尔希发现她抽烟喝酒、吞云吐雾，一直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考虑到自己脸上没写什么字，凯尔希便走到她的旁边，彬彬有礼的询问道：
“请问我能坐在您对面的位置上吗？”
“可以。”
对面的少女还是没有说话，仍然抽着廉价的半卷烟，黄色的烟草伴随的浓烟，从少女的嘴里缓缓的吹了出来。
她的吐息像是源石重工业下运作的工场，燃烧着自己滋养着它的人民。
少女穿着鲜红的长袍，薄薄的丝制长袍完美的勾勒出她的身材。在抽完了手上的一根烟后，少女终于开口了。
“凯尔希阁下，您一直在打量着我。我想，我脸上没写什么字吧？”
“你认识我。”
“是的。”
凯尔希顿了一秒，然后询问道：“请问您的名字是？”
“济世徒们都叫我夜征途。”
少女再次抽出一根烟，也递给了凯尔希一根，无所不知的凯尔希没有拒绝。少女为她打上火花，而一瞬间凯尔希甚至能看到少女红袍包裹下，那若隐若现的胸部。
她赶忙转过头去。少女点完火后没有再吸烟了，反而痛饮了一杯烈度白酒，麻痹着自己的生命。
凯尔希看到她颓废的样子后，本来组织好的问题实在是吐不出口了。
济世的夜征途不应该如此。
凯尔希在特蕾西娅身上感受到的是温暖勇敢的力量，而不是疲惫不堪、行将就木，宛如死尸般的颓废。
“这个名字很像神授国已经逝去的一位圣人，他的名字也叫夜征途，只不过他是一位少年。”
“谁知道夜征途是男是女，你又没有亲眼见过。”
“但不太可能是你。”
“当你要测试一块玻璃的硬度时，这块玻璃注定要碎，换句话说，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已经成立了。”
“我不作有罪推断。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你看看电视上的夜征途，为了感染者和普通人的利益意气风发、拼搏向上。你看看你像他吗？”
少女摆摆手，凑近有些恼怒的凯尔希，笑道：
“但我就是夜征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