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淡,阴雨密布,很快就下起了绵延的小雨。圣济世城灯火通明,街上人来人往,繁华的商业交换伴随着物质的富足,从卡兹戴尔流亡来的魔族们和大炎与乌萨斯的商人让经商成本更是一降再降。
“这里比大地上的大部分地方都好。哪怕它不是完美的,但它依然比乌萨斯好多了。”
“你听说过强者与弱者吗?强者以与第一对比为荣,弱者以与倒数第一对比为荣。”
电视上开始播放济世论中的内容,杂乱的电磁声伴随着乏味的经文,折磨着抽烟的某人。
“所以栽种的和浇灌的原是一事,不过各人将要按自己的劳苦领受自己的赏报。
“听我们的主说话,并消化他的话语,如我们消化每日的食物一般。
“他所下的诫命简单明了:耕种土地的人,无论是犁土的还是灌溉的,无论干的活是多是少,都得他的祝福。
“可鄙的是,世上的诸种族亵渎了他的教旨,让贫苦的农民听监工的管教,所得的不过微薄的收成。
“但天国绝不如此。
“圣父对威权的统治缺乏耐心。神授国的每一个村庄都必要有自己的农田,都必要平等,共同地耕种。
“在父的家里,有许多住处。他去,原是为给你们预备地方;如不然,早就告诉了你们。
“最初冻土的乌萨斯人们确实受到圣父的庇佑,因他们那时就有广阔的田庄,多彩的毡帐,容他们和他们的仆从,与仆从的家庭,共百余人来居住。
“在那简朴的年代里,因他与子他们庇护,他们便向他致以敬意,作为对他的回报。
“远东及冻土的人民也许没有圣父那般才智,但他们正效仿,将其作为榜样。
“我们的村庄逐渐扩大,变成城镇,因为更多的陌生人被他们的新家庭所欢迎;为新来者建造了更多的居所。
“我们挖开冻土,从拉特兰那里交换到移动城市的技术。再怎么艰辛都被人民克服了,我们努力了很长时间,而现在移动城市正在逐渐扩大。
“我们从他蒙受了这命令:那爱圣父的,也该爱自己的弟兄。
“无论我们的内心有多么渴望和平,事实证明,和平在凡人的事务中只不过是一道无形的幻影。
“如此,我们便珍重祈和平的话语,不仅坚守它的文字,更要坚守它孕含的结果。
“圣父说道:你应当爱邻人如你自己,只要原则上没有问题,那么就可以避免分歧,也应持守和平。世上没有哪个国家比天国更能应用这一神圣的戒律。无论代价是何,济世徒们都要让它变成现实。”
“赞美圣父!”
餐厅的人们赞叹起来,掺杂着欢呼声。
随即就是人们虔诚的歌声,对圣父的爱和济世徒的爱是神授国建立的基础。
凯尔希听得入迷了。
她微微的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和平的时光。
凯尔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无数个日夜来奔走在泰拉大地上,只是为了让泰拉人意识到他们真正的敌人。
为了消除普通人对感染者的仇恨,她已研读和实践大量的医学知识。
神授国对待感染者的态度比其他地方宽容多了,在这里能获得更多施展的机会。
哪怕他们是建立在一个虚无缥缈的信仰上,衍生的也是美德与正义。
这怎能不让人感到愉快呢?
兴趣乏乏的少女突然开口道:
“该死,我真绝望……”
凯尔希听到对面传来一句轻声的抱怨,她再次面无表情瞥向这个怪人。看到少女缓缓的将帽子摘下来时,凯尔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之前凯尔希只是单纯的把夜征途当做一个没走上社会的少女,那么现在她的思绪像是被闪电给劈开一样。
“你…是人类?”
凯尔希注视着面前卸去认知障碍的少女。虽然如同晴天霹雳,但凯尔希依然只是瞳孔里起了点微小的变化,但即便如此,对于她来说也足够称之为大惊失色了。
夜征途迷茫的怀疑道:
“我不知道。我不明白我是谁。我是夜征途吗?还或者说我其实是……”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我不想再明白了。
“我”,求你快点停下吧。
思考好痛苦……
不属于夜征途的记忆与知识在他的脑子里厮杀……
……
凯尔希沉默的站了起来,坐在了少女的旁边。
这让夜征途不得不向里面挤了一点,突然热情的凯尔希让她郁闷的再次点了根烟。
然后凯尔希就把她嘴里的烟掐灭了。
“劳驾,服务员。”凯尔希招手道。
一个干练轻巧的萨卡兹服务员立刻就凑到了凯尔希身边,聆听着客人的旨意。
看到一个块头比她高上两个头的萨卡兹这么彬彬有礼,这差点再次让凯尔希愣住了。
“请把我身旁女孩桌上的烟酒全部撤下去,换上一份松饼早餐卷。”
“可是……”萨卡兹面露难色,看向浑身上下烟雾弥漫的夜征途,发现后者没有抗拒后,最终还是同意把东西撤下去了。
随后,萨卡兹服务员端上来了一份卖相不错,看起来是给小孩子吃的松饼卷。
夜征途看到端上来的食物,打趣道:
“这么孩子气的食物,原来凯尔希阁下童心未泯?”
“这是给你吃的……”
“我又不缺钱。”
“那为什么你一直在喝酒?”
“……只要成为公民,无论是感染者还是普通人,衣食住行都是免费的。”
“那你为什么一直在喝酒?”
“…忘了,我就是累了。”
“你一直住在这里?”凯尔希试探的询问道,尽可能不刺激到夜征途。
“是的。”
“你身边没有其他人吗?”
夜征途低头沉思了一会,回答道:“不知道,我只记得做了一个噩梦后就醒了。”
“什么梦?”
“我梦到我是无数人。有时在疆场上与敌人厮杀,有时在官场上与人争辩,有时在坐在天子之位上俯视群臣,有时坐在躺在草丛里,看着天空,吟唱着诗文……”
“然后呢?”
“然后听到有人喊我,他们叫我哲人王……最后我在一个新的房子里,与一群称之为家人的人们生活了十九年。这次醒来后,我发现自己在乌萨斯的冻土上走来走去,还莫名其妙的挖了个洞休息。”
下雨了。
这哗啦哗啦的声音真的是雨滴落到地面的声音。
泰拉大地上的雨是不讨喜的。如果雨水中混杂着源石尘,那么就会形成酸雨,腐蚀城市建筑。
幸亏济世城靠北一些,与乌萨斯一样,天上的雨水还没有落入地面,就先结成了冰霜,但这之后往往会压死不少农作物。
这里是不同的。
在济世城里,天上下的从来都不是雪,也不是源石酸雨,而是真正可以饮用的淡水。
人们说,这是圣父的奇迹。
祂在哪,哪里就有甘美的雨水。
夜征途看着窗外淅沥沥的雨珠,痛苦的摇头道:
“但这不是我!都不是我!我不是什么天子,也不是什么忠臣,更不是什么将军。我甚至不是夜征途——我不是任何人!我不是任何人!我就是我!”
凯尔希沉默了一段时间,最终决定先将精神混乱的夜征途安置在旅店里,在做完这些事后,她开始思考夜征途的事。
凯尔希的身上还残留着少女的烟酒气,这股酒精气息让她的大脑想入非非,脑补出了一个故事。
一个先时代的人类雌性幼崽在苏醒后,在没有社会扶养的情况下孤苦伶仃的生活。
随后在乌萨斯的冻土上散播自己的知识与文明,建立了一个她所能理解,可以称之为“文明”的国度。
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失去了记忆和知识,陷入了无尽的自我怀疑和痛苦的思索中,用烟酒麻痹那些在她眼里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难道她是黑冠(详见阿米娅模组介绍)吗?
前文明留下的延续手段?
“不——”
凯尔希否决了这种可能性。
夜征途并不是计划中的一环,至少她得到的信息中没有关于夜征途的资料。
那么夜征途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作为替代文明延续计划的B计划?还或者说是某个前文明幸存组织最后的努力?
但这很奇怪。
“唉……”
凯尔希终于叹息了,她能感受到脊椎的Mon3tr在抱怨,也许是因为她在这里浪费了很多时间。
凯尔希实在是搞不懂夜征途存在的意义。
为什么前文明拜托她时,却不对她倾囊相赠?难道即便智慧如他们,也不相信她这个亚人?
这是不可能的。凯尔希心想道。
一句古老的谚语:
弱小与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前文明的强大可不是建立在傲慢之上的,他们不可能像阿戈尔人一样,捡到了一些文明的碎屑就开始沾沾自喜。
阿戈尔人嘲笑伊比利亚人,但他们简直是伊比利亚人的复刻。
他们的种族真是让人感到可笑。
嘲笑镜子里的自己。
那太蠢了——
“凯尔希阁下,您是否认识夜先生?”
凯尔希回过神来,发现萨卡兹正站在她的旁边。凯尔希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就问道:
“我们相识。我现在恳切的询问您,请问夜征途先生最近参加了什么社会活动?”
“嗯?如果真要说夜征途公民参加了什么的话,那应该是关于学术类的吧。”
“学术?是哪一方面的?”
“我不知道。”萨卡兹服务员耸肩承认道,“虽然好像被人称之为哲学什么的,但对科学探索没什么用,所以夜先生根本就找不到工作。如果不是公民的话,没有谋生技能的夜先生估计就只能……”
“……哲学?”